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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工原创•长篇小说连载
《洪 荒》(4)
■一也翁
“咚咚、咚咚”,又有人敲门。高凌霄边看材料边连声说道:“请进!请进!”随着“呀”的一声门响,进来一个身穿天蓝色羽绒考察服的秀眉俊眼的毛头小伙儿,因为室内温度高,小伙儿走进门来,“呼啦啦”甩掉羽绒服抄在手上,里面露出一件织着暗格的大红毛线衣。高凌霄一看是海洋物理学博士兼翻译和报务员童圆,就说:“是小童呵,有事吗?”童圆说:“谷一风老师让我给站长报告,据鲸头顶我们的气象观测点发现,于大河老师他们的两挂狗橇,现在已经转过了鲸头山,估计再有10来分钟就到站区了,站长您看?”高凌霄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道:“噢,你看你看,已经是晚上7时了。走,咱们迎迎他们去。”说着,把手里钢笔往材料上一搁,起身换上到室外活动的羽绒服和雪地鞋,又抓了一顶厚厚的毛线帽,拢了拢稀稀拉拉的头发,把帽子扣到缺少遮拦的脑袋上,就急急地和童圆走了出去。
一路顶风逆雪、穿冰破雾地坐了3天雪橇,冬冬身上颠簸得像是散了架,她觉着胳膊腿儿——不只是胳膊腿儿,差不多全身206块骨头儿,每一块都在酸酸地疼,活动活动哪儿都不舒坦,尤其是屁股,简直就把那橇板当成了钢刀利刃,一丁点儿也不敢往上贴了。这么多部位、部件受折磨,脸上自然便不时地有一些痛苦之状折映出来,这使得那张漂亮的瓜子脸上,倒更多了几分妩媚。相形之下,于大河和古里班古老爹就不同了。虽说两人在极度严寒中驾橇驭狗,还要日暮时安营扎帐,饥饿时埋锅造饭,其艰苦劳累自不待说,但哪一件都来得井井有条,从容自如,仿佛这不是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而是在草长鸢飞的阳春三月里郊游。
第3天晌午时分,他们的雪橇前进到了一座顶部平缓的雪山下面,这里距北斗站还有半天路程。这时,天空突然下起大雪,天地混沌一片,刚刚驰过的橇迹,转眼间平复如初。一路狂欢乱叫的爱斯基摩狗们,你拥我挤,低声“呜呜”着往一起扎。大河一看无法继续走了,就和古里班古老爹商议,赶紧扎营造饭。正好人和狗也借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歇息歇息,然后再一鼓作气撵到站上。
他们在雪坡下找了个背风处,大河先用钢锹在雪地上挖了一个长宽各二三米,深约半米的大坑,接着从雪橇上取下帐篷卷,解开来抖了几抖,技艺娴熟地把一节节铝合金支杆,“噌噌”地往高级防雨绸篷衣鼻扣里穿。经过几次扎拆帐篷,冬冬也熟悉了技法套路,就在一边快手疾脚地帮大河打下手。
这时候,古里班古老爹把他的那些狗们,用套索和铁橛一条条牢牢固定在雪地上,省得它们互相咬仗、到处乱跑。老爹一边干活,一边咕咕囔囔和那些狗们说着话。
在雪坑里立好帐篷,把篷脚钉进雪地,又在帐篷外面用雪块把四周严严实实地培护了一圈。雪不实落的地方,大河又踮着脚尖踩了踩。北极冰原上一个避风挡雪、安全而又温暖的“家”就算建成了。如此,不要说是临时休息躲避风雪,就是住个3天5天也没有丁点儿问题。
里里外外地收拾利索,大河就从行李袋中找出煤油炉子,准备支起来点火。
冬冬一手提着铝桶,一手握着钢锹,要到雪坡上面去取冰化水。
“冬冬,你就歇着吧,雪橇上颠了这么久,也挺累的。一会儿支好炉子我去挖冰,干这些粗活儿我在行。”
“没事,我干点活儿抻把抻把,身上皱巴巴的,正难受着呢。”冬冬说着走上了雪坡。
大河支起炉子,又点上火,拿出饭钵和干粮,就等着煮冰块了。
过了好长一会儿,才见冬冬气喘吁吁地提着大半桶冰块,摇摇晃晃地走进帐篷。大河急忙接过水桶放到炉火上。冬冬一屁股坐在羽绒睡袋上,长出了一口粗气,脸色白里发灰,嘴唇红中发紫,细密的汗珠从瓜子脸上渗了出来。
“冬冬,你,你,这是……”大河一看冬冬这样,也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发急,嘴上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没事的,大河哥。”冬冬勉强笑了笑,道:“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吧,不要紧的,过会儿就好了。”
大河从暖水瓶里倒了小半杯热水递给冬冬,就转身去忙活别的了。过了一会无意间一侧脸,看到冬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样子像个小丫丫葫芦,从中倒出一粒药,悄悄地含到嘴里……
冰原上的这大雪来得快,去得也疾。大河他们吃过午饭后,雪停天晴,吹过来的寒风也不觉那么透心刺骨。3人又歇息了一会儿,连忙拔帐起营,套狗整橇,向北斗站继续进发。
傍晚光景,他们的雪橇到了鲸头山。这里地势高耸,举目东望,夕阳余晖里,北斗站一座座红色建筑,在冰雪映照下,格外醒目。坐在雪橇里的冬冬,有如圣徒到了麦加一般,感到了一种神圣和兴奋。她两手把住橇杠,深情地注视着那片火焰般的红色,眼光久久没有离开。
看到冬冬忘情的样子,大河便悄悄地将狗橇前进的速度放慢。他对冬冬说道:“我们从这里过去,一路下坡,不用抽袋烟工夫,就可以到北斗站了。”
冬冬仿佛还没从陶醉中醒转,也没理会大河说话,只顾一个人自言自语说道:“在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环境里工作、生活,人们的心灵一定会被净化的,是呵,心灵一定会被净化的。”
大河听了,也没接冬冬话茬,笑了笑,吆喝着狗们向山下的考察站飞奔而下。
一阵云飞星流般急驰之后,两挂雪橇带着一股雪尘来到站区。
“你瞧,冬冬,队友们雕塑的雪人,是欢迎你的。”这时候,大河让狗橇慢慢地滑行,自己也一跃从雪橇后踏板上跳了下来。
白冬冬就像检阅仪仗队的元首一样,神情肃然地乘坐雪橇穿过一对对雪人组成的长阵。雪橇还未从雪人长阵中走出来,就听到一阵“啪啪嚓嚓”的既非锣鼓又非钟铙的敲击之声,骤然间响了起来。冬冬向传出声响的地方一看,哇,一群身穿或大红或深蓝或桔黄或墨绿或紫黑极地考察服的男人们,站在房前的雪地里,捧锅握盆、持碗拎勺,怪模怪样地一个个咧着合不拢的大嘴,一面神采飞扬地笑着,一面笨拙地用力击打着那些音钝声哑的炊事用具。
“啪嚓嚓、啪嚓嚓、啪嚓啪嚓啪嚓嚓!”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在“咣咣、嚓嚓”的声响不大倒还有节奏地敲打声中,两挂雪橇滑行到生活栋前面的篮球场上,还未停得稳便,谷一风、牛得田、娄书仪、刘振宗、安子儒、童圆、马松宝、大宋……“嗷”地发了一声喊,扔下锅碗盆勺,也不管驾橇的老爹和大河,忽忽拉拉围到了冬冬乘坐的那架雪橇上。接着又是“嗷”地一声喊,就见白冬冬被众人从雪橇的木斗里架出,然后用一块大红帆布兜着托了起来。牛得田大声喊道:“一、二、三!”众人应道:“嗷!嗷!嗷!”帆布往上一抖,白冬冬就被往空中抛了上去。牛得田又喊:“一、二、三!”众人又应:“嗷!嗷!嗷!”白冬冬再次被抛起来。如是者三。牛得田高声叫道:“哥儿们呐,托稳,举高,走哇!” 板着面孔的众人又一齐应道:“走哇!走哇!”然后“嗷嗷”地叫着,就像电影里一帮野人抢婚,把白冬冬高高举过头顶,一溜小跑,闹闹哄哄地涌进了一层宽敞的餐厅里。
北斗站餐厅实际也是一个多功能大厅,里面放置了两副乒乓球台子,周边是一圈木椅子,搞文体活动时,这里是娱乐室兼健身房;吃饭时,这里是餐厅;召开全站大会时,这里又成为了会议室。所不同的是,就餐时球台上铺的是白色普通桌布;开会时,会铺上红色的绒布。此外,餐厅还有一项重要功能:这里也是全站唯一的一处“公共社交场合”,一天24小时的任何时候,不管是谁,都可以来这里坐一坐,聊一聊。郁闷了可以来,无聊了可以来,寂寞了可以来,忧愁和高兴了都可以来。总之,这里是一个情绪释放、排解和调剂的重要场所,长年越冬考察的队员,没有谁能离得了这一处地方。这样,餐厅私下里又多了一个名字——万国会展中心,而可供“展览销售”的“商品”也只有两种:议论与情绪。万国会展中心也常常在队员嘴里被简称为“万国厅”和“万国大厅”。餐厅西侧,从建站起就搞了一个吧台,取名曰“极地酒吧”,里面白酒、红酒、啤酒、咖啡、茶、糖果、点心等应有尽有,当然也有肉、鱼及菜类罐头等等,大家随需随取,不收费,也不记账,完全是一种共产主义式的消费方式。吧台管理员前后曾有3人莅任,一是党委书记老卜,二是炊事员老拴头,三是童圆。后来,也不知何故,3人都不告而退地甩手谢职,逢有活动时,管理吧台的就是“义工”了,谁愿干谁干,或者干脆大家自我管理、自我服务。
今天欢迎新队友白冬冬,餐厅就兼有了会议室和宴会厅两种功能,但球台则已经铺上了雪白的桌布,中间摆了6盆花:两盆水仙花,两盆萝卜花,两盆白菜花。水仙花开得鲜艳洁白,看一眼,心里清爽得一尘不染;萝卜花和白菜花,开得朴朴实实,嫩绿的花萼、淡黄的花蕊,让人感到生机勃勃。
众人一阵“急急风”,把白冬冬托举进来放到乒乓球台边,旋即又变戏法似的,摸出锅碗盆勺,又是“嚓嚓嚓、咣咣咣”地一阵肆意敲打。中央交响乐团的人听了,管保会气个半死。
白冬冬从被众人托举起来一直到放下地,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礼遇。她感到窘迫、尴尬,又激动万分,一张粉嫩的脸儿像带露的桃花,又像红艳艳的早霞。两脚一着地面,未等站稳身子,就摘了帽子,笑盈盈地向大家深鞠一躬,一连说了3声:“谢谢队友们!”
“热烈欢迎我们的队友白冬冬!”牛得田振臂大喊了一声。
众人都抻了脖子,扯着粗细不同、亮暗各异的嗓子,拼了命跟着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要不是特制的房顶质量好,分贝过高的声音,怕早把盖子给掀了。
“好,好,大家都安静,都安静,”高凌霄站在极地酒吧边相当主席台的位置,大声道,“白冬冬医生的到来,是咱们中国北斗考察站的一件高兴事,从今往后呐,咱们站上就多了一位女队友啦!那顶‘光棍村’的帽子,就甩到老冰洋里去啦!我这个‘光棍村村长’的封号呵,也甩到老冰洋里去啦!咱们‘莫愁村’真的不用愁了!”说着,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带头“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
“噢噢,噢噢”,队友们一边猛劲拍着巴掌,一边笑哈哈地叫着。
高凌霄向大家摆了摆手,又接着说下去:“往后,咱们都得一个锅里摸勺子了。现在,大家先认识一下。唔,这样吧,白冬冬同志呢,就这么一棵香葱花,大家都认识了;而白冬冬同志对大家呢,还是两眼一抹黑。我看咱们就向白冬冬同志来个自报家门,好不好?”
众人滚雷般齐声喊道:“好!”
高凌霄指了指自己,向冬冬说道:“我,高凌霄。”
“您好,高站长!”冬冬微微笑着,向高凌霄伸过手去握了握。高凌霄是冬冬爸爸的大学同学,读大学时两人过从甚密,参加工作后亦于方便之机不时相聚。从冬冬记事起,这位当时谢顶尚不明显的高叔叔,每至冬冬家,总忘不了给冬冬带上几盒南方产的蔗糖或云片糕之类。因此,对于高凌霄,这位爸爸的老同学、老朋友,冬冬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但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当着这么多人,高凌霄没有点破,冬冬也只得顺势敷衍。
站在高凌霄旁边的卜维国,这个干瘦、秃顶、脸上还顶着几颗浅麻子的小老头,笑哈哈地伸出一只手,刚要自我介绍,冬冬握住那只手,摇了摇,抢着道:“您是卜书记,‘马克思一巴掌一巴掌,打得资产阶级呜呜地哭’哩。”
大家“哗”一声,都笑了。卜维国也笑了,笑得脸上的麻子都放光。
“我们的大医生,没上过我的课,倒记住了我的教学名言,缘分呐,缘分。”卜维国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热烈欢迎白冬冬同志,加入我们考察队行列。往后呐,咱们一定要按照北京指挥部的要求,紧紧围绕科研和建站的大目标,加强学习,团结一致,奋力拼搏,努力攻关,以优异的成绩,向党,向人民,向祖国,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牛得田道:“来,瓜唧瓜唧。”说着拍了几下巴掌。众人笑了,有拍手的,也有不拍手的,掌声七零八落。老卜笑哈哈地也不以为意,伸出手,让一边的队员继续做自我介绍。
“嗨嗨,白冬冬老同学,娄书仪、娄书仪这个名字,你、你还记得吧?在下就、就是。”娄书仪挪动着粗胖的身体,挤到冬冬跟前,本想轻松俏皮地来上几句,一来引起冬冬的好感,二来让大家都知道他和冬冬,有着缘渊很深的老同学关系。不想,越欲轻松,便越紧张;越紧张,嘴巴便越是不听使唤。脸涨得发紫,几句话说得竟比平时还结巴了几分。
“记得,记得,老同学,以后请多关照呵。”冬冬在路上已经听大河把站上情况介绍了个大概,其中也说到了娄书仪。只是没想到,许多年未见,娄书仪身材往横向里发展壮大了不少;而他一紧张就结巴,这一点倒非常本色,和读初中时没什么两样。
“冬冬老同学,以、以后,有什么、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找我娄、娄书仪好了。”
“哎,我说你这个娄书仪,嘴皮子再啪嗒不清楚,就写到纸上一句一句念嘛,可别窝憋坏自己,又带累了别人受苦好不好?”说这话的是站上的海洋学家谷一风。38岁的谷一风,在海洋学研究上颇有建树,但是有一点: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说话行事从来是对上不巴结,对下不随流,真个是要说就直抒胸臆,要吐就吐个痛快,既不会“隔山踢牛”,也不会“观风使船”。说来也奇怪,他这梗脾气,站上大多数人居然都不讨厌。可独独娄书仪,与谷一风是青龙犯白虎,命里相克,死活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谷一风呢,看着娄书仪那猥猥琐琐的样子,眼里心里的就是不顺,娄书仪一张口,他就给塞上个蚂蚱。因而,这娄书仪见到谷一风,便有一种从丹田里冒出的打怵。
叫谷一风一揶揄,娄书仪脸色就像深秋经了霜的茄子——又紫又蔫。幸好,牛得田这时“呼”一下挤过来,作了一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冬冬道:“冬冬妹妹,俺,牛得田。牛是当牛做马的牛;得,是得到田地的得;田,当然也是得到田地的田。”冬冬一听,想起了那个故事,忍不住先“哈哈”大笑了起来。大伙也都乐了。冬冬一边笑,一边道:“牛得田同志,这名字叫得有趣,你的这番自我批解更有趣。”说着,又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牛得田还是一本正经地道:“有趣啥?农村老爸没文化,给起了这名字。殊不知,这牛的命就挺苦了,再得了田,只能拼命地犁呵犁,饥了吃把秫秸草,渴了喝瓢刷锅水,想歇歇还得挨上一顿皮鞭子。唉,苦大仇深呐同志们,一辈子也别想从那土坷垃缝里拱出来呵。牛呵牛,要是能托生,来生变猫变狗,哪怕是变成一条野心狼呢,千万可不能再当牛哇!”
牛得田逗得一屋人哄堂大笑。冬冬笑得找纸巾擦眼泪。童圆直嚷:“哎呀,你个老牛,喘不过气来了,喘不过气来了。”
等安子儒、刘振宗、童圆、马松宝、大宋等一一自我介绍完,高凌霄道:“为了欢迎白冬冬同志,咱们的老拴头使出浑身解数,共做了热凉16道大菜。”说着掰着手指数道:“光我知道的有葱烧辽东刺参、油焖渤海对虾,拔丝山西山药,肉炒河北圆葱,蜜汁陕北苹果,清炒江浙茭白,虽比不上什么法国大餐、满汉全席,但也都是老拴头的拿手好菜,也是全站队友的一片心意。酒呢,当然敞开喝,今天正好过周末,量呢,就不限制了。我还是那句话,吃饱别充坏,喝好别喝醉。”
说完问老卜:“卜书记,你看还有啥要说的?”老卜笑着摆摆手。高凌霄就宣布道: “好,大家收拾一下吧,准备开饭。”
大家刚散去,高凌霄又叫来童圆,吩咐道:“童圆呵,别冷落了咱们的爱斯基摩朋友古里班古老爹,一会你去把他请过来。他接冬冬这一路可是挺辛苦的,照顾好他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你再到白冬冬宿舍去一下,看看还有哪些不周到的地方。都是队友了,让冬冬千万别不好意思提出来。”
童圆一一答应下来,看看高凌霄没有其它事情交待了,拔腿走了出去。刚走几步,高凌霄又把他喊住了,道:“对了,去汇泉湾边看看汤姆,在的话,叫他也过来热闹热闹。”
和古里班古老爹接来冬冬,于大河感到一阵轻松。在队友们闹嚷嚷欢迎冬冬的时候,他和老爹一起卸了雪橇,喂上狗,又安顿老爹到厨房老拴头那里去休息喝茶,就拿上背囊回到自己房间。
室内柴油暖气热烘烘的。大河一进屋就脱掉雪地靴和羽绒衣裤,只穿着一套紫红两色拼织的波浪花纹的毛线衣裤,脚上是一双浅灰色的羊绒袜子,立马感到舒坦了许多。他踩着铺在木地板上松软的墨绿色化纤地毯,走到写字台前。那里,几棵用赭红色泥盆种植的蚂蚱菜,正卧伏着暗红色的身躯,在从遥远家乡带来的泥土中,吸吮着北极的雪水,欢快地伸展着嫩嫩的枝叶。仔细看,小米粒大小的苞蕾,正悄悄地凸起在暗红色的枝桠间。不久,红色,也或者是黄色的小花儿,就会骄傲地绽放开来。大河喜欢这些蚂蚱菜花儿,虽然土里土气,上不得大雅之堂,但他就是喜欢,打心眼里喜欢。累了,烦了,别说看看花儿,哪怕是瞧上一眼鲜嫩的枝叶,也感到疲劳顿消,精神立爽。大河从洗手间拿来一只装着雪水的塑料瓶子,给蚂蚱菜浇上点水。做完这些,他弯腰从放在门边的背囊中,拿出一个花毛巾缝制的包裹,包裹大小如同一本厚厚的辞书,外面粘贴着许多彩纸剪成的小星星。这是女儿慨儿让冬冬阿姨带来的。在机场时,冬冬见到大河刚说了几句话,就把这个包裹交到大河手上,但他没有拆开,他要等回到站上,一个人拆开来,慢慢地看。
他拿起一把小剪刀,沿着包裹一端的封口针脚,一下一下地挑断线,毛巾包裹就打开了。里面有一封信和用红线绳扎着的一捆纸叠的小鹞鹰。
原载《班组天地》杂志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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