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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山东淄博石油分公司 王颖
燕子的外婆如那年代的女人一样是个小脚老太，不一样的是她性情温柔，不像经历过婆凶媳恶的一些老太太一样，看人的眼光都有些戾气。
燕子患了腮腺炎。将仙人掌捣之敷脸是民间治法，燕子遂被送到外婆家，因为老太太门前的月台上摆满花草，其中便有几盆仙人掌。每次去找燕子玩都看见她的半边敷着仙人掌汁的肿胀的脸，而她的外婆十回有九回是在捣仙人掌汁。
除了月台上的花花草草，院子里还有株石榴树。老树虬枝，横斜旁逸，颇具道骨仙风。斯时我身高不足一米，石榴树在齐我耳处有一枝横卧，恰可作不会动的秋千，我们都喜欢爬上去坐着，小脚丫荡呀荡，仿佛真的在荡秋千。
燕子病中不被允许上树，少不得哭闹，外婆便耐心哄劝，又来和我们商量暂时不要上树，免得燕子眼馋。小孩子也是有心眼的，想到这石榴树都是人家的，只好违心答应。好不容易挨到燕子的腮终于两边一般大了，不约而同聚到石榴树下，争抢上树，老太太便在西窗后面柔柔地喊:小心些，别摔着啊！
燕子外婆喜欢在西窗下面做针线活。一边飞针走线，一边时时抬头观望石榴树的动静。石榴树开满了火红的花，早已勾住了孩子们的魂，都在动着脑筯想如何偷摘几朵来玩。
老太太知道我们的心思，有意无意地说，摘了石榴花就吃不到石榴喽。道理都懂，却无法抑制对花的喜欢，石榴花还是少了些。老太太望向我们的目光便有些无奈。
蝉声渐远。石榴树的红花变成一个个金黄的小石榴，远远望去，像一树小葫芦在光影里嬉闹，可爱极了。这时的燕子外婆更紧张了，几乎时时坐在西窗下，守护着她的石榴树。
有一天我溜溜达达来到石榴树下，居然一个小伙伴也没有。我轻松爬上树，装作荡秋千，眼睛却骨碌碌转着，伺机偷摘石榴。苦于老太太在窗后盯着，不能轻易下手。我和老太太之间仿佛一根无形的绳子，彼此角力，不分胜负。
忽然听见一阵激烈的咳嗽，是燕子外公在东屋咳着。耳听得老太太急急地向东屋走去，我迅速揪住早已看好的一颗石榴，拼命往下拽。石榴太结实了，怎么也拽不下来，正欲双手用蛮力，老太太的声音在西窗后响起来了:你这孩子，唉，你看你这孩子！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生气，语气却还是柔柔的。
我讪讪地松开揪住石榴的手，跳下树，走了。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心里却揣了只小兔子:若老太太给我告状，少不了会挨骂的。
但平安无事。由此，我觉得这个老太太真的好。
秋风瑟瑟的某一天，燕子外婆忽然来到我家。我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她来告状了，便心虚地躲进里屋，却从门帘缝里偷偷观察堂屋的动静。老太太并没提我偷摘石榴的事，倒是从大襟口袋里掏出几个石榴放到方桌上。那石榴熟得裂了嘴，露着晶莹剔透的籽儿，隔着门帘我都能闻到清甜的味儿。
她前脚出门我后脚就冲到方桌前，抓起一个石榴就急急地剥皮吃籽。一粒粒石榴籽骨碌碌滚进喉咙，清凉甜爽的感觉遍布全身，真是太好吃了！忽然想起老人的话：摘了石榴花就吃不到石榴喽！当时还以为是她小气，其实小孩子贪吃的心思她都记着哪！
已不记得老太太是哪年走的，只是每每看见石榴就会想起她的样子，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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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3 20:34:30
发表于 2016-11-24 07:00: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