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兰花集团莒山矿 郭柳枝
记忆中的的腊月,是从腊八开始的.
先是煮了腊八粥,一大早满院子都飘着香气,随着屋后的炊烟袅袅飘荡着,比天上的云和地上的花朵都要美丽。红枣、冰糖,还有好几样说不上名字的豆豆,都会在这一天被妈妈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忽然变出来,红的、黄的、黑的、褐的,大米、小米,还有江米,至少要拼够八种食材。那时候的红薯特别甜,妈妈切的块儿也大,咬开一口糯糯的,外围通黄发亮中间泛白,夹杂着枣香和各种豆香,再喝一口粘乎乎的粥汤细细地品味。我家的铁锅很大,盛一圈碗之后锅里的粥才下去一寸多深,奶奶说,吃了腊八粥,来年就丰收。农俗里这一天的粥要剩下了才好. 隔天的腊八粥放些油,用煎盘炒了,炒的时候得不停刮着锅底,要不就会糊的,可能是因着放了些油的缘故,味道香的让人不忍放碗。
鞭炮声日日加紧,年味愈来愈浓。腊月二十三这天,就像一个女侠披风衣骑白马,驾着霜雪就到了。我知道今天是祭灶了。我们那里的祭灶风俗是吃烙的薄薄的油饼,里面裹上糖瓜的那种,当然也有裹长条的糖的。我特别喜欢糖瓜,小小的,圆圆的,玲珑剔透的,像一个不忍打碎的梦。上面的纹路那么细腻美好,像一个个的艺术品似的。可惜最后载饼里都化作了一堆糖泥。晚上祭完灶王爷后,就成为我们的美食了。拿起一个饼,可以拉很长很长的糖丝,粘得嘴都张不开,但是很有意思,也很好吃。
转着圈儿打着旋儿,整齐地排列在高粱芯儿穿成的篦子上,像一群微展着翅膀待飞的小雀儿,可真好看。饺子煮好了,第一碗盛好先敬灶神,再端给奶奶。爸爸就开始在院子里拉鞭,火光和响声都很让人兴奋,炮屑飞得很远,就像春天的花瓣洒落一地。饺子也很香,我记得那浓浓的肉味儿夹着葱花油的香味儿。直到现在,我在凉拌菜的时候还常用葱花油代替麻油。
那个香啊,想着就流口水。
二十五,爸爸领着我们大扫除,角角落落,桌上床下,坛坛罐罐,都要细致清扫。
腊月二十六便忙着发面蒸馍。过年蒸馍不同于往常,格外精细样式很多。妈妈格外有耐心,一个一个地揉一遍再揉一遍,直到光洁溜圆,我现在也会做阳城的枣糕,取一小块面剂子,揉好,搓成长条,用小的擀面杖在中间压个槽儿,,用小刀在两边压出一棱一棱的花边,然后再把面剂子反过来,把一头的面压扁了,左右放两个大枣,然后顺着面剂往上卷,最后的粘和处压好,粘紧。一个漂亮的枣糕就做成了。妈妈蒸馍,是更细致精巧,花糕、长蛇、小刺猬,还有“垛”、“山”,用红纸染上红点喜庆炫目,摆到大篮子里很是壮观。我最喜欢看妈妈做小刺猬,她在一个圆面团里塞一个枣或者别的什么,在手里抟抟再捧几下,变得接近椭圆,用剪刀在上边剪出些小刺儿整齐地排列着,再用黑豆点上两个乌溜溜的小眼睛,最后一头剪个口儿,拿一个枣片儿让它衔着,就成了!味道和其它馒头并没有区别,但是哪有鼻子有眼儿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喜欢。
二十七仍是忙,一连好几天,感觉妈妈的大围裙都不曾摘下,到了我去上床睡觉的时候还带着。蒸完馍就是炸东西,各家院子里的炊烟几乎没有停过,满大街上都是香气,缭绕在满街欢跑的孩子的头顶上,跑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二十八帖花花”。我们的对联是请村里的老师亲手写的,但我们要帮着割纸,展开、伺候倒墨,写完还要慢慢放地下晾着。对联写好了,大大小小铺满一地,染红了天上的云。
接着是贴对联,我们跟在爸爸的身后,或手持对联或端着浆糊盆,看着一张张抹上墙,每一个字都像盛开的花朵。
除夕,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家门口。妈妈催了又催才勉强上床。她总在在床头放一个小凳子,把新衣一件一件整齐地叠放在上面,我们则在黑暗里摸了一遍又一遍,还偷偷嗅一嗅棉鞋里的香气。梦里都是自己穿上新衣的样子,那种喜悦的心情,怎么就那么多呢。
不用说,天一亮就是新年了。出了腊月,摆在眼前的又是一个全新的天地。
然而如今,进入腊月的那种亲切、新鲜、温暖,还有那等不到天明的期盼,就像当年床头的那个小凳子一样,再也找不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