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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张迎亚
还没好好感受秋的宁静高远,达州城就被冬的帷幕遮了个密不透风,阴冷潮湿得让人招架不住。这时节我要下前线,去给程国勋拍工作照。他是普光气田301集气站的站长。
载我上山的司机长相斯文,开起车来却风驰电掣,我死死抓住扶手,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在晃悠。困倦的大脑逐渐清醒了,我喃喃自语道——
程站长,今天,我为您而来。
一
站长办公室里,程国勋正伏案忙碌。墙角小桌上养着一盆文竹,土里插一张写有浇水周期的牌子。
“站上人换得勤,这样一来,大家就知道怎么养了。”他解释。
这个40岁出头男人的心思,竟细密至此。在他身上,你看不到男人常有的粗粝和暴烈,他更像冬夜的一杯红茶,温热沉静。
同龄人中,程国勋得子较晚,他给儿子取名程邓文斗,寓意孩子在他和妻子邓可春的呵护下成长为文质彬彬、才高八斗的栋梁。
2009年,程国勋被派往普光,第一次回家休假时,两岁半的斗斗认生了,躲在妈妈怀里。顷刻,铁骨男儿的一切刚强坚毅,轰然崩裂。
几天前的深夜,斗斗给程国勋打电话时说:“爸爸,你怎么还没下班,要注意身体,不要总吃馒头夹咸菜。”
他的鼻子猛一酸。曾经那个在妻的怀里怄气的孩子,不知何时竟这样懂事了。
拍照结束后,透过离别的车窗,我看见他工衣领子里露出的一圈圆领。
在普光,较为经典的男士着装是红工衣配白衬衫。而程国勋的打底衣物始终是圆领套头衫,黑的,深灰的,格纹的。
这是个质朴温厚的男人。
下山时,值班车颠簸疾行,我的眼前不断闪过一幅画面——
一个清瘦的男人,穿一身好似甲胄的红工衣,把人到中年的所有苦楚都压在这壳里,不怨不怒,在山中走了六年。
二
今年五月,报社策划了一组中原人闯市场的报道。我选了炼油厂位于伊朗的外闯队伍。
接受采访的是一位暂驻中原的负责人,姓孟,他把我拉进了伊朗职工自建的QQ群。不久后,我到千里之外的普光工作,也不再时常读群消息,直到有天失眠,才又想起这群遥远的石油人。
九月回中原休假,我专程去找孟主任,却扑了空,便只能把采访提纲传给已身在异国的他。
几天后的凌晨四点,我被手机QQ提示音惊醒。
“张记者,我算了算,这会儿家里天还没亮,打扰您休息了。可我白天太忙,只能趁着值夜班写答复,就第一时间传给您,好不耽误您写作。”随之发来的提纲里,七百多字的原文下,沉甸甸地缀了两千多字的答复。
我们正分处时差三个半小时、相距6000多公里的两个时空,却在此刻有了温热的交集。
但或许,无论你何时为石油人而来,都会被深深触动。他们骨子里的人性之美,本就是一座丰碑。
如今,我的稿件早已完成,他们的故事远未结束。
有人的劳动手套已磨得千疮百孔,每次扛重物,皲裂的皮肤都钻心的疼。
有人受不住伊朗的沙漠性气候,病倒了。轮番照看的工友约定,一定要瞒着他老婆。
有人会在值夜班时爬上加热炉的烟囱看风景,山长水远,乡关何处。
夜空下,是镌刻着这群石油人奋斗足印的砾石滩,它如荒原般宽广,但绝非荒原。
三
我的面前摆着净化厂副厂长曹英斌的两张照片。一张是2010年的他,眉宇间隐现青涩;一张是2015年的他,眼角生出了鱼尾纹,疲态遮掩不住。
原来,岁月在一个人脸上留下的印记竟如此深刻。印痕背后,是他热血沸腾的普光岁月。
2009年初春的一个深夜,曹英斌失眠了。再过几小时,一台关键设备就要投产,一个运行参数却迟迟没整改。
凌晨四点,他终于熬不住了,夹起一卷图纸就往装置区跑。待参数调试完毕,巴山的清晨才刚刚来到。
我坐在曹英斌的对面听他倾诉,不知不觉日已西斜。手机响了,他换了种陌生口音小声应答。
“曹厂长,咱们结束吧!”我赶忙说。
“没事,继续。”他宽慰我。
那几天,恰逢他的父亲从东北老家赶来普光探亲。采访结束后不久,老人突发脑出血。
偌大的门诊楼里,曹英斌往返奔波,脚步比当年凌晨四点只身奔赴装置区时更惶急。当父亲终于清醒,看到伏在床边睡着的儿子,老泪涟涟。
这样推算下来,那通电话很可能是老人打的;他接听时的陌生口音,便是平日甚少用到却最为亲切的乡音!因我一时疏忽,他陪伴父亲的时间生生少了一段。我此次专程而来,真有些不合时宜了。
以后,我偶尔从同事口中听到他的近况,殚精竭虑,一如既往。
所有的人生大抵如此,不得喘息,不断上路。或许有一日,这一切都会化为烟云,但此刻,我们热血沸腾。
四
我庆幸,这些年,我曾一次次为石油人专程而来。他们人性中的闪光,无限拓宽了我太过有限的生命。
在川东北某个气温直逼零摄氏度的清晨,我又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