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房间的那扇门

羊君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张 洋

对梅来说，休假见到两岁多的女儿小鱼，是最幸福的时刻。


    一大早，梅从位于沙漠里的生活基地出发，汽车加火车，中转四次，颠簸了七百多公里，回到小区，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梅将身子微侧，把背包带往里挪了挪，觉得旅行包仿佛轻了点，于是加快脚步。转过第九棵柳树，便能望见小鱼房间的窗户。她忽然停下脚步。三个月前，她走的时候，也在这里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


    深夜了，灯居然亮着。灯光有些昏暗，像是床前灯开着，梅有些焦急，小鱼晚十点会准时睡觉的。


    梅开了门，气喘吁吁跑到小鱼房间。门是开着的，昏暗的灯光下，小鱼睡得挺香。她顿时愣住了。上次休假回家后，小鱼哭闹着，要求给房间的门装上锁。每次睡觉前，小鱼都要检查一下门是否反锁，才会到床上搂着梅，在《猜猜我有多爱你》的故事里，进入梦乡。


    门稍微有响动，小鱼便会惊醒，紧紧抱住梅，反复哭喊：“妈妈，别去上班！”


    每次，梅都觉得心里堵得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几乎不能呼吸。次数多了，梅便留在小鱼屋里睡觉，她不忍心再惊动小鱼。小鱼睡着了，手里攥着梅的衣角。这扇门在夜里关得紧紧的，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只有母女俩爱意的呼吸，在这方寸小室里蔓延。


    同事来串门，听说这事，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夸小鱼越来越聪明，最后却长叹了一声。梅的丈夫在一旁，一脸讪笑，张罗着切水果。梅也感到好笑，一撇嘴：“谁让小鱼不理睬他。”说罢，也叹了口气。


    快去油田一线那几天，梅整晚地失眠，觉得身边细微的鼾声，像呼唤自己的歌声，直往心里钻。想着就快与小鱼分别，便时不时将床头灯扭亮一点，看着小鱼熟睡的样子，不知不觉地微笑起来。


    小鱼睡不安稳，常常做梦。她有时“咯咯”发笑，有时双手乱挥，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奶声奶气嚷着：“妈妈不要去上班！”梅总是及时扭开床头灯，一只手轻轻拍打小鱼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妈妈在，妈妈不走！”小鱼偶尔会醒来，眼睛眯开一条缝，发现在妈妈怀里，便把头使劲往里钻，紧紧抱住梅。梅的眼里隐隐有泪花在翻滚。


    小鱼一般在八点半左右醒来。因此，上班的前一晚，梅与小鱼好好玩闹了一番，又故意晚睡。等到第二天七点，梅就悄悄地起床了。小鱼背对着她，睡得挺香。她缓慢地拧动门锁，轻轻地将门开了一条缝，闪身出门，再慢慢地把门合上。这扇门，仿佛隔绝了天遥地远的距离，梅感到身体有些发软。


    稍作洗漱，背上丈夫偷偷准备好的旅行包，丈夫在背后叮嘱：“你放心去吧！”


    梅背着行囊，走到小区大门的第九棵柳树前，她会再望望那扇寂静的小窗，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在火车站，梅收到丈夫的微信，视频里，小鱼哭喊着找妈妈，丈夫笨手笨脚地引导小鱼看屏幕。她轻声安慰：“妈妈去上班，挣了钱，给小鱼买糖糖好不好？”


    “爸爸上班，妈妈陪我！”小鱼还是不依不饶。


    “我不是过几天也得去上班么？”丈夫自言自语，有点不服气。


    梅听了有点来气，索性关掉视频，把这个摊子甩给丈夫，想想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倒也解气。现在她要面对的，是一天旅途的时间，去磨掉与小鱼分开的相思之苦。明天，她面对的又是沙漠，只有到了无边无际的沙漠，她的心胸仿佛才能开阔很多。


    沙漠里信号不好，视频聊天断断续续的，电话倒是通畅。小鱼问梅多久回家，她就说，快了，快了。电话里，她给小鱼讲故事，讲着讲着，小鱼就睡着了。后来，小鱼习惯独自入睡，梅很欣慰，却夹杂着淡淡的失落。


    终于，梅可以休假了，她想给小鱼一个惊喜，没提前告之，怕小鱼知道不肯睡觉。站在小鱼的房间前，门开着、灯亮着，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看着小鱼熟睡的样子，伸手摸摸小鱼的额头。体温正常，但她收不了手，忍不住抚摸小鱼的脸颊。


    这下，小鱼被惊醒了，闭着眼哭喊了几声，她连忙轻声安慰。听到妈妈的声音，小鱼立即睁开眼，不闹腾了。梅还在愣神，小鱼一骨碌爬了起来，跳下床，将房门关上，反锁，再跑上床抱紧梅，说：“妈妈，关灯睡觉。”


    梅点点头，摸摸小鱼的后脑勺，关了灯。黑暗中，感到小鱼又抱得紧了一点，她用下颌轻轻蹭着小鱼的脑门，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嘴角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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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赵老师带来的精彩分享，问好老师周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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