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构建“中国特色”的政治概念体系
过去三十多年间,西方试图把中国纳入其政治制度体系的努力没有成效。但反过来我们也要承认,二十一世纪头十年,在蓬勃的自信心驱使下,中国官民也曾想通过发展的成绩单,并借力于丰富的文化遗产,打造出和西方平等交流,使其信服接受中国特色的概念体系,但同样收效甚微。中西方在政治基本概念和相关价值取向上,愈发体现出“道不同不与谋”的倾向。 建立“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概念体系,应该放在这个大环境下思考。此时高层对于学术建设走自己的路的呼吁,与其说是为了与西方交流,不如说更多是处于对自身的考量。换句话说,就是中国的社会科学界需要就中国一路走来的经验教训,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给中国的民众一个交待。西方对政治体系的话语主导权,不仅对中国决策层造成压力,也对中国民众造成挫折感。这已经在前几年的“与西方争夺话语权”中颇有体现。
第二,中国特色的概念体系也会对今后国家往何处去做一个大局观的交待。中国已经不再是国门顿开那一刻对外面世界知之甚少的小学生,而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利益和风险均已全球化,不能再以“摸着石头过河”的思路来处理国家的总体发展,需要有一套相对成熟稳定的政治体制概念来定义、操作和规范执政党和国家的治理。第三,就是中国特色的概念体系尽管不能期望短期内打开西方市场,但在广大发展中国家中,具有很大的号召力。在争取国际社会对中国特色的概念体系的理解和支持上仍大有可为。
中西方政党体制的交流沟通
谈罢横亘在中西方对政党体制解读的巨大隔阂,以及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的急迫性,笔者在结尾处再略谈一下双方政党政治研究、治理实践上交流的必要性。还是以美国为例。近年来美国政党政治的发展,体现出愈来愈令人担忧的倾向,即民主和共和两党在价值、目标、政策等方面的不可妥协性,其结果是两党的主导权越来越被极端声音垄断。奥巴马的民主党政府主政期间,共和党获得了“只会说‘不’的政党”(The Party of “No”) 的绰号。这一说法生动体现了对于奥巴马政府各项政策,无论内容如何,先反对起来再说的态度。奥巴马也不示弱,在六月初视察印第安纳州一家工厂的时候,这位民主党总统给共和党扣上了“反政府、反移民、反贸易、总之——反变革”这样一副大帽子,其挫折感溢于言表。在两党“你赞成的我就反对”这样的气氛下,出现了政府关门,最高法院法官人选难产,议员连做21个小时发言以阻挠法案通过等闹剧。 近年来,“gridlock”这一曾用来形容全面交通大堵塞的词汇,已成为形容美国政治僵局的主流词汇。六月初路透社的民意调查显示,只有21%的美国人认为国家在正确的道路上,65%的人认为国家在错误的道路上。如此低迷的民意,体现了广大中间派选民对美国的政党政治失去信心和参与兴趣。美国的政治学界,此前有一个非常有影响的理论,即“政党决定论”(the “Party Decides” Theory)。然而此次共和党特朗普和民主党桑德斯的异军突起,尤其是前者夺下了共和党总统提名,体现了民众对两党主流政客的厌恶。这一发展严重颠覆了“政党决定论”这个影响巨大的理论。看来,需要对政党政治概念和框架进行构建的,不仅是中国的学者们。事实面前,西方的学者也要对其自以为成熟的理论进行主要修正。 从中国的角度讲,与西方政体的根本区别,并不意味着不存在着交流、学习的可能。事实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正是建立在对西方经验有机分析和扬弃中取得的。西方体制中,对于中国政党政治最有参考价值的,恐怕是监督机制的建立和完善。中国的根本大法和历史道路,固然规定了执政权隶属于单一政党,但执政权受宪法保护不意味着执政权不受监督。习近平作为中国执政党的一把手,多次强调要补齐党内的制度短板。从严治党的根本是制度治党。十八届四中全会进一步明确提出党规党纪要严于国家法律。这一提法本身就颇具中国特色。从政策上讲,反腐的长期化和中央巡视制度的常态化,都可以理解为推进党内民主的重要举措。 总之,把执政党内部建成蓬勃的民主机器,其核心是监督。西方的相关监察机制,必有可为中国所用的经验,这和高层坚持中国的根本道路并不矛盾。对他山之石的具体的分析和政策建议,就是中国的政治学者需要向政府和社会提交的一份答卷了。
(作者为美国丹佛大学政治系终身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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