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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鲍平
父亲78岁那年，母亲走了。
父亲被我接到油田，跟我和妻一起生活。父亲最不悦的是，被我们催着洗澡。一开始，父亲尽管不愿意洗，却看在妻的面子上，有规律地按时洗澡。
两年后，父亲开始阳奉阴违。我洗完澡，习惯性地叫父亲洗。许久，父亲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跟前：“娃，我今天头晕，好像感冒了！”我紧张地伸手去摸父亲的额头，父亲却把头一低，怯怯地说：“我只是担心洗澡会受凉。”妻朝我挤挤眼：“爸不舒服，改天再洗呗！”父亲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
过了几天，父亲的汗酸味越来越浓。晚饭后，我紧挨着父亲坐下，给他点了一支烟，瞎聊起来。说到了有趣的东西，父亲哈哈大笑起来。我连忙凑上去，用商量的口吻说：“爸，今天洗个澡，咋样？”父亲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咳嗽了两声：“今天我不舒服，你看，我现在还咳嗽了，明天再洗。”看着父亲因为故意咳嗽，脸都通红了，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父亲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第二天，我发现父亲仍然没有要洗澡的意思，于是装成很较真的样子，说：“爸，您说过今天要洗澡的。”
父亲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娃，爸不是不想洗，实在洗不动了！”我恍然大悟，原来洗澡对这个岁数的老人来说，已是一件相当费事儿的体力活儿。
看着有些佝偻的父亲，我眼中一片模糊。恍惚中，我看见幼年的自己和父亲在河里嬉戏。玩累了，闹够了，父亲才一把拽住我，在我的耳根、脖子上仔细搓。洗完澡，父亲在我光亮的小屁股上“啪啪”拍两巴掌。
今天，“啪啪”的响声还萦绕在我耳边，父亲却已经老了。我握着父亲的手，说：“爸，有我呢，我们一起洗。”父亲浑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亮闪闪的泪在他眼眶里打转转。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父亲，进入卫生间，让他坐在小凳子上。我打开淋浴龙头，热腾腾的水从他头上淋下来，他惬意地眯起眼睛。我轻轻地搓着他的背，突然觉得心痛——当年那个身板健硕的父亲，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松弛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
我悄悄抹去泪水，小声问：“爸，你咋这么瘦？”父亲眼睛微睁，爽朗地笑着，说：“娃，千金难买老来瘦啊！”
说来也对，虽然父亲瘦瘦的，身体却很硬朗，经常独自遛弯、逛街、买大包小包的商品。更让我开心的是，经过那一次，父亲深深爱上了洗澡，常常催促我跟他一同洗澡。他还跟妻说，每次洗澡，都成了父子“坦诚相见”的机会，怎一个“美”字了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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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20 09:22:34
发表于 2016-12-20 10:11: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