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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庆石化 冯进进
进入农历十一月,乡村的年味就慢慢浓了,而真正把“年”推向高潮的,应该还得从杀年猪开始。
在此之前的几天,母亲都会找那位被大家尊称为“二先生”的老人看看日子,哪一天适合杀生、祭祀。日子定下来了,母亲每天都会多几次到猪圈去看那头被宰的猪,当然,在这期间,喂猪的频次也明显增加。母亲总是一边喂猪,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那些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去问母亲。
周日上午刚吃完早饭,我家那些亲戚朋友像有什么喜事一样,笑呵呵的齐聚在院子里。母亲躲在厨房,什么都不说,只是眼睛有些发红。几位堂嫂在灶膛边忙碌,两口锅里水烧得开始冒热气。
不远处的田间小路上,那位黑而壮的中年汉子摇摇晃晃地走着,他是我们村有名的屠户,双手靠在背后,走路的姿势有些像“螃蟹”,很滑稽,我真担心他那横着走的姿势会一头栽到田里或河里。他身后是和他皮肤一样黑的女儿,大家都喊她“黑妹”,年龄大概也只有十五六岁,但参与杀猪的经历却有些年头了。这姑娘挑着担子,在乡间小路上走得有些吃力,担子的一头是一个箩筐,里面都是杀猪的工具,另一头是一只类似于舟的木盆,很大。路边的某根树枝或柴火与这只盆相接触后,力量稍稍大一些,担子就会在黑妹肩上旋转,手中的钢钎这时候就开始发挥作用,随便往哪儿一插,担子摇晃的幅度就减下来了。
到了院子里,众人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父女俩转,又是敬烟,又是端茶。屠户似乎天生就不懂得客气,抽着烟,喝着茶,与众人有说有笑。而他的女儿从放下担子那一刻开始,就忙着不歇。找一块平整地,把盆放下来,然后在堂哥的帮助下把一扇门从门框上下下来,平放在盆上,这门就是临时的案板。接着姑娘从箩筐里取出一应工具,用一块油乎乎的抹布一一擦拭完毕,然后又到厨房问水烧开没有。见一切准备就绪,毕恭毕敬地走到她父亲面前,父女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相互对望了一眼,屠户就召集众人将猪从猪圈里抬到案板上。
整过杀年猪的过程开始了,其实说到杀年猪,步骤也就那么五步:1、将猪抬到案板上,众人按住,待宰;2、尖刀一把,对准猪脖子上的动脉血管,一刀下去,不能偏,偏了猪不会死,后果很严重,待下文详解;3、等血放尽,丢到盆里,用刚出锅的热水泡,脱毛;4、将脱了毛的猪从盆里抬出来,将一只猪蹄割开一个小口,两只后蹄用绳索扎紧,用特制的钢钎从口子里捅进去,然后用嘴使劲往里吹气,把整过猪吹鼓起来;5、把后蹄用挂钩穿透,吹得鼓起来的猪在众人合力下倒挂在梯子上,开肠破肚。
然而,这次杀年猪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刚开始准备杀时,伯父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双手蒙着我的眼睛,他不想让我看见放血的过程,但我在他的指缝间还是依稀看见了整过过程,耳膜里始终充满着猪痛苦的哀嚎声。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这猪杀得不对,怎么不见猪血。”听到这话,大伯赶紧放开我,和家里的几个亲戚一起用力按住那头一直在挣扎、颤抖的猪。黑妹似乎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血糊糊的双手握着尖刀站在那儿发愣,屠户双手紧紧地按着猪头,一把从她女儿手里夺过刀,准备捅第二刀,却被父亲挡了一下,那一刻,我发现父亲的脸色带着明显的不愉快。我知道,在我们乡村,杀年猪只能捅一刀,决不能来第二下。屠户也感觉到了父亲脸色的变化,丢下手中的刀,用力按着猪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猪,哀嚎着、哆嗦着,在僵持了十多分钟以后,没有了任何气力,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当然,这当中还掺杂着屠户恶狠狠地训斥他女儿的声音。
猪毛脱尽,一头黑乎乎的大肥猪变成了一堆白花花的肉,倒挂在梯子上,由于猪不是一刀毙命,导致气血回流,剖膛开肚后的猪肉有些红肿,按照我们乡下的话说,猪被杀抢血了,这样的猪肉无论从颜色上还是口感上,都与一刀毙命的猪有差异。
这只猪从上午九点多开始杀,一直干到午饭后。大家都有些焦躁了,屠户也不例外,可她女儿似乎很淡定,从杀猪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不说话,沉默着,与那头死猪一起,承受着她父亲的责骂。当最后一截猪肠清理出来后,屠户松了一口气。他站直身子,拍了拍那双油乎乎的手说:“好啦,现在终于弄干净了。”
一头活蹦乱跳的猪到成为一头没毛的猪,倒挂在梯子上,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响,整个过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真的,非常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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