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
×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圣光
大约从十年前开始吧,每到秋天的一个节日,单位大院里总要摆放一种叫“串红”的花,一片一片的,装饰成各种图案与文字。那些花红得透亮,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燃烧的火,在正午的阳光下跳动着,有些刺眼。我每每看到那些花,并从它们身边走过时,心头都不由生出一些莫名的忧伤来——过不了多久,当这些火红褪色成一种残败,被连根拔起,装上运垃圾的车被拉走。那时,天就凉了,夜里会起霜,风会刺脸,树叶要飘落,一年就要过去了。
起初,很诧异为什么会心生此念。忽然有一天,我意识到,当面对一片红火却想到清冷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变老了。
就这样,过了十年。当我真的已经老了时,当初的那种悲凉却淡淡地消去了许多。如今,那些花依然在每年的那个时节摆放出来,我只是淡然一笑:又到秋天了。
那天,到邮政银行取稿费汇款,小窗里的女服务员说:“大爷,您在这里签个字。”我竟愣了一下:大爷?是叫谁呢?迅速环顾左右,身旁没有别的老人呀!呵呵,看来真的是老了。
不由得想起三十多年前,一个春节,与妻回原来的工厂生活区看望老领导。路上,遇到一对母女。母亲在我进厂时是个刚上学的小姑娘,我和她爸爸是同事,她几乎天天追着我叫叔叔,让我讲故事。如今,她的女儿已经快到她当年的年纪了。她让女儿按辈分叫我们“爷爷奶奶”。小女孩用脑袋蹭着妈妈的腿,大大的眼睛盯着我们,眸子里写满了问号,正当她妈妈有些尴尬和生气的时候,小女孩怯生生又挺清脆地问候了声:“叔叔阿姨好!”引得我们一阵大笑。小女孩的妈妈也笑了:“她看着你们年轻,不像爷爷奶奶呢。”
如今,真的成了爷爷,却也淡然开来。有一回,在电梯上,一位朋友的孩子叫了一声“伯伯好”,让我好生开心了一阵子。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就像此刻,天边最后一抹红就要被远处的大山吞没了。我坐在北上的绿皮火车里,盘腿蜷在硬卧中铺上,一边听兜售土特产的列车员与乘客讨价还价,一边用钢笔在记事本上写这段文字,似乎回到了没有电脑的时光,一下子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我记不起已经多久不这样写字了。很多年,习惯了用“自然码”或者“搜狗”在电脑上“写”文字,可以随意编排、修改、删除,就像年轻人可以尽情地安排、想象和改变自己的生活。此刻,又看到一行行文字如流水般在我的笔下流淌成一条条小溪,且再也无法从洁白的纸上擦去,便想到自己过往的日子,想到那一片火热的串红。
经历过,红火过,浪漫过,也就释然了。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列绿皮火车,或快或慢,一直向前,偶有停顿,却不妨大势。老了,无法再改变自己的轨迹,其实也不需要改变,不想再改变。咣当咣当,虽没有动车组的风驰电掣,却也不慌不忙,简简单单,朝着目的地行进。窗外,一路风景相随,变幻着、更新着,天阔地远,云卷云舒,依次看下来,万千气象,有滋有味。譬如眼下,远山迷蒙、近水透亮,收获后的田野袒露着胸怀,在灰蒙蒙的暮色中很惬意地歇息。小时候常见王爷爷在冬日土崖下,敞开棉袄大襟,袒露着胸膛眯着眼晒太阳,铜烟斗握在手上,银白的胡须在冬日的微风中轻轻拂动,那份顺其自然、自得自乐,大概就是这种意境吧。
东坡先生有一句诗:“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当一团火红氤氲成淡淡的润色,不必惆怅,也无须悲戚。泡一壶清茶,读半晌闲书,在云淡风轻中品味一份宁静,岂不胜过众多的风风火火?能安然老去,也是一种福分。
车进塞外。正写着,大西北的同事赵蒙打来电话:“叔,你们到哪儿了?考核顺利吗?多注意休息。呵呵。”接电话时,一种暖暖的感觉从心底氤氲开来。
便想:老了,也是件挺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