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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毅剑
深远的老院子
老院子,早已没有一点原本的样子了。
远远望去,那深蓝中泛着土黄色的瓦垄,那屋脊上用蓝色的砖块雕刻成的一排排形态各异的鸽子,屋脊中间用薄的铁板剪出的锈迹斑斑的风旗,以及两端高耸着的土窑烧制的狰狞兽头。
青砖剥蚀的墙根,风雨侵袭出长长裂缝的土坯院墙,还有院墙下总爱盯着一队蚂蚁搬家的那个孤独的男孩子。
夏日无定向的微风吹过,这个时候,院南墙根老槐树圆形的绿叶,总是紧随着习惯性地不安抖动。树上一只正在孵蛋的斑鸠静如处子,一年一度的生育责任总需要分秒必争。
霸气十足的红公鸡在院子中间走来走去,这是只属于它的领地,一群下蛋的母鸡全是它的妻妾,它有责任和义务时刻防范隔壁同性“芦花”的挑衅。
破旧的木门板上,门锁一直就是坏的,门搭吊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饰物。只有白天躲在大门后面的那根硬实木棍还有用场,一直按部就班地在夜里顶门上岗。
干干湿湿的柴草涌进砖泥混砌的炉膛,火苗忽高忽低,炊烟时浓时淡。木制的风箱总是吃力地吹呀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依然吹不尽小院骨子深处的贫寒。
那时候,年已七旬的老祖母还健在。
她颠动一生的小脚像两只一直旋转的陀螺,总不停闲。她习惯了和她的鸡说话,与她的猪谈心,她的鸡和猪不闹腾了,她又会自言自语。
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早已不见了。
是的,都——不见了!只有风和那一小片没被水泥覆盖的黄土,似曾相识。
肃穆的家庙
那家庙一直都在。
清一色的蓝砖蓝瓦,在靠近北寨口的东沿,破损的寨墙早已在它的脚下消失。那些曾经依墙而生的鼠洞和杂树,也再没有人能够记起。
这三间看似普通的带走廊的房子,许多年来,都是张姓家族共有的资产。全村近2000人的张氏家族,在岁月的深处,他们彼此之间均分过许许多多的东西,也曾为一针一线的多少,打得头破血流。对于这份资产,却只有为它均摊出钱的份儿,从不曾拆分。
对于小村,它是古老的,也是新生的。古老是因为它一直都在,新生又是因为它曾经多次翻修。
一次次,我走近它的肃穆,不是为了膜拜,也不是为了探奇,只是为了一种失落的寻找——那曾经的水泥板课桌,那曾经的琅琅读书声和清脆的童音欢笑。
那位抽烟喝酒又不怕蛇和鬼故事的扈老头,也是村里唯一的外村人。他一个人教着我们三个年级的全部课程。许多时候,他对于我们童言无忌当面脱口而出的“扈老头”,并不发怒和斥责。
老朽的家庙墙洞百出,常会有一条蛇无缘无故地钻出,惊得我们大呼小叫地跑出教室。这时,扈老头总会迅速地跑过去,伸手将蛇的“七寸”捏住,然后,将蛇提到外面扔得远远的。但更多的时候,他会用火柴从他抽烟的烟嘴中捅出一些烟油来,然后胡乱涂抹进蛇的口中。那条不安挣扎的蛇,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不知道许多年后,小村家庙是否仍在?但对于我,它的存在与否,都只是一个遗址。
这么多年,我离小村越来越远,早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一座桥还是一座桥
小村东头有一条东河,其实就是一条大干渠。它从小村南边的南河引水北去,阻隔着小村通往外面的路。
一座青砖砌成的拱形桥连接着小村与外面的世界。在我生命最初的记忆里,以这条河为背景的镜头画面多于小村的任何地方。
东河里的水,除了靠近桥洞的地方,大多是不深的。冬天我常常呵着冻得红肿的小手沿河岸捡拾干枯的树枝,也会趿拉着一双破旧的草鞋与小伙伴比赛溜冰。到了夏天就不一样了,玩水、捉鱼,在桥洞附近水域乐此不疲地扎猛子,一天到晚,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大多会在以东河桥为半圆的地方玩耍。
我上初中的第一年秋天发大水,破朽的东河桥不堪骤涨的洪流,被冲塌了。这一下子可苦了我们这帮去邻村上学的孩子。从头年的秋天到第二年的夏天,每日来回四次涉冰水过河,成了我们的必修课。有的女孩子因受不了蹚冰水过河之苦,就干脆休学或不再去上学了。
总以为,一座桥的寿命会很长久,特别是学习了课本上的赵州桥后。我错误地认为,一个人的寿命怎么也活不过一座桥的年龄。但事实并非这样,东河桥从我记事起,重修不下五次,每一次似乎都比原来宽了,也结实了,但实际上还是比原来损毁得快。
不知怎的,许多年后,我还是只记得东河桥最初的样子。背景的画面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他依依不舍却又坚定地跨过东河桥,离开小村。随后的很多年,他努力地在异乡的风中行走,却一直秉承着东河桥的纯朴和默默无言的负重。
一座修了建、建了又重修的桥,还是不是同一座桥?
东河桥还是东河桥,在迎风行走的所有日子,只要一回头,就能远远地望见它,并以它为点,重新找回岁月深处那条通往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