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书法之狂草
如果魏晋书法家之狂放有与生俱来的特点,那么唐朝之狂放则是全社会共享同铸的结果。唐朝艺术之所以凌超时空,后无来者,同样得益于此时社会之雍容、文化之开放、思想之自由与个体的放任。到了中晚唐,特别是安史之乱后,由于变乱频仍,党争不已,书法家们开始有意识地把艺术当作个人抒情和消遣的手段,生活视野从广阔的社会现实缩回到自己生活的狭窄圈子里,使得狂放之气因半径的缩小而井喷更加强烈。书法在这社会呈现颓势的时段,呈现出一处独异而又很清晰的景点,即“狂草”闪耀出世,且以中唐张旭和晚唐以怀素领衔的一批禅僧为最。
狂草的形成,一定程度上验证同时也助推了中晚唐艺术唯我独尊、怀疑一切、求奇求变的风气。中晚唐时诗歌、音乐、舞蹈等各类艺术都主张“不疑不悟,大疑大悟” ,大胆怀疑的精神渗入到艺术等各类创作中,于是,为了强调自我的无上权利,艺术家们倡导求“奇”求“变” 。
狂草为唐朝艺术“意境”学说作出了积极贡献。中晚唐狂草书法,或起伏—新如李邕,或风骨丰丽如李隆基,或颠扫莫测如张旭,或狂醉圆转如怀素,他们都没有丝毫做作,都凭自己的天性不事雕饰地去写就。他们的书法作品体现出了清新直率的“意境”之美。这种“意境之美”一方面固然以高度成熟的艺术技巧为基础,但更多的却是属于才气纵横与艺术素养的深厚。
宋明书法之狂论
由于魏晋和唐朝之狂放作铺垫,至宋明时期,凡书法家之狂放反不以为异,或成为常态。与书法繁荣兴盛相联系,宋明书法理论异常丰富,出现了不少理论专著。突出的专著有朱长文的《续书断》 、姜夔的《续书谱》 、未署撰人的《宣和书谱》 、陈思的《书小史》 、汤临初的《书指》 、董其昌的《书禅室随笔》 、冯班的《钝吟书要》 、杨慎的《墨池琐录》 、丰坊的《书诀》 、项穆的《书法雅言》等。这些书论大多集中在重视书法表现的审美情趣或情意,表现“狂论”一面的是,书论中过分强调“尚意” ,对“法度”往往持批评乃至否定的态度,在书写上提倡只要率真可爱,即使不甚工稳,或缺乏笔力,也给予肯定。
在狂论中开风气之先的,是出现了大量讥讽的声浪,成为宋明书论中奇特现象。米芾不但行为放纵,而且言论也极为狂放,其书论《海岳名言》言辞偏激,大放狂言,评说柳公权是丑怪恶札之祖;说颜真卿真书入俗品;说欧、虞、颜、柳安排费工,岂能垂世;说徐浩肥俗,“晚年恶札,全无妍媚”等等。同样,明代项穆的《书法雅言》也是狂论迭出,他讥讽苏东坡与米芾:“苏、米激厉矜夸,罕悟其失,斯风一倡,靡不可追,攻乎异端,害则滋甚。 ”“李,苏、黄,米,邪正相半。总而言之,傍流品也。 ”
狂论者的接受活动必然带着强烈的个人理解判断和感情色彩,总是在自身世界的理解中寻找参照物进行比对,既不可能持中性态度,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态度,完全顾及作品的客观真实性。因而随着狂论者个人的认知水平、个人修养和时代背景的不同,都有着对艺术观赏的随意性。
狂放,传统书法中绝版的风景。盖人类一切创造,都缘于自由,艺术的一切创造,也都缘于自由。而狂放,则是自由的情感的外化,是自由精神的变体,在书法悠长的旋律中,自然成为舒展平和曲谱中最激越最高亢的音符。
来源:中国艺术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