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闵院长讨论这个工作时,我们认为不能只解决一个催化剂配方的问题,我们要发展一个好的、有竞争力的工业催化剂,不能光是实验室性能很好,还必须综合解决它的使用性能。
其中,包括催化剂制备里的成型问题。为了提高催化剂的强度并解决反应过程中的扩散问题,需要开发异型催化剂生产技术,中国的异型催化剂就是从那会儿开始的。1985年,我们在长岭催化剂厂做了新型加氢脱氮催化剂(RN-1)的工业放大,1987年在广州第一套装置上应用,解决了催化柴油安定性的问题。催化剂一开发出来就大量推广应用,使用性能比国外催化剂好得多,反应活性、稳定性都比国外催化剂好。
用过去跟踪、模仿的方式,是做不到这种水平的。跟踪、模仿,充其量跟人家做得差不多,想全面超过人家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我们改变了过去的构思、做法,我们才做到催化剂的性能全面超过国外。这个催化剂很快就推广了,先后在五十几套工业装置上使用,不仅国内在用,1994年还出口到意大利等发达国家的炼厂。
改变工作的方式,从跟踪模仿转向自主创新,这种思路不单体现在这一个题目中,基础研究室的整个工作都是按照这样的思路在闵先生的指导下做的。
这个研究室,在闵先生1980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之后,又出了三个院士:我、何鸣元、舒兴田。真正要做创新型的领军人才,必须要学会做这一类的工作。在我们应用科学研究院,工作应该从实验室一直做到工业应用。有了这样的经历,才能真正培养出一流的人才。从当时跟侯部长一起定方向到执行,把这批人带出来,闵先生是关键人物。自主创新这方面,石科院从1978年开始组织,这几十年就是在当时的基础上不断提高。
他严谨治学的精神使我终生受益
1962年,我到石科院第三研究室以后,当时正在开发铂重整催化剂,闵先生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结合铂重整催化剂开发做一些基础研究工作。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我独立做研究写出的第一份研究报告交到闵先生手里,他返给我的时候,有相当大一部分用红笔做了修改,有的是文字的修改,有的甚至是标点符号。
这事不仅给我很深的印象,还使我很深刻地反思今后怎么做。当我拿出第二份报告的时候,我就自己总结了个经验:以后凡是我拿出去的东西,不仅是送到闵先生那里,送到任何地方,自己至少认真检查三遍,认为满意了再拿出去。后来使我很安慰的是,当我第二份和以后的报告交到闵先生那儿,基本上没有红笔标注的东西了,很顺利地就通过了。这件事情除了教会我怎么写研究报告,还教会我做任何事情一定要认真,首先要做到让自己满意。
我不是闵先生直接带的博士或硕士,但是我一来就在他的指导下工作,他严谨治学的精神使我终生受益。所以说师傅领进门,就是要严格要求,而且要以身作则。老先生对学生,对新来的研究人员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从基层、从开始做起,把他们引入科学的大门。
我跟闵先生有几十年的工作关系,把他当老师看,我们一起讨论很多问题。
我们现在的奖励,都是奖励成功者。可是,创新程度越高的、谁都没有做过的事情越是有难度,真正敢于做这类事情的人应该受到鼓励、支持和尊重。我们现在主要奖励成功者,可是更多的年轻人,他们正在努力,在爬坡,在奋斗。我们的激励机制,缺少去激励正在爬坡的一方面。
王选成功后讲过一段话,他说现在成功了,各方面影响力也大了,可是他最需要支持、帮助的时候不是现在,是在他奋斗的时候。这话我深有体会。
但依据什么标准去判断确实很难,我觉得是门学问。这方面我跟闵先生也多方面交换过意见。他和我意见一致,应该鼓励爬坡的,但目前还只能根据我们的个人判断,看他的努力程度如何,他的奉献精神如何,他成功的可能性如何,我们去给予鼓励、支持和帮助。这一点,我觉得闵先生也做得很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