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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黄盛松
中学6年，在学校吃的粮食和菜，我都是自己带到学校。
我自始至终用一个蛇皮袋，装上三五十斤大米，弯腰弓背驮着，看上去和乞丐差不多。大米里，总是“夹带”一个玻璃做的罐子，装着腌白菜、豆腐乳。到了学校，我把蛇皮袋放在宿舍的木箱里，锁好，把唯一宝贵的钥匙挂在腰带上。
这个木箱是樟木的，是我母亲的嫁妆，一打开就有香气溢出，各路老鼠啃过只留下了浅浅的牙印。母亲把它给我，她有多重视我的蛇皮袋中那些白花花的粮食，不言而喻。
每个星期天下午，我从家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粗陶大碗，盛一些米交给食堂。那时的食堂里，十来个大笼屉上，挨个放着学生送来的碗，有铝的、陶的、白瓷的，大大小小一大摞。食堂的师傅会在碗里加上水，上屉蒸熟我们的饭。
开饭的点，食堂大门一开，我们便蜂拥而入，找自己的碗。因为烫，我们端着碗，左手传给右手，右手又传给左手。回到宿舍，打开箱子，用筷子夹出少许腌白菜或豆腐乳，就是我的一顿美味大餐。那时，乡下人评价人，以吃菜少为美德，名曰：“吃菜很斯文。”我的一个邻居，仅凭一块一寸见方的豆腐乳，就能吃下三天的饭，传为美谈。所以，我那小小玻璃罐子里的菜，可以吃上一个星期。
等到蛇皮袋瘪下去，周末也到了，我拎着蛇皮袋回家。到了家，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十个指头大动，吃一顿青菜。我一直认为，初中三年，如果能多吃到一些新鲜蔬菜，也许能长成一米八的伟丈夫。
高中三年，我仍旧背着蛇皮袋扛粮食，但菜有所改善。附近村民摘下青菜用水一煮，装在桶里或盆里，挑着提着到校门外的歪脖子柳树下售卖。价格好说，三分五分即可，甚至你说给一分钱，他们也能舀给你一小勺。不过，“油水”是没有的，汤上浮着的两颗油星是骗人的：菜煮好后才滴两滴上去。
饭却出了风险。学校里有上百名学生，人多手就杂。有的同学家里穷，偷偷拿走别人的饭碗。好几次，我在食堂里转好几圈，都找不到我的碗。这时，看着笼屉上还没有拿走的饭碗，我确实出现过思想斗争。但我不断对自己说：“我要做一个高尚的人，饿死也不偷。”最终，理智总能战胜饥饿。
饭碗失踪的情况多了，学校开始改革：学生把自己的米全部交给学校食堂过秤，发给等量的饭票。于是我们都背着蛇皮袋聚集到食堂门口，向张开大口的柜子里一倒。后来我才知道，为了防贼，学校把米仓设在主楼里，大门用一把大锁锁住，还在门上写几个醒目的大字：“内有毒药，慎勿进入！”
为了保证公平，学校买了几百个一模一样的大铝碗，食堂师傅在每只碗里放入四两米，把水加满，蒸出的饭不软不硬，特别好吃。学校规定，每个学生每餐定额四两米，不管你是饭量大还是饭量小，不管你是八尺男儿还是窈窕淑女。有时同学临时回家了，把自己当餐的饭给别的同学吃，我曾经一餐吃掉三个人的饭。不过，听说有的女同学为了苗条，三人合吃四两米，各个长得像风中的柳条。
再后来，为了防止一哄而上吃饭秩序不好，学校分派给每个班一只大筐。每天吃饭前，班里派两名值日生到食堂把所有铝碗抬回来，很快每个班都有了叫“扛饭委员会”的机构。
此后，每次把蛇皮袋中的米交到学校，我都一身轻松：善哉，三月之内，可以无饥馑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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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6 10:17: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