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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顾飞
三毛爷像个土匪。打我见他第一面起，就觉得他像土匪，灰灰的脸色，头上卡着皮帽子，打着绑腿，脚上是一双很有点年头的翻毛皮鞋。我记忆中他长年穿着一身棉袄，勒在身上，腰里系根皮带，手里拎着杆猎枪，用火药的散弹猎枪。
我们那里叫叔叔为爷，三毛爷是远房老爹的儿子，一个人早早地分开来过。及我十岁时，他大约过了而立之年，还没娶亲。
我父亲周末回来，经过他的住处，时常会留下一点猪下水。三毛爷投桃报李，打到野味会送过来，有野兔、野鸭、野鸡。母亲手巧，父亲回来的时候，房前屋后都是饭菜的香味。不冷的天气，父亲会在屋前的凉棚里摆一张小桌子，嘱我去请三毛爷来吃酒。三毛爷会把我架在他脖子上骑马一样驮过来。
天边残阳渐渐褪色，老哥儿俩对桌而坐，三毛爷喝一点点酒，脸就红了，说话声音开始放大。常常月上梢头时方散。
三毛爷养了一只大黄狗，神俊得很，有我那么高。初时我不敢靠近，请三毛爷来喝酒，也是离得远远地喊。后来熟识，和黄狗渐渐地亲了，离老远我一叫，黄狗就跑上来，摇头摆尾，伸出舌头舔我的手脚。
母亲是反对我跟三毛爷一起出猎的，担心猎枪走火。三毛爷的猎枪真的走过火，把生产队里牛的眼打瞎了。但又不好拂了三毛爷的好意，父亲说过，小孩子要练练脚力和胆识，跟着三毛子去玩，没事。这么说，母亲就不好阻拦了。
生产队的西北是一大片坟地，那里葬着我爷爷奶奶祖祖辈辈和别人家的爷爷奶奶祖祖辈辈，方圆二三里地。坟茔高矮不一，有的有坟头，有的像个小土丘。草有一人高，里面东西多得很，静下来的时候，随便哪个土块扔进去，不是飞出野鸡就是窜出野兔。
三毛爷驮着我哼着小调，进了他的猎区放我下来，找个平整的所在让我坐上去，他开始四处悄悄地看看，黄狗趴在草丛里一声不吭，瞅准了，忽然动作，惊起鸟来，轰地一枪，不落空，黄狗去叼过来，捡起放在身后的竹篓里。打到野兔子什么的走兽，没死的，黄狗会扑上去。
然后三毛爷会静一静，坐下来抽袋烟，两眼望着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雁，三毛爷不打。离雁孤鸣，其声伤心。黄鼠狼在我们老家有很多传说，而且越说越邪乎，说这是有灵性的东西，最好不碰。三毛爷不信这个邪，发现踪迹就下手，常和专门钎黄鼠狼的猎人联手，在草堆里钎出来，走得脱钢叉，也走不脱三毛爷的猎枪，然后剥皮吃肉。我吃过一次，没有传说中的臊气。
三毛爷的火药放在一个中间掏空了的牛角里，拴在腰间。我们出猎，常常在下午。有收获的，一会儿就回来，没收获的也不会空手，看准了搂火，就是麻雀，也要搞它十几只。
坟地旷，风大。不说话的时候，坐在坟头上，看无边的野草起伏，呼呼的风，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忧愁与壮美，那气势还是带给我别样的感觉。三毛爷说，都讲坟茔堆里有鬼，鬼在哪里啊？真有鬼我也一枪干掉它！我成年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与这段经历有关。
我们家堂屋的墙上，除了姐姐得的奖状，就是三毛爷送我的野鸡翎，五彩的，长短不一，后来被母亲卖给过路的淮剧团做武生的行头了。
九岁那年深秋，搬家到小镇上。行将开船，三毛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抱着我，拿出一个兔毛的围领给我戴好，说到街上念书了，冷，这东西暖和。又驮着我转了几个圈，说放假时候回来哦。
渐行渐远，忽然意识到小街上可能无猎可打了，黄狗、麻雀、野兔可能自此与我无缘，蹲在船头，号啕大哭。
父亲抽着烟，走过来拍拍我的头，说了声：没出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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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 15: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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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候老师快乐每一天
问好老师周四快乐。
发表于 2017-3-2 21:57: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