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姨

屈联西

　　
　　                         ▲甘肃   澄碧
　　到县城来上班，第一天就碰见了小姨。
　　早就知道小姨在县城摆摊修鞋，却极少见到过，有那么一两次倒是远远地看见，我都没有上前去搭讪。我家跟小姨家十多年没有来往了，陌生不用说，还有一点不好道明的原因一直潜在我心里——我是怕伤了小姨的脸。
　　小姨跟母亲不是亲姊妹，但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她比我正儿八经的几个姨要温暖可亲的多。
　　小姨比我只大了四五岁，我童年时在外爷家上学，就是小姨带着的。九岁那年父亲接我回家时，小姨已经到镇子上去读初中了。那时候政治挂帅，升学不用考，靠推荐。小姨的学习成绩本来就差，两年初中下来也没有学到多少东西，直接又上了高中，毕业时恰好遇上恢复高考制度，结果可想而知。名落孙山的小姨呆在家中正苦闷时，县城的一个亲戚请小姨去帮忙照看孩子，小姨就去了，这一去就使小姨的人生之途变得曲曲弯弯，充满了悲喜掺杂的成分。
　　小姨的亲戚有个兄弟在邻县一家国营企业当工人，由于性格内向憨实，年近三十了还没有成家，当哥嫂的便把目光投在了小姨身上。小姨是乡间女子，农村人的身份决定了小姨对爱情的含义理解得非常实际。对方尽管是个不开窍的柴疙瘩，可人家却有着城里人的身份和一份工作，这对当时的小姨（应该是差不多所有的乡村女子）无疑充满了诱惑。跟了城里人就可以跳出黄土地，就可以在城里的大街上昂首挺胸地傲视一切了！小姨单纯的心里充满了向往，不顾舅舅们和外爷外婆的阻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亲戚提出的要求。
　　小姨的亲戚虽然是城里人，但日子过得很紧迫，一家六七口人挤在两间破旧房里，靠修钟表谋生。小姨嫁过去后，跟随丈夫到厂里呆了几年，先是指望着能谋求点活儿干，后来没了希望，又有了孩子，只好再回到县城来当家属。这一段时光可谓是小姨的辉煌岁月，因为小姨是带着无限自豪离开山村的，而几年安逸的生活也使小姨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然而，随后而来的日子就愈来愈不妙了，先是因为厂子破产倒闭，丈夫被下岗，后是由于孩子的户籍无着落，读书被拒之门外……这接二连三的不如意，几乎使小姨崩溃，在大舅的劝说下，小姨俩口子几经踌躇，终究觉得再无路可走，只好买来两台补鞋机子，在街头摆起了鞋摊。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小姨刚摆鞋摊时心中的那份失落、那种无奈！生活的轨迹在某些时候实在是很残酷的，它不知击碎了多少像小姨一样怀揣着美好的期望涌进城里来的乡村女子们心中的梦想！
　　小姨黑瘦的脸和简朴的衣着无声地昭示着她目前的处境。听母亲说，小姨的两个孩子现在一个上大学，一个读中学，原来住的旧屋在城区改建时被拆掉了，由于无钱购置新楼，被迁出城区，现在租住的地方实际上已经属于郊区了，已入中年的小姨正是拮据难熬的时候哩！
　　我私下里曾经想过多次，假如小姨当初听从了舅舅们的话，找一个能干的庄稼汉，尽管难免要受劳作之苦，但境况说不定会比现在要宽裕得多。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这大概就是萦绕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命运吧！一个时代、一种性格、一次机缘，往往就左右了一个人的人生之途，等到蓦然回首时，感慨之情充溢了我们的心胸，既无法向人说道，只有于夜阑人静时独自去细细地品味……

羊君

学习！问好！

初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