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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宁波石油分公司 钟根秀
四月将尽未尽之时,枝头的春花早已没有了早时含苞待放,欲语还羞的少女情态,取而代之的是不管不顾的娇媚和如火如荼的热烈。天街小雨开始走样了,一改往日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的温吞模样,倚仗着电闪雷鸣的庇护,以雷霆之姿向万物宣示自己的强大存在。几场大雨过后,我最喜欢的野山笋就会从松软的泥土里冒将出来,以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魄探视着这精彩纷呈又危险重重的世界。
野山笋,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脂肪、糖类、钙、磷、铁等营养元素,具有清热化痰、益气和胃、消渴、利水、健胃等功效。这些都是后来的说法。当初我爱野山笋时全然不知道这些。
那时候只知道,野山笋带给我许多无可替代的乐趣。
野山笋是一种细细长长的灌生小竹子“孵生”的。每年的春天,野山笋就如雨后的蘑菇一般肆意生长。山沟河岔,林间坡坎到处都是野山笋的出没地。家里如果缺菜,只要吩咐正在玩泥巴的小屁孩出去转悠一会儿,一把嫩生生的小山笋就会摆上案头。细细地去了笋壳,露出里面青绿百嫩的笋肉,用沸水焯一遍,再用清水沥洗,最后佐上年节时留下的腊肉,放上几根葱绿的蒜苗,小炒出锅,便是一道令人垂涎三尺的绝味菜。
也正因了山笋的美味,所以一到谷雨时节,村里人只要稍有闲暇就会上山拗笋。一个用来装笋的竹篓子,一把披荆斩棘的轻便镰刀,一身不怕荆棘剐蹭的破旧衣衫,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是上山前必备的装备。“上山咯!”,只要有人在村头喊上一嗓子,陆陆续续地,妇女和孩子们就像集合一般聚拢了来,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春天的山林是一本读不完的书,一幅看不完的画。阳光透射在参差不齐的树林里,或明或暗地游走在苍翠的枝丫间、烂漫的山花上、茂密的草丛里,远远地像是笼上了一层轻轻的薄纱;鸟儿穿着各自的靓丽衣裳在山林里或昂首阔步,或林间翻飞,或说学逗唱;火红的,深紫的,淡黄的花儿凑着趣儿在风里欢笑鼓掌。深爱的,欣喜的,新生的,浓烈的,清雅的,安静的,冲突的……世间一切矛盾又和谐的情绪似乎都宣泄在这个明媚的山林里。林木、叶草、泥土的气味激发出令人无比振奋的激情和兴致。尽管有荆棘的阻挡,有蚊虫的叮咬,有毒蛇的出没,手提镰刀的我们依然轻松穿行在山林里。见着野果吃野果,碰着花儿摘两朵,如果碰到一丛竹子,那自然是收起所有的玩心,弯腰一心拔笋了。
云霞西移,下得山来。满满一箩筐的竹笋虽然有些超重,但压不弯我们的心情,赶不走我们的愉悦。我半停半歇地走在队伍最后面。路遇一小女孩。女孩五六岁吧?一根素白的橡皮筋扎起的小辫轻轻地在耳朵尖上跳跃着,右边的辫子或许被跑散了,随意地耷拉下来,遮去了半张脸。没有被头发遮掩的左脸水灵清秀,愈发凸显了或许是玩耍时留在脸蛋上的灰痕。泪水从拳握的手指缝里逃脱出来,轻轻地“划”过脸蛋,留下两道白花花的印痕。我心下藏着几分笑,轻轻上前打探。听到声音,孩子立马停住了呜咽,把捂得严严实实的手移开了去,露出一双大而乌黑的眼睛。多可爱呀!我从篓里抓了一把野山笋,弯腰递给了她。破涕为笑的小女孩把一捆子笋合手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说着事情的前前后后……
那时候真希望,日子能如眼前一般一日日永远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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