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消失的锣鼓声

羊君

作者  广东河源石油分公司  曾爱玲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的时候，我总是盼望着过年，过年总是最热闹的，除了有新衣服穿有红包拿，有很多好吃的食物，还有好玩的鞭炮烟花……然而，这些并不是我最喜欢的，最吸引我的是，那热热闹闹的锣鼓声。

    打锣鼓闹新春，这是一项传统。

    每年过年时候，大人们就会把一套锣鼓家什拿出来放在祠堂里，这套家什包括鼓，铙，锣，钹。从除夕夜一直放到正月十五。在这期间，任何人都可以拿着它们去敲打几下，不一定需要敲打出好听的节奏，只要响一响也够热闹开心了。在我们村，这套锣鼓，真正起作用的时候，还是在几位爷爷辈的老人手中。

    除夕当天，人们忙活了一整天，从早起的贴春联，然后杀鸡宰鸭准备好年夜饭的食物，下午拜神祭祖。终于在吃过年夜饭之后，几位老人家就跟约好了一样，其实这也是他们这几十年的习惯来的，来到祠堂中，每个人拿着自己用惯的乐器，打鼓的扎着马步，气势如虹；铙大而沉重，只能站着敲打；打锣的把锣挂在长凳的一端，蹲着地上；打钹地坐在长凳上，钹直接用手拿着。相互点头示意一番，就开始演奏了。他们所演奏的是一只没有名字的曲子，它没有歌词，它也没有谱，如同其他古老的事物，它只存在与人们的记忆中，存在于老人的脑海里，几百年间，口耳相传。

    一般都是由鼓来起头，鼓点指挥其他乐器的节奏。鼓声一响，铙声，锣声，钹声四起，短促而不拖沓，干脆利落的鼓点，配合着暴风骤雨般的铙，夹杂着不紧不慢的锣，还有清脆急促的钹。每一种声音单独听着都可能嘈杂无比，但是组合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每种声音不会被掩盖，相互配合着，营造着一种乡村的交响乐。听起来确实是热闹非凡，在人们的心中，只有这样子的热闹过一番，才叫过年呐。

    热热闹闹的锣鼓声，由近到远，穿透力很强，弥漫在整个村庄，吸引了全村的人过来祠堂，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心情，欣赏着这几位老人们的表演，在热闹的锣鼓声中感受到新年的快乐气氛，在嘈杂的环境中大声地说着夸赞的话语，时不时对他们的表演做出无关紧要的评论。而老人们也是继续演奏着，转板，下一折，然后重复。他们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前前后后的演奏了半个多小时，还不带喘的。

    演出暂一段落，人们在喝茶，抽烟，大声说着嬉笑的话语，然后鼓噪几位中年人给大家演奏一段，但是他们除了开头那点还像模像样之外，很快就撞板了，各种声音撞在一块，毫无配合，毫无美感，声音嘈杂无比，简直是“乌烟瘴气”。人们虽然都不会演奏，但都听出来了，哄堂大笑。他们讪笑着停下，自嘲地说小时候没有好好的学过。他们这代人中，竟无一人会打锣鼓。其实这种锣鼓，都是一遍一遍的听出感觉，然后自己去演奏，老人们给你指点，带你演奏，你只有通过不断改正，不断的磨炼才能学的会的。可见他们仅仅是喜欢听而已，从小到大，没有一人真正的热爱过。

    除夕过后，几位老人隔几天也会聚在一起演奏一番，平时人们也很乐意自己敲上几下自娱自乐。新年的时光里，锣鼓声不断。而我一直都挺喜欢听这套锣鼓的，我默默地听着，在心里努力的记着它的旋律，记着它的节奏。同龄人在忙着玩鞭炮烟花，追逐打闹着，而我会等到没人的时候，去摸摸那些家什，敲敲鼓，打打锣，试着把心中的旋律重复出来，轻轻的敲打着，慢慢的也有了自己的体会。

    又过了几年，村子里的生活发生了挺多的变化，很多的人开始外出务工，一年到头没回几次。村子里的新房子也变得多了起来，过年期间更是难得的假期，人们的娱乐活动也更多了，喜欢聚在一起打牌，打麻将了。渐渐的，人们没有那么喜欢听锣鼓声了。而会打锣鼓的老人相继过世，仅剩下的两人，年纪更大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姿势来演奏了，因此我们在除夕夜也听不到完整的锣鼓声了。那天看着两位老人在祠堂里弄着这些家什，一人打鼓，一人把铙一边放在地上，一手拿着另一半铙，另一个手拿着锣槌，一手铙一手锣地敲打着。心里有点难受，我走过去，对他们说我可以试着打鼓，可以再找一个人打钹。他们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可以可以，并喊来一个大叔打钹。我拿起鼓槌，用手紧紧地握住，心中略有些紧张，试着扎起马步，和他们眼神示意一番后，就按着我心中的旋律，敲了起来。还好，我们第一次的配合挺好的，没有撞板，也没有抢拍，虽然没有那么的纯熟自然，但是久违的完整锣鼓声重新在村子里响了起来，也吸引了一些人过来围观。一曲奏毕，他们都夸我打得不错，两位老人也挺高兴的，也鼓励我一番，其实我自己知道，我连半桶水都不到。那一年过年，我陪他们一起打了好几次锣鼓，真是我心中美好的记忆，这也是我心中所热爱的。

    又过了几年，有一位老人病故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年人们依然是热爱打牌，麻将等活动；年轻人有了自己的智能手机，沉迷于社交活动，或者是留恋于网络游戏中去。人们都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去，没有人留意到除夕夜的锣鼓声早已消失。是的，年复一年，都是同样的锣鼓声，那一套老旧的锣鼓声早就听腻，而那套老旧的锣鼓家什静静地躺在祠堂一角，充满岁月留下的痕迹。人们匆匆地从祠堂走过，没人会再注意到它们。

    年味好像变得更淡了。
  

  

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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