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狗尾巴草

羊君

作者  福建石油分公司  何银基

    公园里有几棵不知从哪里移植进来的大榕树。大榕树原先的许多粗壮树干被锯断了，多少年过去了，粗大的树干上依然是稀稀疏疏的几簇枝叶。正为这几棵大榕树身世感叹的时候，却看到榕树树干被截断的一个断面上，一株狗尾巴草袅袅婷婷地在上面随风摇曳，翠绿清雅令人怦然心动，柔软婉约摄人心魄，久已淡忘的狗尾巴草记忆即刻就被激活了。

    家乡的土地上到处都生长着狗尾巴草，村道旁、池塘边、田埂上、庄稼地里，乃至墙头、屋顶随处可见它的身影。狗尾巴草初生时是小小的细细的一到两片的嫩叶，从远处望去几乎看不见。然而只需一场微雨，便足以让它蓬蓬勃勃成长起来，蔓延开去，绿剑般的修长叶片青翠欲滴、轻薄简约。待到稍长大一些，叶片便擎起一柱柱小麦穗状的花絮，里面结满了千百颗籽粒，毛茸茸的在风里摇曳，仿佛调皮的小狗在摇着尾巴。狗尾巴草虽然根须只扎在浅浅的浮土上，但是你要想除掉他，只要留下一点根须，或者拔完了不经意地扔在地里，那它只需要一夜的露水，就能够长出新芽或者复活过来。看似柔弱的外表，其生命力之强，却让人惊叹。

    狗尾巴草太平凡、太卑微了，它没有树的高大伟岸，没有花的绚丽夺目，繁华和喧嚣与它无缘。谁也不会去呵护狗尾巴草，它如果长在庄稼地里，必欲除之而后快；如果长在其他无关紧要之处，谁都无视它的存在。你在它的身边走过就走过去，你在它的身上踏过就踏过去，你在它身上躺着就躺着，连满山遍野讨柴禾的小孩也因它不耐烧也对它视而不见。而它却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的态度和眼神，只执著于自己的生命，醉意于阳光、空气和水分，敢与天地争辉，用卑微的生命染绿天涯；敢与山河同在，狂风吹不息它，野火烧不尽它。

    狗尾巴草无欲无求，静静地来，悄悄地去。来时以一抹绿色装点着大地的色彩，丰富着季节的内涵；去时用枯萎凝结成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暖，给大地留下一缕清香。在它安然隐去的时候，却又不露痕迹地洒下生命的种子，静待来年春天新的生命的绽放。也许一阵风吹来，把种子吹走，种子就飘啊飘，飘过山坳，飘过池塘，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或者是沃土，或者是石缝，都是安身立命之处。它恪守着平静的生活，无论是在大树下，还是在花丛里，它都曼舞在微风中，轻歌在细雨间，安详在阳光下，静美在夜色里，“从不寂寞 从不烦恼”，任由风云变幻、季节过往，寂静如一，不卑不亢、从从容容地在春萌、夏荣、秋枯中走过短暂的一生。

    童年时，乡村的孩子们都像狗尾巴草似地土生土长，除了上学和帮着做点家务农活，许多时候就是蹲在地上，心无旁骛地看着浩浩荡荡的蚂蚁大军搬运食物的过程，或者猫在避风向阳的山旮旯里，津津有味地看着残破不堪、缺头少尾的“小人书”。我们来之于草、长之于草、终之于草，是地地道道的草根一族。我们来到世间，就应该像狗尾巴草一样地活着，以寂静自在的个体生命，绽一抹生命的新绿，留一缕生命的馨香，活出生命的平凡和精彩，活出生命的卑微和坚韧。

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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