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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腾腾 来源:南方日报
南方日报记者近日采访到近期回国的中国第33批南极科考度夏队员——来自国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的袁园博士与张峤博士(女),以及还在南极中山站留守越冬的中山站站长赵勇。其中,袁园博士与张峤博士均属于第一次随雪龙船奔赴南极科考。
做过两次站长的赵勇对中国南极事业筚路蓝缕的厚重历史如数家珍。他在工作间隙还通过博客以及当前时兴的微信公众号“南极哥”不断向公众传送着关于南极、关于中山站的点点滴滴。
近期,中国国家海洋局发布中国的南极事业报告,总结了中国几十年的南极科考历程。从无到有,从有到强,从艰辛艰险,到保障有序,中国的南极事业越来越好。
他最长在南极度过521天
南方日报:可否讲一下您初次在南极度过冬天的感受?
赵勇:我最早是雪龙船上的轮机长,1993年到乌克兰去接雪龙船,在那艘船上工作了十年,后来随它跑了六次南极、三次北极。接着在机关工作,后来单位派我来做考察站的站长。我第一次做站长是第27次南极科考的时候,也就是2010年底,到2012年4月份回国。
我那时在中山站度过了521天,跨了三个年头。
这是第二次做站长。第一次做站长的时候还是在摸索阶段,现在还稍微感觉到有一些经验了。
南方日报:极夜即将到来,这不仅仅有充满魅力的极光,还有漫长的冬夜,这对于科考队员来说,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与挑战?科考队员们如何度过这一段时间?
赵勇:南极中山站每年有近两个月时间的极夜期,一天24小时见不到太阳。这对队员们的心理挑战是非常大的。国外专门研究的机构提出了一个极地综合征。在南极居住连续五个月以上的人下丘脑垂体甲状腺左会发生改变的一种症状,表现为人的心情容易出现愤怒疲劳以及思维的受阻等现象。还会出现注意力不集中,警觉性降低、反应时间延长等症状,另外还会使队员们难以入睡和睡眠不深的情况。
我们为了克服这些症状,多组织大家一起活动,聚在一起交流,不能闷在房间。19个人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每天围坐在一起说说话讲故事,另外再搞一些体育活动,有利于克服队员们出现的一些状况。
南方日报:更多的南极科考都是集中在南极的夏季进行,进入冬天的南极天气极其恶劣,那么在南极越冬的价值是什么?
赵勇:南极考察一般是在夏季进行的情况比较多,因为南极夏季也就是南极的极昼时间,每天24小时有太阳。另外南极大陆周边的海冰也会慢慢融化,这为南极科考船进入到南极大陆周围、为南极各个科考站进行补给、适当进行一些科考活动提供了便利,而且飞机也能进入到南极。
为什么要进,行南极的越冬考察?我们也叫常年观测,因为很多数据都需要长年累月的观测,所以我们需要有队员留在南极度过冬天,包括极夜,才能获取长年累月不间断的数据。这些数据是一天都不能中断的。这是我们的越冬队员要承担的一些任务。
像我们南极中山站的常年观测项目有气象观测、高空物理观测、地质观测、GPS观测等,这些数据我们从来没有中断过。我们的气象观测也加入了世界气象组织,我们每天需要4次记录气象数据,发送给世界气象组织,为全球的气象观测提供一些充足的数据。
后勤岗位向全国招聘
南方日报:面对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山站在人员选拔上有哪些要求?如今在中山站的科考队员有多少人?分工如何?
赵勇:我们越冬队员分为科研人员和后勤保障管理人员。科研队员是各个科研机构选派的。后勤岗位人员是在网上向全国招聘,层层筛选出优秀的人才。他们首先要体检,然后到哈尔滨附近进行培训,内容包括在寒冷雪地求生、在各种风暴条件下正确处理等。
后勤保障人员还要进行各项技能的培训和考核。我们这些后勤人员主要有厨师、机械师、发电人员,还有医生。这些人都要经过专业考核。通过了这些严格的考核,才能来南极参加越冬考察。
目前中山站的越冬队员主要管理考察站的正常运行,维护考察站,为科研队员提供生活方面各种保障。我们冬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保障考察站的正常运行,所有的东西都要正常供应。在这个寒冷的南极,我们能够安全地生存下来,这是最基本的。另外我们还要保障科研队员每天的常规观测项目。其他的后勤队员就是保障整个考察站的正常运行,就像一个小型城市一样,什么也不能缺。
南方日报:中山站越冬的物资是不是也是依靠雪龙号的补给?一般来讲,都需要准备哪些物资?
赵勇:中国的南极考察站的补给物资目前全部是通过我国极地考察唯一破冰船雪龙船一年一次的补给。每年的12月初能来到我们中山站,然后为中山站一年的生活物质进行补给,包含吃喝拉撒、物料、油料等各种物资。补给期间,考察站上的度夏队员以及越冬队员加起来有上百人。
雪龙船一般就停在外面的海冰附近,用直升飞机将物质调运过来。如果到后期海冰融化了,可以在雪龙船上释放小艇把这些物资运送到中山站。
南方日报:在准备越冬物资与计划的时候,与国内的联动是如何进行的?
赵勇:每年一般在五月份的时候,位于上海的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会与考察站联系,让我们清点站上库存的物资消耗量,然后他们会让我们提出一个下次对我们补给的一些计划,他们会做好各种物料以及视频的补给计划。
新雪龙船将助力极地科考
南方日报:南极的冬天是否也是会分为几个阶段,每个阶段所要面临的状况以及所要做的准备是否也不一样?
赵勇:南极就只有两季,夏季和冬季。3月1日开始,我们就进入南极的冬天了,这个时候夜晚的时间一点点延长,5月底时候二十四小时就是黑夜了,到7月底的时候太阳又出来,每天半个小时、每天一个小时慢慢增加,一直增加到十二月份的时候,二十四小时有太阳,南极的夏天与极昼就到来了。
南方日报:您多次前往南极,能否概括一下我们中国在南极科考事业中,您亲身感受到的变化,比如我们的保障与补给,科研工作进行等。
赵勇:从我国南极考察的发展来说,我们的南极考察进行到第三十三个年头,从无到有,现在这项事业已经发展到很高的水平。我们第一个科考站南极长城站是1984年建设的,到现在我们已经有四个南极考察站,长城,中山,昆仑和泰山。长城站与中山站是长年有人坚守的,属于常年观测站。在冰盖上面的泰山站与昆仑站叫做度夏考察站。只有夏天的时候,我们的科考队员才会上去。
从前年开始我们有了固定翼飞机,所以现在每年夏天的时候固定翼飞机都能加入到考察队伍中,对科研观测提供了很好的助力,也为人员救援、运送队员等工作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中国的南极考察现在越来越好,实力也越来越强。
去年的12月20日,中国自主建造的极地考察破冰船,已经在上海的江南船厂开工建造了。到2019年年初就能下水投入到我国的南北极考察中。到时候它和雪龙船一起,组成一个团队。新船主要以科学考察为主,雪龙船以后就是以运输补给为主。
看鲸鱼喷水感觉很美妙
南方日报:这是你们第一次去南极?
袁园:对,我们俩都是第一次。
张峤:其实,去之前心情是比较激动与期待的,但是到了之后心情反而更加平静,因为在南极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在海上航行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趴在浮冰上的海豹以及从海底出来透气的鲸鱼,看到它喷水的时候感觉还是很美妙的。到了陆地上之后就能看到企鹅。
南方日报:你们是什么时间从国内出发的?
张峤:1月16日从上海出发。飞往巴黎,然后从巴黎转机,飞往智利最南部的一个城市蓬塔。从这里乘坐雪龙号前往南极。我们是第二批上船的队员,此前第一批上船的队员已经在海上漂了很久了。他们于2016年11月2日从上海出发之后,先是到澳大利亚停靠,补给淡水等,然后再开往南极方向。他们先要到达长城站,然后穿越西风带,到达中山站,将度夏的科考队员送到科考站,然后再到蓬塔,接上我们第二批的队员,然后前往罗斯海,进行一个环绕南极洲的科考航行。等到船再次抵达中山站的时候就再把他们接上,差不多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南方日报:船上的生活条件怎么样?
袁园:现在雪龙号是国内唯一一艘可以进入南极圈执行任务的船只,具有破冰能力,去北极也要靠它。船上的保障条件现在是非常不错的。有健身房,也有KTV等娱乐设施。我们去往南极科考主要是度夏,船上的蔬菜都是比较新鲜的,而且中间还会经历几次补给。但是像留有队员越冬的中山站可能就不如我们这边条件充裕一些。
南方日报:你们在驶往南极的过程中有没有遭遇很大的困难?
张峤:我们的船是1月20日从蓬塔离港,然后经过西风带,到达南极。我们运气比较好,赶上了一个好天气,经过西风带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风浪。但是听船上那些老队员讲述,他们以前经历西风带的时候,由于风浪比较大,人会很难受,在船上基本下不来床。
袁园:我们经过的时候浪最高也就三四米。雪龙号本身就比较大,吃水很深,所以这种风浪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
春节时在南极包饺子
南方日报:你们在南极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张峤:我们这一期主要的工作就是在罗斯海进行地质类科考,在海底取样。
袁园:我们在中山站呆了一段时间,参观了一下中山站,其他时间待在船上的比较多。我们这批科考队也分为大洋队和陆地队,我们主要是进行海洋科考。
袁园:我们20日出发之后,大概经过8天的时间到达目标作业区域,也就是咱们农历的大年初二,在船上过了春节。
张峤:春节那天大家都很高兴,一起包饺子什么的。还是很有年味的,因为那边冰天雪地的,有一段在南极圈里面航行的时候,外面一直下着雪,很有过年的那种氛围。
南方日报: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张峤:我们的工作可能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按照时间来,而是按照地点来,总共有17个站点。比如我们需要进行海底取样,也就意味着只要雪龙号到达作业点,我们就必须工作,不同的组负责不同的科考项目。比如下一个取样点到达之前,船上就会通知这个组,做好准备工作。我们这边主要是地质类以及地球物理类,两个组加起来12个人。由于取样的设备需要每个人都一起配合才可以运转,比如有管理脚架的,有管理轮机的。
袁园:这个点做完取样工作,就要前往下一个点,几点到就几点开始工作,中间可以休息一会,大概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到达下一个取样点之前的半小时开始准备。24小时不间断循环。累了的话就在甲板上找个地方靠一下。实际上做科研在第一线,就是采集数据跟样本,做的都是体力活。
南方日报:去往南极的女科考队员多吗?
张峤:不多,整个船上就我们四个。因为做地质类的科研,尤其是一线采样的时候,是比较辛苦以及需要体力的,男队员比女队员有很多优势。女队员主要做一些样本记录之类的工作。
南方日报:其实,回顾南极建站以及科考的经历,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以“艰苦”为叙事主线,你们感受如何?
袁园:可能我们主要是在船上进行科考工作,并没有太强烈的感受。刚才也提到了,雪龙船上的保障条件基本上能够达到舒适的程度,各种生活保障以及休闲设施都是可以的。此外,整个科研体制的建设也很完备,比如我们第33批科考队,由很多学科组成,每一个学科都有完整建制,互相配合。
张峤:可能陆地队,尤其是前往昆仑站的队员会比较辛苦。昆仑站是南极最高点,气候更加恶劣。我们的船上有个“南极大学”,定期会有人作报告,听昆仑站站长作报告的时候还是很震撼的,他们才是真正的艰苦。在南极的夏季,昆仑站那边的最低气温都能达到零下40度。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去到昆仑站工作,前往昆仑站的队员都是要经过筛选与培训,特别是身体素质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严格遵守《南极条约》
南方日报:你们在那边度过几个月的时间,除了科研工作,剩余的时间是如何度过的?
张峤:船上有各个学科的人,我们在一起会交流各自的见解,学到很多的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比如我们船上有一位老师,是研究鸟类的,他每天都会拿着相机拍摄南极的鸟类,几乎每一种鸟类他都认识,就会告诉我们这是什么鸟,这对于我们学地质或者地球物理的人来说,确实很新鲜。我们在船上还会轮流去厨房帮厨,当然做的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比如剪辣椒圈之类的,但是一方面会减轻厨房的压力,另一方面也让自己过得充实一些。
袁园:船上的网络信号很差,我们使用的都是一个叫海世通的软件,在上船之前就会让每个人登记几个常用邮箱地址,允许发送邮件。但是也都是有固定配额的。比如像社交网络基本上就用不了,网络太差了,毕竟是在海上。
张峤:经常有朋友给我发送一些即时消息,但是等我收到的时候,已经会过去很长时间了。
袁园:大多数的时间我们都会选择在房间呆着,很少上去甲板,因为太冷了。上去甲板之前,需要穿上很厚的衣服,还有很厚重的棉靴之类,非常麻烦。室内由于供暖,温度是非常舒服的。
张峤:天气好出太阳的时候,甲板上才会聚集很多人,三三两两坐着或者站着晒太阳,拍照片。最兴奋的应该是第一次看到极光的时候,船上也有很多老队员,他们比较清楚极光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就会提前告诉我们。等到极光真的来的时候,甲板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都在拿着手机拍照,从极光开始到最绚烂的时候再到结束,大家都很兴奋从头看到尾。
袁园:我们去之前都会进行相关的培训,了解《南极条约》。到了南极之后,也是严格遵守,生活垃圾以及其它物品均需要打包带回,不能丢入海洋或者陆地,包括在中山站,生活垃圾以及粪便等都需要由飞机运回。很多人都开玩笑说,在海上航行,海鲜应该很多,但是在南极这是不可能的,《南极条约》不允许捕捞,我们的雪龙船作为科考船也不具备这个能力。
张峤:我感受最深的一点是那边几乎做到了完美的垃圾分类,非常细致,而且队员都严格遵守。
南方日报:你们回国之后对于南极科考有什么感想?
张峤:其实我们国家现在的南极科考已经很成熟,我们有四个科考站,承担不同的功能,也正在选址建设第五个科考站。而且不管是大洋考察队还是路上科考站,生活保障以及科研保障都做得很不错,为我们的科考提供了很多的便利。从南极回来之后,还是会继续关注南极那边的动向,对于在那边的生活与工作还是很怀念的。
袁园:在那边的一个做后勤保障的人员,他已经连续多年在南极那边工作,而且他说明年还会再来。其实他们好多人都是一起过来,然后等到下次的时候再约着一起来。(记者 王腾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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