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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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

（一）

推开大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她把包在头上的围巾解下来，顺势抖了抖上面的雪花。

拿着围巾，望着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流，竟有些不适。可曾经这个车站于她是那么的熟悉。

广播里，一直有温柔的女声在提示着开往哪个目的地的车次即将启程。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于是她只好在侯车室找了个空位坐下。侯车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一片苍茫，雪花如鹅毛般在空中乱舞，世界只有一种颜色。此时，大厅内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零五分。平常这个点，打发走了上班的丈夫和上学的孩子的她，正在忙着整理家务。可现在她坐在火车站的侯车厅里。

鞋子上的雪水早已蒸发在了温暖如春的大厅内，可她的心依然是湿漉漉的。那满世界跳跃的雪花怎么也填不满心内生出的窟窿。

穿过比肩接踵的人流，越过雪白的世界，她的眼睛里依然只有一张照片，从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到现在已整整三天了，但眼前还全是这张照片的样子。

照片里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轻挽着一个年轻女人，脸上是她平日里很少见的喜悦与爱恋，那个女子当然不是她，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

那天当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时，她正如常地平静安宁地在家里做着家务。之后，世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变了模样。那个十多年来，熟悉他胜过自己的人，竟瞬间就陌生了。刹那间，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里“轰隆隆”的一声，有东西倒塌了。

震惊、愤怒、悲伤、失望……那么多的情绪交集在一起，她全身无力，什么都不重要了，一向酷爱整洁的她，连拿抹布的劲也没了。她只好躺在沙发上，任泪水横流。从上午9点到中午12点，上初一的孩子要回来吃午饭了，没办法，她只好强打精神坐起来，拿出冰箱里的剩饭让孩子凑乎一餐。她连口水也没喝，喝不下啊。好不容易盼孩子午后上学走了，她又倒在了沙发上，除了悲伤，就是悲伤，甚至忘了对质，发泄。一直躺到了晚上，一向早出晚归的丈夫竟然破天荒地比孩子先到了家。

此时，他好像已知道了她痛苦的原因，也许，那个好事之人也发了同样的讯息给他。她当时猜测到。

“老婆，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坚决同她断绝关系，你要相信我！”他一脸真诚地坐在她的身旁，紧握着她冰凉的双手，满怀惭悔地说到。

她没吱声。此时她心里最难受的不是他有外遇这件事，而是长时间以来他对她的欺骗。那个女人，她认识，是与他在同一间公司的。从他公司小有规模招聘人才开始，她就一直在他身边，几年了，难免与她会见面。从第一次见她，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就知道那个女人与他不单纯，也问过他，不止一遍，但他都否认了，慢慢地她就不问了。因为她觉得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会有情人，她的男人也不会。

（二）

但是，事与愿违，生活猛然间就抽了她一个大嘴巴。这也许就是生活对她这种错误观点的惩罚吧！

那一晚，赶在孩子回来之前，在她的要求下，他向她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她进公司不久，就向他表露了赤裸裸的爱慕之情，即便是知道他已有家室。那个女人进公司有多久，他们的关系就保持有多久。

又一个红尘俗世中的故事，她的男人也未能幸免，所有埋在岁月深处的真情忽然间就廉价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

想到伤心处，泪水竟不知不觉得流了一脸。她惊觉，赶忙拭去，还好，人来人往的车站，人们行色匆匆要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她擦干泪痕，抬头望了望，大厅里喧哗热闹，水泥钢筋加上现代化的保暖设施，把这里与外面冰冷的世界赫然隔断开来。宽敞阔大的空间，明可鉴人的地板，舒适整洁的座位，温暖如春的室温。十多年了，尽管在现代化技术的一再修饰下，这车站越来越时尚，但透过浓浓的“脂粉”，她还是看到了它从前的模样。

这个不大不小的车站，也有着不大不小的侯车厅。十多年前，她还在上大学，为了节约路费，每次回家离家她都是乘火车的。可每趟返家的火车到达这车站时，总是夜里十一点多，那时，她们都很节省，就在这候车室内等到天明，坐上早班公交回家。那时这里，水泥地板坑洼不平，房屋四壁墙皮脱落，一个超大的铁皮铸成的火炉上架着粗大的烟囱，一排排由木条铺成的长条椅上扔着花花绿绿的行礼包。暑假时还好些，每逢寒假，到站时夜里十一点多，外面冷若冰霜，屋内也好不到哪里，玻璃窗随外可见的窟窿尽情地往里灌着西北风。虽然年轻，但也还是觉得冷风刺骨的。那时，行程并不孤单，每次都是一帮同学结伴而行，寒夜里凌晨的车站也很寂寥，只有火车的轰鸣声。一帮同学，有的会扎堆闲聊，有的会玩扑克牌，有的会躺在有些咯吱人的长条椅上呼噜噜大睡。

长夜难挨，可车站仿佛此时就是她们的天下，当然，凌晨的车站里也是会有一些像他们一样原因的零散旅客的。他就是其中一位。

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偷瞄着她。后来他说，从看到她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女孩是他一直想找的人，是他在心里酝酿描绘了千万遍的人。

记得当时，她正安静地坐在长排椅上看几个同学玩扑克，露着毫不掩饰的青春的明亮的笑容。

也正是这安静的纯净的笑容刹那间捕获了他的心。

她回头看他，他报以坦然的一笑，倒是她羞红了脸，宛如桃花般地低下了头。她其实也在偷看他，高大帅气，青春阳光，笑起来露着洁白的牙齿，眼角有着瞬间即逝的狡黠，那么干净而朝气，这恰好是她喜欢的。他慵懒地靠着并不舒适的椅背，两条大长腿随意地用脚踩在地上，身旁放着一个大背包，看起来风尘仆仆很累的样子。就这样，她与他从凌晨互望到了东方晨光乍现。相跟的同学们各自坐上回家的车。最后，她竟发现他与她坐在了同一辆车上。

就这样，他们交往了。那时，她读大三，他是一家公司的业务员。起初家里是极力反对的。

她，家境优越，父母都是大学里的教授，而他，来自农村，父亲早亡，母亲一人在家里种着几亩田地，生活很是艰难，所以高中毕业就出来挣钱养家了。

（三）

邻座不知何时过来一对的情侣，他们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打断了她的思绪。玻璃窗外的雪花好像小了一些，厅内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已是上午11时了，离孩子放学时间更近了，幸亏今早孩子走时，对她说天气不好中午要在学校吃饭，要不一会儿他回去发现她不在，孩子四处一找她，母亲、姐妹们知道了就麻烦了，她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不堪的一切。

可此时，她还没买上一张车票，因为她不知道她的下一站在哪里。知道真相的三天来，她已经绝望到无措了，她只是想离开这里离开家离开他，究竟是想以此惩罚他还是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脑袋里一团乱麻。

一会儿，一股扑鼻的香气钻入她的鼻孔中。哦，已经是中午了，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但是嘴里还是不想要任何东西。三天了，她几乎没好好吃一顿饭，吃不下啊！

邻座的男孩已买回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张罗着让女孩吃，“快，趁热吃，都是你喜欢的哟！”女孩满脸喜悦地端着一次性饭盒吃得津津有味，只不过是简单的盖浇饭，可她们吃得是那么满足，男孩则一脸宠溺地时不时地看着女孩。

曾经，她也是有过这简单的快乐的，也有过被完全爱着的甜蜜。如今，她们再不会吃这种廉价的盖浇饭，出门则是高档餐厅，在家也是营养均衡，他的实力足以给她与孩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他是强烈要求找保姆来做家务的，可她觉得家里的事还是自己来做好。

更何况自己也不想做一个完全没用的人。出去找工作吧，也不现实，一是孩子和他都需照顾，二是专业扔了十多年了，有些生疏了。十多年前，她们有了孩子没人带，他也刚创业，为了带孩子为了让他专心工作，她辞去了优越的机关单位的工作。这下父母亲对她的意见更大了，除却当年瞒着父母偷拿户口本这件事，父母对她最多的是失望。她，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品学兼优，乖巧可爱，父母对她寄予的是多么深切的期望啊！谁知她不仅嫁给一个学历、家庭都不如她的人不说，现在竟然为他洗衣手做羹汤，甘为主妇。父母的心痛，她是最懂的，可她还是做起了全职主妇。

生活条件在一点点的变好，从最初的租房住，到今天的大别墅，她有着自己价格不菲的车子，穿着品牌的衣服，人们都说她是个幸福的女人。可是，一些东西在慢慢地积累，一些东西却在慢慢地消失。譬如，他的目光。她已有很久很久没有看到那年在这个侯车厅里他看她的那种深情与真诚。

事情发生后，她问他，为什么爱上了别人，却不对她坦白，既然不爱了，干吗还要在一起？他说，他其实一直都爱她。 他与别人，只是满足男人的虚荣。但她不这样想，照片里他看那个女人的目光，哪像是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她又问他， 那个女人为什么不逼你离婚？他说，那张照片可能就是那个女人发的。

（四）

大厅内电子屏上的时间显示下午15时，玻璃窗外面的雪好像停了，此时孩子应该坐到教室里了吧！想到这她有些安心，她不想孩子知道这些事，她想让一切的东西还保持着原有的面貌。

可是只有她的心里被硬生生地割了一道口，鲜血在五脏六肺中横流。倾刻间，所有的疼痛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太多的悲伤，失望，甚至嫉妒都如一把锥子扎着她的心。觉得周围人的眼神都向她投来了嘲弄的眼光。她的身上仿佛被贴上了一张标签“弃妇”。

看惯了周围太多的离离合合，许多出轨分手移情别恋的人都会说，“去寻找新的感情，是因为原有的婚姻没有爱！”听起来，好像很多人依然生活在封建社会似的。

可不管怎样，她与他，走到一起，确实是因为爱情啊！眼前，这间装扮一新的车站就是见证啊！

可想一想，她内心的情感仿佛已淹没在了这十多年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中，如今，猛一说“爱情”这个词，还仿佛有种奢侈感。

十多年来，她为了他众叛亲离，为了他甘为煮妇，每天为他吃穿用度计划周全。多久了，她没对他说过那个字了，她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一餐一饭里，甚至为了他而忘了自己。忘了他与她毕竟是两个人。

她每天对他说的最多就是，“喂，今天你穿这件衣服吧！”，“晚上吃什么饭？”，“几点了，怎还不回来？”，“怎又喝多了！”，“别抽烟了，行不行？”，“喂，孩子最近成绩可是下滑了，抽空去和老师交流一下吧！”，“家里的事你怎都不管啊！”……

他也总是说，“我忙啊！”，“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每天忙死了，你还唠唠叨叨！”……

说的多了，有时他会摔门而去。其实，她内心想的是，他多在家陪陪她和孩子。她也常常想被他有力的臂弯抱一抱，也想从他的双眸中找回曾经的亮光。可这一切不知从何时起于她已是奢望。

“大姐，您不舒服吗？”邻座年轻男孩子好意的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没，没，谢谢啊！”她连忙擦着眼角不自觉淌下的泪滴，一边连声附和着。她也才发现小情侣竟然还在旁边，她没心情与别人搭讪，心想，可能是天气不好，火车晚点了吧！

“我看您也没吃东西，现在已经三点多了，要是您不舒服，我去帮您买点？”看来，男孩子是个善良的年轻人。她扭头看了一下，女孩躺在男孩的身上已睡着了，男孩揽着她，轻轻地抚弄着女孩额前的长发，甚是温柔。她很是羡慕，但更不忍打搅。“不用了，我自己去买吧！”说着便起身离开。

她背起随身带着的挎包，手里搭着围巾，在大厅里踱着沉重的步伐。说是想离家出走，可是出来时竟什么东西也没带，就像平常去市场、商场买东西一样，随身的包里放着钥匙、现金、银联卡和各种证件。

电子显示屏上显示此刻已是下午三点半了，可她仍在大厅里徘徊着。她看着人们背着鼓鼓的行囊，准备从此地到彼地，去探亲、工作、旅游，在空间的流动转换中，充实、营养着自己。而她这么多年来，蜗在一个地方原地不动，视野和胸怀仿佛也都缩成了一条缝，就连这车站，她也十多年来没有来过了。

可他这么多年来，却如一列高速列车急速而去，她就如那铁轨般止步不前。他早已远远地到下一站欣赏新的风景了，她还在原地守望着花开花落。

她觉得她应该到下一站去看看。于是她走向售票处。问了问，说是五点左右有一趟开往三亚的直达。好，她立即买了一张卧铺票。

（五）

火车晚点了，等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已是傍晚六点多了。北方的冬天，晚上来的早。此时，车窗外已是万家灯火。“孩子此时该回到家了吧？发现自己不见，他会怎么样呢？还有，他呢？他会不会知道她今天会要重大决定呢？”

她想着还是打开手机吧，看看孩子怎样了？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不一会儿，短信、微信提示音此起彼伏。她先看了孩子的，“妈妈，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开？”，“妈妈，你和爸爸吵驾了吗？你快回来吧，外面那么冷，我在家等你哟，你赶快回来！”，“妈妈，你怎还不回来，我都饿死了！”。然后，她看了他在微信上给她的留言，好几条，“老婆，你去哪儿了？千万别想不开啊！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吧，或者打开手机，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儿子不高兴了，好像猜到我们闹矛盾了，不大理我。”，“老婆，求你打开手机吧，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你可以骂我呀！”，“老婆，原本我不想对你说的，想是所有的事由我一个承担，毕竟我犯的错要由我来买单，其实，那个女人太贪心，一直就谋划着要我同你离婚，最近更是到了疯狂的地步，还威胁我，如果不离婚就把我与她的事公之于众，让我颜面扫地！”，“这次的事件就是她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想逼你离开我，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和那样目的性太强的女人在一起的，你打开手机吧！”

还没逐条看完，就有电话打进来了，是他的，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起来，“喂，老婆，你好吗？”她没回答，“你要是平安，就嗯一声，好吗？”他在电话的那头急切地说着，“哦，”，她还是发了声。随后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连忙挂了电话。重新关了机。

火车重新启动时，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相携着来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他们慢腾腾的动作，慢悠悠的话语，仿佛让时光也慢下来了。他们的卧铺是她对面的下铺和中铺，老公公说，“老太婆，你腿脚不好在下铺吧，我一会去上面。”“老头子，还是我上去吧，不要睡觉翻身时，一不小心掉下来。”老婆婆回道。刚坐下，老头说，“老婆子，你渴了吧，我去打点热水来！”说着拿起杯子便向外走去。

她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阿姨，您这是要去哪儿呢？”“我们要去海南旅游呢！在那住上一段时间！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呢？”婆婆慈祥的话语让她有了温暖的感觉。“我也去海南玩呢！”随即又问，“阿姨，您真幸福，叔叔对您真好！”“孩子，人常说少年夫妻老年伴，夫妻二人不就是为了老了有个伴吗?年轻时，我们也是吵吵闹闹的，谁知吵着吵着就老了！”正说着，老公公端着水颤悠悠地回来了，她也就止住话语。

听着他们二人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躺在铺上又开始翻江倒海地想来想去。她曾以为，她与他也是要白头到老的。可现在……她又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总觉得心里晃悠悠的，分外不安。刚打开，便有电话打进来，一看原来是他公司副总，也是他们共同的好友，便接了起来，“嫂子，您在哪儿呢？找您一天都找不到，我感觉我哥可能是遇上麻烦了，来者不善啊！”“那我们分开，他们在一起不是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吗？”她知道他们的事已不是秘密了，便悲凉地说。“嫂子，您别说赌气话了，这样的结果我们不愿看到，我哥更是不肯，若是这样哪还有这麻烦？”“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时她还是挺坚决的。但随后各种担忧便又袭上了心头。

车厢很小，老婆婆对她刚才的通话听得一清二楚。她郑重地说，“姑娘，我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但人一辈子那么长，在一个锅里吃着饭，哪能没有磕磕碰碰的，遇到事，只有心往一处想，就一定能解决。”她连忙点头说是。

她呆呆地坐铺上，一瞬间脑里竟空白了，只有火车在铁轨上高速驶过的“咣当”声。她不知道要随着这列车去往哪里？好像目标是海南，可那印在火车票上的地名于她却是冰冷的。她随着列车离他越来越远，离那些她以为的不堪也越来越远，这不正是她要的吗？可此时心里更多的却是不安，甚至牵念。她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哪怕是这种事情，她也不想。

忽然间，她站起来，拢了拢头发，背起包，围上围巾，对对面的老夫妻说，“叔叔、阿姨，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海南了，我要在下一站下车回家！”老夫妻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待列车靠站，她匆匆下车，站在站台上同刚才的老夫妻挥手告别，看着两张皱纹纵横，却紧紧相贴在车窗上的脸，她想“他们随着列车到下一站去寻找幸福了，而自己呢？”

文字来自 东方散文 微信号

作家简介：李慧丽，女，七十年代生，工作生活之余喜欢写些文字以求自娱。现任潞城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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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松

车站众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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