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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2017年08月30日08:39 来源：中国作家网 有河有海
　　昨天七夕，是妈61岁的生日，中国有句古话：六十花甲，依稀记得妈刚过五十，白发已悄悄爬上头，她嫌不好看，遇着走亲戚，或出远门（来我家及大弟家），必去小镇上的理发店，再不然自己在家染。
　　妈是个爱美的人，我倒没见过她扎辫子的模样，小时候听村上一个大我7、8岁的姐姐说：“你妈刚嫁过来，辫子到屁股上，又黑又长，真好看!”
　　记忆中，那位姐姐的辫子也一直很长，很长，在我们庄都出名了，那时农村经常有走街串巷收头发的小商小贩，出几百块，她都不肯卖。现在想来，估计她看到妈那又黑又粗又长的辫子，给震惊到了，暗暗发誓：长大后我也要留她那样的头发，于是也有了又黑又粗又长的辫子。
　　可想而知，妈年轻时该多美！不然也不会给爸迷得神魂颠倒。
　　大人的事，轻易不跟小孩讲，特别关于恋爱求婚这种事。不过，我有个癖好，对大人间的谈话，异常感兴趣。我家堂屋，经常人来人往，爸的好几位同学，同时也是一个庄的人，更是常客，恨不得踏破我家门子。
　　爸说他小时候是孩子王，还说三叔也是，其实我小时候也是，难道这孩子王的特质也会遗传吗？不过我孩子王的岁月持续时间较短，从小学一年级至四年纪，短短四年时间而已。
　　爸孩子王的生命可比我长多了，一直持续到……现在也不好说结没结束，总之，爸一生都不喜欢被领导，除非他领导别人。
　　所以，同学基本都围绕着爸，除性格外，可能也缘于爸的年龄较大，成绩较好。农村的辈分基本是乱的，同龄的人，可能差着好几辈，爸与同学之间不论辈分，以兄弟相称，爸是他们的大哥。
　　看电视大家都知道，大哥的眼光一般都很独到，一群上学的孩子从妈家门前经过，唯独爸看中了妈，也有可能大哥看中的女人，没人有胆量去争。
　　妈一天学堂没进过，爸虽没被推荐上高中，好歹也是初中毕业，那年头的初中生，水平不比现在高中生差。
　　爸并不因此而嫌弃妈，反而一下学就去姥姥家求婚，结果却被拒之门外，看来，妈的各方面条件实在太好了！
　　姥姥家之所以那么自信，可能跟当时女孩子不看学历，看长得壮不壮，有没有力气干活，手巧不巧有关。
　　妈在这几方面都占全了，但爸看中她的绝对不止这些，应该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其它原因，据我对爸的了解，我猜爸看中了妈的性格。
　　妈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呢？首先她爱笑。
　　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我都会被人问句：“你怎么每天都笑咪咪？”更有甚者，有时我正路上走着，一陌生人，突然对我说：“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对我笑？”
　　我说：“我没笑啊，我就这样的人。”
　　可一跟妈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我仅仅长得喜迎，看上去像笑，到底笑没笑，自己也搞不清，妈只一开口，笑声就来了。
　　庄上有个很讨厌的人，经常找爸喝酒，妈不喜欢。他来我们家，妈给他的笑脸比其他人少多了。
　　那年，爸出了车祸，出院后，亲戚朋友来看，这个讨厌的家伙也在。
　　他说：“ 我看那天“朱大姐”（对妈的称呼）不对，问她去哪，她一向有说有笑，今天怎么啦？再问才知（爸）翻车啦。”
　　听的人都附和着：“是啊，朱大姐一说话，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到笑声。”
　　小时候，我经常被年纪大点的人错叫成我姑的名字，但有个老奶奶说：“这妮像她妈，一说就笑。”
　　再者，妈非常勤劳。
　　妈的勤劳打胎里带来，姥姥本身就是个勤劳的人，我跟姥姥的相处机会不多，关于她的事迹，都听妈说。
　　妈说：“你姥不让人睡觉，鸡叫三遍都得起来。”
　　我问：“起来干啥？”
　　妈说：“纺花啊，她去拾粪。”
　　妈又说：“你姥劳累一辈子，一天福没享过，我以后不学她。”
　　有一画面，永远地印在了我脑海里。
　　姥爷下世的早，都有点不太记得他的面容，姥姥跟大舅住一院，但吃饭分开。
　　姥姥的厨房，里面堆得结结实实，不是树枝，不是麦秸，也不是花生壳，更不是其他在农村常见的柴火，你猜是啥？
　　是干草。
　　想象一下，一个又老又瘦的老婆婆，一篮子一篮子地背，积攒多久才能积攒到那么一堆结结实实的干草。
　　当时一看到这个场景，我也就十来岁光景，立即泪流满面。
　　妈发誓不学姥姥，命运却跟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这辈子，不知比姥姥累多少！姥姥的五个孩子，好歹住家里，家里有孩子的帮忙，大人肩上的胆子总要轻些。
　　妈不一样，我们姐弟三个，都要上学，基本帮不上她，地里的活妈照样干不说，家里的活，爸又不管，也照样干。
　　农村盖的房子，不像现在的楼房，一间和另一间隔音效果良好。爸和妈及小弟在里屋大床上睡，我和大弟各人一张床，在另一间屋睡，他们夜间谈话，我都能听到。
　　爸和妈夜里最喜欢谈话，白天也没见他们怎么样，怎么一到晚上，就像知心朋友一样，有谈不完的话呢？
　　我通常一觉醒来，就听他们有一声没一声地说着啥，我也不声张，只管张着耳朵细细听，有时说的是爸做的梦，有时说的是妈做的梦，有时说的是爸小时候离家出走的事，还有一次说的是我们。
　　爸对妈说：“以后咱砸锅卖铁也得让小孩上学。”
　　妈记住了这句，也永远地执行着这句，她一年年地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爸都撑不住了，对我们说：“你们的学，能上就上，不能上就算，不能把你妈拖跨。”
　　妈笑笑，说：“我没事，再坚持个十年都没事。”
　　由于妈坚定的信念，我和大弟都从家境一般的农村家庭里走出来，我在大城市里生活，大弟在机关工作。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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