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孩子和他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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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和他的夕阳
2017年08月28日10:42 来源：中国作家网 徐和平
　　睿今年七岁，仿佛从石头里蹦出的，他从未见过父亲和母亲。自己唯一的亲人，是爷爷。
　　佝偻着腰身的爷爷，也不是总能整天陪着他。毕竟一大把年纪的爷爷，总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才能干完看起来并不太多的农活……
　　爷爷在山坡上种了些土豆和玉米，这是家中两人一年的口粮。其它时间，他便拎着他的那只蛇皮袋走村串户，到处捡拾别人随手丢弃的塑料瓶、纸壳、和水泥袋，这两年这些废品已不值钱，也正是这样，爷爷每回都能满载而归，把他笑得合不拢嘴。
　　睿，在爷爷干活或者捡“破烂”时，他就一个人玩；他没有玩伴，山下村子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总远远躲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所以，除了爷爷，他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便是他的那只土狗欢欢，欢欢总喜欢摇着尾巴围着绕着他打圈，有时还会吐出它那长长的舌头舔他的手和脚，那痒痒的感觉让他心底升起一种温暖，这温暖与爷爷把他搂在怀中抚摸他时感觉竟一样，于是，除了爷爷，欢欢便是睿最亲近的。欢欢似乎也很乖，它懂得刻意讨好他，只要他对它伸出手，欢欢便两只前脚立起伸出右前脚与他握下手，如果睿不开心，它也会睡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似乎很通人性。
　　睿平时的玩伴，还有村口的那口水井。爷爷说那口井不知道传了几代几百年了，爷爷的爷爷们就一直传说着；那口井，左边是进村的一条小路，右边是一条潺缓的小溪，路的两边各立着一棵柏和女贞，年岁比井还要老，只是那柏树不知何时被雷从树顶劈下，成了一棵枯死的风景。他，喜欢喝这井水，掬一捧清澈见影的井水润在喉咙，一丝甘甜便在舌尖绽放，有点象爷爷每次卖掉废品，总要给他从村子小卖部带回的那根棒棒糖，那甜味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去。睿，喜欢盯着井中的人影做各种动作，那人影也就模仿着他做各种动作，直到他精疲力尽。
　　好几天没有起床了，不同以往，爷爷病得似乎很厉害；呆滞的眼神盯着屋顶，如果不是剧烈的咳嗽使他干瘪的胸还起伏着，和死去的人已没什么两样；睿把玉米粉用凉水搅匀糊状，爬上床头一汤匙一汤匙放在爷爷的嘴边，看爷爷艰难地张开嘴，两行浑浊的泪从他眼角渗出……一丝光亮，从窗棂斜斜照进，把黄昏最后的温暖送进这潮湿昏暗的屋子，让人多了一丝留恋一点向往。
　　睿，坐在草屋的门槛上，远山的夕阳红红的篾盘般大，它已经一小半陷在山下，挂在树梢的那火球燃烧着，把那飘过身边的白云燃烧成血色，谁也不懂的纯洁；睿他什么也没想，海般宽阔的天空中仿佛父亲母亲在彩霞中向他招手。
　　不知多少个时日没有见着爷孙俩了，村中人觉得奇怪；于是有人去了他们住的草屋，爷孙俩已经死去多日了。那破旧的木板床上爷爷紧紧搂着睿，生怕他疼爱的孙子会离开他似的，紧邻床边的木桌上摆着一只大青瓷茶壶，两只灰黑陶土的饭碗里剩下的玉米糊已经发霉，瓷碗边放着一包打开的鼠药。也许，是睿的爷爷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人世，他不舍得丢下自己的孙子，任其孤苦伶仃地在世上自生自灭，他要带着孙儿去天堂，去见他的亲生父母，让他去享受一个孩子该拥有的幸福童年。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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