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

羊君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麦子

         我老觉得河里有鬼，它们隐藏于河流深处窥视，伺机而动。这或许因为幼年时听过些鬼故事，又或者因我五岁那年初春跌落到正在打水的沟渠里，差点淹死。


    我老家，里下河地区，阡陌纵横、沟渠交错，河沟港汊特别多，遇到多雨时节，到处水势浩大。因此，会游泳是此间的少年必学之技。但也许因为我曾溺于水而侥幸得脱，母亲一直严禁我下水，哪怕很浅的小渠都不行。


    苏北的乡村，每到夏天，到处青青郁郁，遇到电灌站打水，浪头卷过沟渠两岸，水流激越，水声恣意，好得撩人。别人家的孩子玩水，喧闹而自在，听得心里发痒，我也就在母亲午睡的间歇，学会了游泳。自觉，或许是最好的人生进取意识。初学游泳，没有教练，在渐涨渐满的沟渠里，闷着头，狗刨。


    一米、两米、五米、十米，终于不沉了。试着长时间抬起头来，累、呛水。终于有一天，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在水中来去自如。这是一种特别美好的感觉，然后，顺理成章，仰泳和踩水都学会了。能干得不行，也可以和别人一样，仰泳，吃点瓜果，番茄或者香瓜之类，阳光晒着肚皮，得意极了。再大的太阳也不惧，因为在水里总是凉快而舒服的。


    屋后不远，有一条宽约二十米的河，一根水草也没有，简直是天堂——尽管坡陡。我常在母亲灶间忙碌时溜走，等她做好中饭，提着长长的柳条寻过来时，我已在水中扑腾了半个小时。跟着她，赤脚走在田埂上，烫，皮肤晒得黝黑，像泥鳅。


    可她终归不是真的生气。等我们搬家到小街上，我在暑期能帮她游水到河中央去换泥螺时，她竟有些得意——毕竟是自家儿子。换黄泥螺的小木船总在黄昏将至未至时到来，远远地亮出了嗓门——换大蛳螺哩。河里也总有还未上岸的孩子，一个猛子扎过去，摽在船帮上嬉闹，还大喊自家的妈妈，来换泥螺。


    腌泥螺是苏北沿海人家寻常的下饭菜，黄豆菜籽都可以换。小孩子踩着水，游来游去，像是立功一般，帮父母做这么一点事。


    有一天中午，不知谁出了个主意，远远看见一条船撑过来，说我们比扎猛子，穿过船底到对岸，看谁更快。小孩子就怕激将法，比就比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船底都是滑到不沾手的青苔，而且有不小的吸力。真是冒险，回去也不敢吱声。


    有几年的伏天，去邻县姨娘家度夏，表哥水性特别好，能在河里抓鸭子。他们家不远处，有一座水闸，开闸放水时，能激起很大的漩涡，任表哥水性再好，也不敢去挑战漩涡，说曾经卷走一头牛，无影无踪。说起来令人骇然。我对大水有敬畏心，从这时开始。


    小街上的房子，也是临河，对岸就是电影院。暑假的中午，一群孩子比着跳桥，六七米高的样子，然后比谁从最远处冒出头。其实也有危险，不觉得。有一天下午有雷阵雨，别的孩子都回家了，我看这样的雨天河里也没有行船，正是惬意，仰在水面，闭起眼睛，听雨声密集。我母亲赶到家，找不到人，急得不行，怎么也想不到我还在河里游泳。等我看天黑下来，有点慌张，急忙上岸回家，结果挨了好一顿打。从没见过母亲发那么大的火，自己还茫然无知。暑假剩下的日子，都不准下水了。


    初中毕业后，忽然就像长大了一样，不再到河里游泳。一晃过去三十年。

煤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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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缘

赵老师太给力了！

煤缘

祝赵老师新的一周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