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公司“雁过拔毛”痛了谁

登高的温石

　　“劳务公司应该给个人缴纳社保费600多元，到社保账户里一查，实际上只缴纳了400元。”用工单位每月打给劳务公司工人的工资，被劳务公司按照较高的社保基数从工资中扣除社保费，实际却按照最低基数缴了社保。不止如此，劳务公司收取企业需支付的社保费时，也是高收低缴，从中获取社保差额。近日，有职工前来本报反映，海桥劳务派遣公司不按上海市规定的社保基数如实缴纳社保费、克扣社保费。两年多来，事情一度涉及30多个工人，每人欠缴少则一两万，多则三四万，如今已经有几个工人离职了。欠缴的社保究竟何时能补齐，离职的又该怎么办？如果不补齐，对工人会有什么影响……权益受损的工人们急切想知道答案。
　　职工反映
　　劳务公司每月克扣社保费
　　小高（化名）近日来到劳动报反映情况，他近几年的劳动合同都是跟上海海桥劳务公司签订的，然后被派遣到上海一家大型国企分厂做工，成为该厂铸造冶炼相关岗位上的一名工人，已经在厂里工作10多年了。每个月用工单位都会把工资款打给海桥劳务公司，办理工人工资发放、社保缴纳等事项。
　　但是从今年7月份开始，小高跟工友们在网上查询发现，劳务公司帮他们实际缴纳的社保金额，与用工单位给的工资单上显示的金额有出入。小高拿着工资单明细向劳动报记者反映，从发现问题后，他就开始按年查询，原来从2015年5月就已经出现问题了。社保个人缴纳的部分，实际缴纳金额每月总比应该缴纳的金额少了300元至500元。用工单位支付的工资，被劳务公司按照正规社保基数扣费，却按照最低标准缴费，这差额的钱很可能是被劳务公司扣留了。小高与几个工友找到用工单位反映问题。厂里组织财务帮他们计算出，两年多来劳务公司因社保缴纳基数差错，少缴漏缴的社保费差额。
　　拿着自己以及其他工友的详细清单，小高说，“拿2016年某月来说，到手工资为6800元。用工单位付给劳务公司费用8900多元，按照规定的社保缴费基数计算，本应该替个人缴费600多元，企业缴费2000多元。实际查得，劳务公司替个人实际缴纳金额约400元，替企业实际缴纳约1200元。这样一来，个人社保差额近300元，企业社保差额800多元。那么这1100多元去哪里了？也没有支付到我的工资里啊。”小高不解地说，“我问过了社保中心，很可能劳务公司是按照上海最低社保标准缴纳的，而没有按照规定的工资实际比例足额缴纳。”

登高的温石

　称从新单位辞职回来才能补缴社保
　　据工人反映，同样是跟上海海桥劳务公司签订派遣合同，同在分厂上班的一共有20多个人，大家互相问了一遍后，惊讶地发现，都存在类似的情况。而在这家分厂上班的派遣工，最多时有30多名，这两年已有一些工友陆续离开单位。在工人要求下，用工单位帮他们每人打印了一份清单，从2015年5月出现问题至今，计算出每个月的差额数。“我们20多个工人，每人社保欠缴部分总额，少则一两万元，多则三四万元。工人没有过分要求，只希望劳务公司能够帮我们补齐少缴的社保费。”一位工人说。
　　到员工宿舍区调查时，记者还见到了已经离职的两位员工的家属。他们将2015年5月至2016年12月离职前职工的工资单拿给记者看，一个1.8万元、一个2.3万元的社保差额。对于这些离职职工的家属来说，他们更加担心，眼看着在职的工人在维权，离职了权益还能保障么？他们心里有些没底。离职工人家属反映，“劳务派遣公司说，让他们家人从新单位辞职，然后回来跟他们签合同，才能补缴以前的社保。但是这样一来，家人现在的工作不就丢了，再跟原来的劳务公司签合同能有工作么？”还有个别离职员工提出，劳务公司是不是可以把个人部分的社保差额，以现金的方式还给自己，但都被公司拒绝了。对于究竟该怎么办，工人几次跟劳务管理人协商，都没有获得好的解决方案，问题一直僵持着。
　　个税缴纳上也发现问题
　　8月初，用工单位组织劳务公司和工人代表坐到一起协商。小高告诉记者，劳务公司的一位名叫张林的小老板来到厂里。张林表示，出现问题是因为财务的账目出现了差错，后续会把欠缴的社保补上。他还对工人说，补缴要提交申请，没办法一次全部补齐。8月份的会按照正常缴纳。在9月6号之前会把2017年的差额补缴进去。
　　“等来等去，9月6号我们网上查，还是查不到补缴的记录。不知道劳务公司是不是真的已经补了。”小高说，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工人怕劳务公司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拖到最后没办法解决。
　　除了上述情况，小高还发现，个别月份工资扣税也有出入。最早发现这个情况的是一个同事，让公司开具工资证明，发现应该缴纳的税金和派遣公司实际缴纳的不相符。于是细心的小高网上查到自己的工资个税。他拿近两年工资比较高的一个月份举例，“工资单上写着工资个税应该
　　缴纳1000多元，可是查询到实缴税额是才不到900元。”小高指着工资单上的税额，并翻开了手机查询工资个税实际缴纳金额的记录进行对比。他说已经发现，在三四个同事身上都存在这种情况。“不是每个月都有差额。可能某个月工资高缴税比较高的时候，会出现差额。”小高认为，派遣公司虽然手法比较隐蔽，但是小金额慢慢累积多了，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记者调查
　　小老板宿舍办公，无法提供公司证件
　　根据员工提供的资料，劳动报记者按照员工劳动合同上写明的上海海桥劳务技术服务有限公司的地址，赶到了虹口区祥德路468号。四处遍寻，结果找不到公司所在，拨打该公司座机，也表示号码错误。而记者在该地址发现，竟然是虹口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稍后，记者获知，与工人长期联系的老板张林，现在长期在工人宿舍办公。于是记者驱车赶往工人宿舍楼，在一楼的一间单间内，张林起居、办公全在这间屋里。据张林说，海桥劳务公司跟现在的大国企合作已经十几年了，现在仍在该厂工作的一共有20多个工人，都是他在管理。“海桥劳务公司现在也在转型，公司很早就搬离了原来地址，现在沈杜公路上，不清楚具体几号，也没去过几次，大老板电话无法提供。”当记者表示想看一下法人资质证明等公司材料，他表示都不在自己手里。包括公司的大老板、财务平时也都在外地，他们都是江苏如皋人。

登高的温石

　派遣公司回应
　　已经在补缴在职职工社保费
　　对于2015年4月开始至今，社保基数按照每年上海市社平工资的60%缴纳，与应缴基数存在很大悬殊的问题，张林解释，2015年的时候保险基数调整还在过渡期，可能公司操作上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还按照以前的标准算的。这些事情都是财务、会计经手的，而且中间换了几次会计，有可能出差错了，自己也不清楚。
　　他还说，工人反映情况后，用工单位8月份约谈了自己，让尽快办理补缴手续。在记者的要求下，张林把单位自助缴纳社保的数字证书插到电脑上，翻出了缴纳记录。在9月份的缴纳清单里，有19多万元的缴费记录。据张林说，这是帮全部在职工人补缴的从今年4月至7月份的差额，8月份的社保已经按照正常标准缴纳。说着，他翻出了证明。对于工人反映还没看到结果，他解释说，可能是社保中心显示没有那么快，要过段时间。
　　至于2015年4月到2017年3月还没有补
　　齐的部分，张林说，在记者来找他的前一天，他刚刚跑到虹口区社保中心问过，因为需要提供劳务公司财务凭证、员工工资单等资料，这几天在加紧办理。“公司财务会计都在江苏老家，还要让他们配合理理清楚。每月只能办理一次社保补缴，我从郊区到虹口区，一趟来回也很久，就算为了自己少折腾，也不会拖太久。尽量在9月份一次性帮工人补齐。”他说。
　　离职补缴难操作，个税没问题
　　记者在张林的电脑里看到，用工单位整理的一份需要补缴社保人员的名单。从2015年开始，当年一共有32名员工。到2017年的时候，除去离职的只剩下24个人。张林告诉记者，离职的人已经跟别的公司签了合同，他们的社保账户在别人家，海桥公司补不进他们账户里。“要么他们从现在的单位辞职，跟我签合同，我再帮他们补。有些人要求现金补偿，我不同意，到时候钱给了他们，但是社保还是欠着，他们仍然可以告我违法，风险太大了，这个事情不能这么操作。”对于是否问过社保中心该怎么操作，张林说，估计比较难操作，但是如果社保中心说离职的也能补缴，那就听社保中心的，按规定操作。
　　对于有的员工反映的工资个税问题，张林当场回绝，“不可能出现问题，都是按照税务标准缴纳的，这个我们没办法动手脚的。偶尔工人们跟我反映过，我也问过我们财务，是没有问题的。”
　　用工单位回应
　　监督劳务公司尽快补齐差额
　　记者随后赶到用工单位，据发现问题的工人反映，厂里一直是徐书记在负责这件事情。记者采访当天徐书记声称人在外面，他在电话里跟记者解释：7月份员工反映问题后，厂里很快就召集工人和劳务公司坐在一起商谈解决办法。并且，公司要求财务帮每个与涉事劳务公司签订劳动合同的工人，核算好出现问题的时间段里的工资明细，包括每个月社保基数、个人和公司应该承担的社保数额。核算清单每人一份，交到职工手里。同时，要求劳务公司从8月份开始，如实缴纳社保。在9月6日之前，尽量先把今年的差额补足。“公司会督促劳务公司尽快帮职工补缴齐所欠的社保。对于已经从公司离职的员工，也会责令劳务公司与之协调解决，维护员工权益。”
　　在厂里，记者见到人事专员小秦，她向记者说明了她所了解的情况：8月初参加了三方的协商会，并且做了会议记录。此后一直在跟进进展，催促派遣公司的张林，尽快帮工人补齐社保差额。小秦反映，厂里跟海桥劳务公司很早就有合作，印象中已经十几年了。然而却并不是分厂与劳务公司直接签订的合同，是由上级单位决定用不用这家劳务公司的。发生这次问题，今后厂里也会更加关注劳务公司的一些操作规范。

登高的温石

　专家观点
　　克扣社保费涉嫌违法
　　对于员工的社保缴费基数究竟如何计算，上海市法学会劳动法研究会理事、社保专家张佶指出：从我国劳务派遣暂行规定等法律法规来说，派遣工和直接雇佣员工享受的社保制度是完全一致的，应当根据劳动者上年度工资总额或新入职首月的工资来确定，不存在差异。如果案例中用工单位按照标准来支付社保费，劳务派遣公司从中进行克扣，则涉嫌违法。
　　上海唐毅律师事务所主任唐毅律师告诉记者，每年3月份，社保部门会组织各用人单位申报单位职工上年度的工资数据。4月1日起就按上年度职工的平均工资作为基数为职工缴纳社会保险。用人单位应当按照职工上年度的平均工资作为基数为职工缴纳社会保险。
　　以案例中的劳动者为例，其有一个月的实际收入可能为6600元，劳务公司却按最低缴费基数为其缴纳社会保险。更严重的问题是，劳务公司向用工单位收取公司所需支付的社保费以6600元为基数，实际扣个人社保费用时也是按6600元的基数，多收的费用既没有用于缴纳社保，也没有支付给员工。这种行为已经不仅仅是克扣工资的行为了，还可能涉嫌诈骗。如果用工单位也不知情的话，劳务公司的诈骗对象则为员工和用工单位两方。
　　少缴社保损害员工利益
　　本案中，劳务公司每月少缴社保费已达两年多，涉及员工达二三十位。张佶认为，少缴社保费用，将直接影响劳动者五险待遇，多缴多得，少缴少得，不缴不得。我国目前的社会保险分为五种，分别是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生育保险、工伤保险、失业保险。唐毅同样提醒，劳务公司少缴员工的社会保险费，对员工享受社保待遇上的影响可能有以下方面：比如，退休后的养老金减少。医保账户内的金额减少。生育生活津贴降低。如果员工发生工伤，一次性的伤残补助金标准也会降低。总之，劳务公司这种少缴社保费的行为，显然会损害劳动者的利益。
　　离职员工也要照补不误
　　对于已经从涉事派遣公司离职，与新单位签订劳动合同的员工，社保还能不能补缴，如何补缴的问题，社保专家张佶表示，这部分人的社保仍然可以补缴。他着重指出，操作过程中，如果涉及目前单位的社保参保区县和前一家单位的社保参保区县不在同一区，则需要申请两个社保经办机构进行联络协助办理。张佶补充说道，补缴需要凭借原始性的凭证，例如原始的合同、工资单、招工录用名册，银行发放流水等相关证据。六个月以内的补缴可以网上直接办理。超过六个月则需要到社保经办机构柜台审核办理。
　　同时，唐毅也表示，离职员工进入新用人单位，并不影响员工要求原单位补缴之前的社会保险费。不过，如今补缴社保的争议不属于劳动争议，劳动者不能申请劳动仲裁。但是，劳动者可以选择前往社保征缴机构投诉或者前往劳动监察部门举报。要求原劳务公司一次性补缴几年来少缴的社保费用。
　　对于个别工人反映工资个税的情况，唐毅解释说，如果经查证，劳务公司的确存在少缴工资个税的情况，就是变相克扣了员工的工资。员工可以要求劳务公司补发工资。如果劳务公司不补发，员工可以申请劳动仲裁。当然，按目前政策，劳动者也可以前往劳动监察部门举报劳务公司克扣工资的行为，也可以向社会保险征收机构进行稽核举报。
（劳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