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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青花瓷》第四章4

发表于 2017-9-18 00:27:25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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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
第四章
2017年06月09日17:04 来源:中国作家网 流风飞雪
我终于看见,母亲笑了。笑容和当年跟父亲进县城时那张一寸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是发自内心的笑。我上学第一个学期拿回来一张鲜艳的奖状,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粗黑的大字:奖给三好学生杨波同学。放假这天我把奖状拿回家,坐在门边的杨涛见我手里卷着的奖状,问:“这是什么画呀?”
我得意地朝他晃晃:“什么画?是奖状!”
他要从我手里接过去打开来看,我没给他,怕他弄脏了弄坏了。我要先给母亲看,我和他一起坐在门边等母亲收工回来,他不满地说:“一张奖状,有什么。”
我说:“我们老师说了,下个学期要我当班长。”
杨涛问:“班长是多大的官呀?”
我说:“就像国华的爹那个队长一样,全班人都得听班长的。”
杨涛说:“我就不听你的。”
我懒得跟他论理,母亲回来了,我连忙把奖状交到她手里:“妈,我拿回来的奖状。”
母亲连我带奖状一把搂在怀里,眼含泪光,微张着嘴像要对我说什么。我听见她的喘气声,却什么也没有说,在我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母亲打开奖状,一脸清朗的笑容。她手里拿着奖状站在大厅上首桌上,让我在下面帮她看准位置,把奖状贴在大厅正壁的正中央。贴好后,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指着那张鲜亮的奖状,说:“这就是我们家的镇宅宝物,祖宗没有留下来,我们就自己挣。”
说完后,叫我跟她去后面的厨房,帮她烧火做饭。做饭前,她煮了两个荷包蛋,端给我说:“快,趁热吃。”
我想起坐在前面的杨涛,说:“我给杨涛留一个吧。”
母亲说:“留什么?吃了以后好好读书,多拿奖。”
我在家里进进出出的,望着大厅上首正壁上那张鲜艳的奖状,真的是光芒四射,整个大厅都光亮多了。我想我今后要努力多拿奖状,把整个正壁都贴满,让母亲每天都看到一道奖状做的大厅正壁。
母亲上工去了,我正望着奖状得意着,生产队长杨发贵走了过来。杨发贵披着一件泛白的蓝卡其中山装,胸前挂着一只铁皮哨子直晃荡。他身后跟着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黑边眼镜,手里牵着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头发灰白,两边脸瘦的像被刀子深深挖去了两道。中年男人把男孩放在我们身边,要男孩跟我们一起玩,自己紧随着杨发贵走进了我家老屋。
两个人在屋里看过一阵后走了出来,杨发贵对我说:“去把你娘找回来吧。”
我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无动于衷。他只好指着我对英子说:“你去把他娘找回来。”
英子正望着那个陌生男孩发呆,回过神来答应一声,撇下我们跑了出去。坐在门边椅子上的杨涛盯着那个中年男人身边的男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杨涛虽然和我一般大,但那个不长大的身子看上去就一直是个小孩子,哭声也依然尖利刺耳。
队长杨发贵吓得不知所措:“不哭,你娘马上就回来。”
杨涛没有听队长的话,哭得更起劲。我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孩,他手里分明拿着一块糖,我印象中父亲买回来过的那种锡箔纸包着的糖!杨涛不至于是为那块糖哭吧,他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那东西触动了他的神经。
杨发贵见劝没有效果,一脸无奈地摇着头:“真是造孽。”
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慌忙拉过男孩说:“小峰乖,糖给弟弟吃。”
说着就去掰男孩捏在手里的糖,说:“听话,回头爸爸给你买好多糖。”
中年男人剥开糖纸正要把糖塞给杨涛,见一旁一直瞪大眼睛看着的我,忙把糖放进嘴里“咔嘣”一咬两半,一半给杨涛,一半给了我。
杨发贵站在一旁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笑着说:“这几个孩子长得还真有点像。”
中年男人看看我和杨涛,再回头看看身后自家的孩子,突然间愣在那里。这时候,母亲匆匆忙忙跑了回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和中年男人一打照面,两个人同时露出一脸的惊讶。杨发贵问母亲:“你们在县城时认识?”
母亲点点头,又忙摇摇头。一面之缘怎么能说是认识呢,可又是她离开县城时最后一个打交道的让她印象深刻的人,说不认识也不对。母亲答非所问:“世道变化,无奇不有。”
杨发贵耸了耸肩膀,把披在身上的衣服往上顶了顶,指了指中年男人,对母亲说:“这是老王,王伯韬。”
老王回过神来,母亲却一脸疑惑,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老王家那个叫小峰的孩子。杨发贵说:“也是下放的,就住你们西屋吧。”
不等母亲回话,他就对老王说:“你回去准备一下,就搬这里吧。”
老王答应着,牵着男孩走了。见母亲愣在那里,杨发贵说:“老屋里多住几个人,更有生气。你一个女人带两孩子,也好让他们照应一下。”
看着老王牵着男孩走远了,母亲问杨发贵:“哪来的?”
杨发贵说:“不是说了,跟你们家一样下放的吗?”
母亲问:“怎么一样了?我们家是回老家。他们没有老家吗?”
杨发贵说:“全国那么多人下放,不是每个人都能回老家的。”
母亲较真了:“那就是说,那个老王家是有问题了?”
“没有问题怎么会下放?”杨发贵话一出口,觉得话有问题,“当然不能跟你们家比,再兴老弟可是我们祥云村的骄傲。”
杨发贵见母亲一脸的认真,只好说实话:“大队见我们队里开起会来台上缺个挂牌的,通过公社从别的大队把这一家调过来了。”
母亲没有说话了,杨卫发贵看一眼脸上挂着泪痕的杨涛,对母亲说:“照顾好孩子,这个叫什么来着?”
母亲说:“站着的叫杨波,坐着的叫杨涛。”
杨发贵说:“要不能还真难区分。”
母亲瞪了他一眼,他意识到又说错话了,忙说:“那家搬过来后,帮队里盯着点。”说着匆匆离开了。
母亲见我和杨涛都在吧嗒着嘴,问我们:“你们都在吃什么?”
我说:“糖。”
母亲莫名奇妙:“什么糖?哪来的糖?”
我忙说:“刚才发贵叔带来的那位王伯给的。”
这时候,远远传来一阵“叮叮当、叮叮当”的清脆的铁器敲打声,春婶朝着发来声音的方向大喊:“叮当糖!叮当糖!”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很快就从巷子里转出一个挑着货郎担的中年男人,手里很有节奏地敲打着一副铁器:“叮叮当,叮叮当”
春婶忙从家里把塞在墙缝里的鸡毛、鸡内金皮、头发卷等掏出来,给了货郎。货郎掀开用塑料布盖住的麦芽糖,把手里敲打用的铁器当刀锤,很小心地敲下一块麦芽糖。春婶让他切成两块,给了我和杨涛,然后又从货郎担里挑了两个小夹子给英子。母亲抢过杨涛手里的麦芽糖给英子咬了一口,再给杨涛。
我家祖上留下来的老屋是一栋三直的土坯房,中间一直是大厅,两边是房间。母亲带着我们住在东屋里,西屋里堆放着一些平日用不上的杂物,日积月累的堆得很高,上面都蒙着厚厚的一层陈灰。母亲把西屋的杂物一件一件清理出来,想丢了又怕日后用得上。她一件件清扫干净,挪到后屋厨房的阁楼里。母亲把杂物都清空后,在最底下翻出一只蒙满尘垢的瓷器。她用嘴使劲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再拿抹布仔细擦了一遍,瓷器露出了本来面目。母亲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把这么个东西丢在这里的,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还以为是城里人养花那花钵。一旁是春婶看了说:“是一只香炉,可能是你家祖上点香敬神用的。”
母亲自言自语道:“怎么现在才出现呢?以前怎么就好像没有见到过呢?”
春婶说:“是青花瓷,说不定是个好东西,像我家那对花瓶,金贵说是传家宝嘞。”
我看着母亲用手里的抹布仍在不停地擦着那只香炉,再用水把香炉一遍一遍地洗,最后用洗脸毛巾擦干上面的水,香炉光亮起来。母亲把香炉放在我家大厅上首香桌上,香炉发出一道一道的亮光,与正壁上那张奖状相映成辉。母亲点上三根香插进炉里,要我站到她身边,对着上首肃立。母亲正在念念有词,被门外一阵热闹打断了。母亲紧忙带着我朝上作了三个揖,草草收场。我走到门边,看见王伯一家搬了过来,老老少少六口人,大大小小各种包裹堆满了土坪。我好奇地看着那一堆堆各种各样的东西,
“小峰,让开,一边玩去。”小峰的妈妈周阿姨搬着一副床架冲我囔着,仔细一看不对,小峰明明被他奶奶牵在一旁玩,身上穿的衣服也明显不对,小峰身上的衣服从来没有这么脏过。她放下手里的床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怯怯地回答:“杨波。”
“哦,杨波,杨波。”她像生怕忘记似的,一路念叨着我的名字,重新搬起床架往屋里走去。
王奶奶踮着一双小脚一摇一晃地走过来,牵起我的手问我:“几岁了?”
我回答:“七岁。”
王奶奶说:“哦,和我们小峰同岁。”
正走出门来的周阿姨问母亲:“几月的?”
母亲说:“三月的。”
周阿姨说:“比我家小峰大月份。小峰,跟哥哥玩。”
王奶奶眯着那双昏花的老眼看了半天,突然惊讶地对母亲说:“长得跟我家小峰真像!”
母亲看看我,看看小峰,说:“仔细看还是不很像,你家小峰比我家杨波脸更圆些,眉毛更粗些。”
周阿姨看一眼坐在门边的杨涛,欲言又止。她问母亲:“你男人在县里什么单位工作?”
这还真把母亲问倒了,没什么文化的母亲真不是很清楚父亲工作的单位叫什么,那个院子里这个局那个局的,她根本就分不清楚。她也没必要那么清楚父亲的单位叫什么,只是知道父亲在县里一个什么政府部门的办公室工作,这就足够了。
周阿姨问:“他叫什么名字?”
“杨再兴!”母亲这回回答得很干脆。
周阿姨像是没听清:“杨再兴?”
“你们认识?”母亲看着周阿姨,她希望周阿姨的回答是肯定的,那就说明父亲不一般,县里认识他的人多。
“不认识,不认识。”周阿姨连连摇着头,搬东西去了。
晚上,王伯一家刚安顿好,在我家老屋大厅的西边吃完第一顿饭,队长杨发贵过来了,朝西屋看了看,对王伯说:“刚搬来,让女人在家捡拾,你随我去祠堂里开个会吧。”
王伯跟着杨发贵走了,母亲也要去开会,开会同样能挣工分的,比下地干活轻松多了。我吵着要跟她去,村里的小孩尤其是男孩子都很喜欢到祠堂里去玩,村里的红白喜事,重大事情都是在这村里至高无上的屋里举行。大人们在祠堂里办大事,我们小孩就在一旁看热闹,或在楼上东躲西藏自己开心地玩。母亲以前很少让我去,说有一次一个小孩跟小伙伴们玩躲猫猫,躲在祠堂的阁楼里。后来会散了,人都走光了,祠堂门也被锁了,第二天大人才在祠堂里找到那个小孩。母亲没有说出是村里哪个小孩,我想她其实是想吓唬我,要我在家里陪着杨涛。杨涛现在可以不用我陪了,西屋的王奶奶也和他一样多半坐在门边。
小峰想跟我一道出门,母亲拉起我的手说:“波波快走,我们不迟到。”
我跟着母亲来到村里的祠堂,男女老少的挤满了人,闹哄哄的弥漫着烟雾。祠堂的柱子上挂着两盏汽灯,白亮亮的。杨发贵让王伯站在会场中央,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有些旧了,上面的字都褪了色:“打倒XXX”。杨发贵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一通什么,也没人听,男人们抽烟聊天,女人们带孩子或做针线活。
我找到国华,参加到他们玩闹的队伍里。我们正玩得兴起,耳旁传来了大人们的呼唤声,散会了。我循声来到母亲身边,随人们陆陆续续地散去。我和母亲走在回家的小巷里,我问母亲:“王伯开会时为什么要挂一块牌子站在中间?是不是他家刚搬来大家都不认识呀?”
母亲说:“队里开会要批斗他。”
我问:“什么是批斗呀?”
母亲说:“他……坏。”
我说:“他坏,不能让他住我们屋里呀。”
母亲说:“傻孩子,发贵叔说让我们帮队里盯着点吗。”
夜里,母亲被一阵小孩的哭闹声吵醒,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夜里听到这种哭闹声了。黑暗中,母亲辨别出那声音是从西屋里发出来的,就像是从睡梦里传来的。第二天早上我们起来后,西屋的一家人都在大厅上,小峰穿着长衣长裤。见到母亲,周阿姨忙撸起小峰的袖子,指着手臂上一个一个的红点说:“蚊子咬的,吵了一夜。”
母亲说:“可得小心哟,我家涛涛当初也是被蚊子咬的。”
周阿姨吓得连问:“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母亲说:“弄点艾叶熏一熏吧。”
王奶奶说:“乡下的蚊子就是多,又毒。”
母亲说:“要不谁都愿意呆在县城呢。”
小峰哭着对他妈说:“我要回县城,我要回家去。”
周阿姨没好气地朝他低吼一声:“回不去了,好好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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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18 06:41:37 | 查看全部
感谢赵老师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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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00:48:52 | 查看全部
非常感谢联西老师光临指导本帖并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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