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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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收获
2017年10月11日08:50 来源：中国作家网 刘喜权
他，叫顾三一一这不是名字，而是通俗的称呼。顾名思义，他在家里的兄弟中排号老三。顾三是地地道道的苏北农村人，土生土长，长大了还和这片土地打交道。由于自身的条件差，要房没房，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好的职业没好的职业，虽已三十多岁了，至今还是单身一条。他整天风里雨里在生他养他的这一方土地上干着难称高雅的活一一拾破烂！这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虽说干这活不怎么体面，可自由。他最高兴的事就是这自由。小时因怕老师约束，学校都不愿进，结果落了个文盲至今。如今只好干这拾破烂的活。由于他起早贪黑、不怕吃苦，一天下来，也能挣上二、三佰元。一个月下来，除去开销，他也能积攒个三、两千的。一年下来，那就是三、两万的积蓄。
顾三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史。那是当他攒了多年的积蓄达到十几万的时侯，有个热心的朋友替他介绍了一位贵州的姑娘。介绍费就花去两万，另外又给了女方的父母一次性的养老金五万，一共花去了七万。花就花去呗，好在丢了光棍这一耻辱的头衔，父母也省心。日子似乎光艳了起来。可是好景不长，这姑娘和他同床一年，肚子始终盼不见鼓起来。因她胖，众人都怀疑是她的原因。他正准备带着她一起到城里的医院检查一下，她却跑了，跑得无影无踪。让他好伤心。可还有更令他伤心的呢:家里仅有的八、九万的存卡也一同不见了一一都怪他吃不住枕边的软磨硬泡、把卡的密码告诉了她，到头来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本村有个小寡妇，叫孙红。自从他对出走的那位彻底绝望之后，孙红就成了他首选的猎取对象。这孙红，人长得不差，有几分姿色。顾三觉着顺眼。岁数又差不多，他更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唯一瑕疵是孙红有个儿子，暂时在外打工一一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泥沙，处理不好是会搅浑他们这池爱的春水的。好在瑕不掩玉一一他觉得孙红就是一块温存的美玉。按照顾三的话说:美女脸上有个痣、有个癞痘痘，就不是美女啦？一块美玉上面有点斑，有点垢，就不是美玉啦？
有些爰耍贫嘴的邻里会乘机拿他开心:“孙红好，孙红漂亮！有个男孩正好替你养老”
“呸一一！我要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顾三一脸不屑地怒怼着。他想得美着呢:贵州姑娘走就走了吧，日子还得红红火火地过下去，来日的时光蕴藏着无数的柳暗花明，是诱惑的美景，是向往的胜地，……
可这些终究是他的个人展望、一厢情愿。当牠请了媒婆去对孙红表明他的心迹时，孙红对他却不屑一顾，鄙夷得很:“就他？……要啥没啥！若能捧出十万八万来，今晚我就跟他上床！”
哪来钱？仅有的八、九万块钱的银行卡也被媳妇卷跑了，孙红这不是明摆着寒碜自己？小瞧自己？一一顾三这么寻思着，对一旁回话的媒婆恨恨道:“有那么一天，她孙红不替我生个胖小子，我饶不了她！”
铿锵的豪言壮语，发自他的内心深处。顾三并不是那种光说不做的侏儒，他立即就付诸了行动。别看他矮墩墩、黑乎乎、一脸的癞痘痘，可做事的作风凌厉得很，有时还有板有眼的，有时更是动着脑筋在行事。
这让顾三动起了脑筋来的原因，还得追溯到一户人家一一邵局长家。这位邵局长是人事局的，在顾三所在的这郊区农村买了三、四亩地，盖了幢豪华别墅。别墅，别致的墅。青瓦琉檐，错落整饬，碧水环绕，绿树掩映。没有上千万是盖不起来的。在顾三的眼里，这栋别墅就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好的民居，标志性的建筑，处处彰显着主人的气派、阔绰、不同凡响！ 这有钱有势的人难勉有人巴结。中秋节前夕，邵局长家的院子里不乏各种骄车进进出出，顾三猜想:这些人少不了有送礼的。他寻思着:会不会有礼物被当垃圾扔呢？例如:一条鱼一一死鱼，鱼肚里塞满了钞票，而邵局长家却不知道，把它当死鱼、臭鱼扔了，他捡了……
顾三在做白日梦。想得美滋滋的。心里也就惦记上了邵局长家门前路边的垃圾箱。从中秋节前一天开始，他就对邵局长家的垃圾箱重点关注了。每天天还没亮就要侦察一遍，夜里还得补上一遍。中秋节的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时，伴着皎洁的星月，顾三踽踽地又转到了邵局长家的垃圾箱附近，正巧邵局长的老婆一一那位穿着时髦的半老徐娘，正在倾倒垃圾。
见到顾三，她似乎吓了一跳，定神细瞧:原来认识！“我以为谁呢？是顾三啊！”她指着垃圾箱对顾三说，“这里有几罐野花茶叶，家人不爱喝，扔了怪可惜的，你来得巧了，你捡去吧！”
没想到局长夫人竟认识名不见经传的自己，顾三有点激动得兴奋:“呃一一谢谢夫人，谢谢阿姨，……”他嘴巴说着，手脚也没闲着，一头就扑到了垃圾箱边，拿出腰间别着的一条蛇皮口袋，把几罐茶叶当宝贝似地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进去。
邵局长的老婆瞧在眼里、觉得好笑，也没说什么，径自回屋去了。
顾三又捡了点有用的东西，例如:几只丢弃了的纸盒啦，几只空酒瓶啦，……只要能卖钱的，他决不吝啬手脚与时间。一会儿功夫，仅有的一条蛇皮口袋就鼓鼓囊囊地塞满了杂物。他心满意足地唱着不成章法的流行歌曲:“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兴致所至，管它跑腔跑调还是跑词呢一一唱的是一种心情，他姑且亨受这份心情了。他偏要这么一边乐哉着一边往家走着。这是执拗的高兴;这是高兴的执拗！
回家的路不远，三绕两绕，约莫一支烟的功夫也就到了。
顾三住的是三间红砖、混凝土结构的平房，外加两间作厨房用的砖墙小瓦房。他直接进了平房，放下口袋，关好门，这才仔细地检查口袋里那邵局长家的“宝贝”。在屋里幽暗的电灯光下，当他撬开最后一罐茶叶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亮，心跳似乎都骤然停止了，映入眼帘的那是满罐的佰元钞票！激动之余，他又颤着手抽了几张验别真伪一一确确实实是真的！他大笑一声，大喜过望，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茫然，随即失去了知觉，……
等他被冻醒、有了知觉的时候，太阳已高高地升起来了。阳光正温和地从门上的框棂间那花玻璃透进来，照得他暖洋洋的，有点花眼，有些晕眩。
平息了一会儿，他渐渐地恢复了原先的神智，记起了十万块钱这一飞来的横财一一这钱明摆着还在眼前！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紧紧地抱住钱罐子，“唿”地就爬了起来，把钱罐藏到了那只旧衣柜里，顺手在柜里又抓了件羊毛衫给自己胡乱地加在了身上，又草草地梳洗完毕，便匆匆地找到了媒婆，请她再到孙红家跑一次，告知孙红:十万块钱有了一一不是偷、不是抢、不是骗、不是贷款、更不是高利贷！是他顾三动脑筋干活得来的收获！
开妇媒婆有点不信，睁大一双凤眼审视着他:“顾三，你是不是八月半没女人团圆，想老婆想痴了？”
“骗你我顾三是王八蛋！”他信誓旦旦地拍打着胸脯，“啪一一”，随手就把两张崭新的佰元钞票抛在了媒婆的面前，厉声道，“这是给你的跑腿费！说成后，定有重赏！”
媒婆感觉遇见鬼了，怎么眨眼穷人就成了财神爷了呢？既然成了财神爷，当然就怠慢不得，就要对他的差遣正二八经地办一一办好。
媒婆径直来到了孙红家。
孙红正好一个人在家刷瓷砖铺就的地板。这女人爱干净，有条理，两间上下的砖与混凝土结构的楼房，外加两间砖墙瓦苫的厨屋，里里外外，被她拾掇得看不出一丝乱样，看不出一点儿不洁净的迹象。孙红给媒婆让了座。
媒婆便把顾三的话如实相告。
听完媒婆的叙述，孙红睁圆了眼一一把双眼皮都睁成了单眼皮，同样表示难以置信。
媒婆道:“一夜暴富的人也不在少数！”
“是啊一一”孙红想想，这话也有道理，便对媒婆道，“叫他把钱带来，我要眼见为实！”
“来啦一一！”躲在外面一直偷听着的顾三这时从门外窜了进来，“啪！”，就把一只鼓鼓囊囊的小黑包掼在了孙红的面前，涎着嘴脸笑道，“请夫人过目！”
“就知道耍贫嘴！”孙红的凤眼含着笑，冲他瞪了一下，一副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样子。说着话的当儿，玉腕轻转，便打开了小黑包，只见里面果然装满了一撂撂的佰元大钞。她纤指微动，粗略地点了点，抿嘴浅浅一笑，“不假！应该是十万！”
这抿嘴一笑不大紧，孙红因笑时在两靥漾出了两个小酒窝，这可醉倒了顾三。他一下子蒙生出无限的遐想，无限的美感，感觉春花烂熳，伴着春波荡漾，荡得他魂不守舍，荡得他芳心大动:“那，那，……今晚就在一起啦一一你说过的！”他火辣辣地望着孙红，心在急促地不安份地跳个不停，……
“丁是丁，卯是卯，哪天成亲哪天好！”媒婆在一旁帮衬道。她心里同时在想顾三对她“定有重赏”的承诺呢。
孙红的两颊顿时变得像晚霞般绯红。她觉得这幸福来得唐突，让她猝不及防，防不胜防。
顾三愈瞅愈觉得这孙红愈发地迷人。面对这即将到手的猎物，一种时来运转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在感念上苍:给了自己不浅的艳福！
当初自己被那贵州籍的媳妇拋弃了的悲凉终于划上了句号。他开始亨受新的人生，新的生活了。冷不丁地，他蒙生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人生感悟一一这还得感谢走了的那位贵州籍的媳妇。
顾三和孙红终于走到了一起。在他们新婚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在孙红家，俩人正准备关门上床，邵局长的夫人慌慌张张地找了来，急切地追问着他:“顾三啊，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们家的几罐茶叶还在吗？”
“不在了！扔河去了！”顾三转动着两个大眼珠子，矢口否认着，“我顾三若是骗您，就让雷打火烧，就让车压死！碾死！……”
“我信你！……”不信也没折啊，无奈之下的邵局长夫人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顾三随手关好了门，一把就托起了孙红那娇小的躯体，一边向床边走去，一边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乐呵呵道:“不替我生个胖小子，我天天饶不了你！”
媒婆正巧来找顾三讨赏钱，走到窗下，听得真切，便故意喊道:“给赏钱！如若不然！我就在这里听窗！”
窗内笑了起来。
窗外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