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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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2017年03月23日14:59 来源：中国作家网 春回大地
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抹色彩的涂画，凝重的意境和画家此刻的心境如此一致。
旁边的老头都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自己答应这幅画完成后送给老头，代价是老头帮忙邮寄一封信，给前女友。
和相恋快五年的女友共同经营的画廊，已经破产。对于一个痴迷于绘画而不懂经营的画家来说，要想起始复生难于登天。更要命的是女友竟然挥手自己，牵着那个常来买画的秃头胖子绝尘而去，不留下一片云彩。万念俱灰，画家就想到了死。人常说，死而复生，只有如此，也许会在另一个世界再续前缘。
画家从画板上轻轻卸下作品，慢慢地捧起画框，每条边、每个角依次抚摸，凸凹不平的棱角如同生活坎坎坷坷，也有欢笑快乐。然后，依依不舍的捧给明显不太耐烦的老头。
此时，老头已经不情愿的掏了几颗糖给闹着要回家的孙子，这几颗糖本来要晚上哄宝贝完成幼儿园作业的。计划有变，资源用尽，回去又会看儿媳妇脸色了。
画家当然不会理解老人处境，只嘱咐他如何保护好画作，定要把信寄给女友。谁知倔强的老头此刻倒不着急，在一块石头上磕掉烟灰，用铜烟锅头对着画作有模有样的点评起来：
“山水画应有气势，或风或雨，或阴或晴。总体画面的走向延续，疏密与多少的变化关系，物象表态等，均能影响画面整体，要画出气派就是造势。看看这幅画，山无粗狂，水不秀丽，就像晒场上的麦捆零散摆开，和邻家婆娘拉家常一样。”老头边说，边给烟锅里添上烟沫。
“不会吧”，在画家惊讶这老头如此评价。
“画面中各部景物大小，相互比较，高矮、宽窄均要适当合理，有一处比例失调，则会破坏全局。你这图上的女人看不清面目，却占了整个板子的大半，还盖完了了身后山水。村里盖房时，就会堂屋、偏屋和过堂分开，各有各的地，谁摆错了都不行，都会使楼倒房塌，让人笑掉大牙”。老头猛砸口旱烟，浓浓的喷出口。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作品，这可是我的女朋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懂画吗？”画家疑问道。
“那你女人咋就记不起眉目呢？”
“这…”
“先不说别人了，再继续看。”烟雾缭绕中的老头依旧不紧不慢，“写篇文章，画幅画，都要突出重点，其它内容完全为中心服务。几年前我给儿子娶媳妇，只要闺女勤快孝顺，通情达理，这就是中心，与宾客多少，宴席薄厚，彩礼多少关系不大。主是主，次是次。可是如果娶来的媳妇不爱家孝老，那就会不幸福，就偏了轨道，就会…”似乎觉得话题远了，老头又坚定的说，“在想画的东西中，哪些可以少画或不画的，一定要箩筐筛谷一样，留下小米，吹走浮糠”。
“对呀！这老头还是行家呀，可不能叫他看扁了自己”，此刻，画家争强好胜之心占了上风，寻死殉情之心似乎弱了。
“请问前辈尊姓大名，今天赐教如饮甘泉”。画家貌似谦逊的问。
“前辈称不上，本人免贵姓冒，早就归田多年了”，老头笑呵呵的，又吐出一圈蓝色的烟。
“小伙子，功力还欠，你还得琢磨几年吧。不然，就你的这些东西，和田里的嫩苗一样，一抓一大把”。老头语重心长又不失调侃的抽着辛辣浓烈的旱烟。
难道是冒辟亮冒老前辈，那可是三十多年前名闻天下的画坛泰斗呀。真人不可貌相，又没谋面冒老，谁能肯定当下有机缘巧遇高人呢。也许老人家不想被外界打扰，只想世外桃源呢。
想到此，画家决然起身，飞快的收拾好画架、颜料和画作等，深深向老头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指教，晚辈回去再好好研磨，，提高作品境界。改日定来求教”
望着年轻画家离开的坚实步履，老人擦擦即将出汗的额头：又劝回了一个年轻生命，这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唉！
村口的这片悬崖咋就成了年轻人轻生的天堂呢？家里生活比他们差了不知多少，可咱就没这些荒唐的想法。老人思索的表情迅速被儿媳妇那即将飘来的黑恶脸色代替，顿时跌落了许多。
“爷爷，爷爷，你还是个画家呀，快教我画画吧”，小孙子不明白大人们的对话，却扑捉到了爷爷是画家的信息。
“画家，对，就是画家，爷爷的画板就是眼前这一片土地，爷爷可以让它绿，让它红，让它方，让它圆，让它站起来…”
爷爷在等待，等待什么呢。“老人揉揉麻木的腿脚，慢慢站直，抱起活蹦乱跳的孙子。“你说爷爷是不是画家？”
“爷爷是画家喽”小孙子天真的呼喊和周围的麦浪似乎听懂了老人，随风摆动，摆成了画框。
值得一提的是画家成名后，那幅被老人批判的《等待》终获国际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