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怪

ZX68

中国作家网>>原创>>小说
王老怪
2017年03月15日09:1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拙夫
每年春节前将诊所进行一次立体大扫除，是王老怪近三十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王老怪是樟树村的乡村医生，大名叫王大富，人们称他为“王老怪”，是因为他常常不按常理出牌，在常人的眼中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人，他的怪异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改变，反而变得更加超乎人们的想象。
腊月十六这一天，天气暖和，王老怪决定将诊所打扫一番。
吃过早饭，王老怪像往常一样，首先清理营业柜台的那个抽屉。这个抽屉，是专门用来存放账本的。村里人不像城里人，看病抓药都得付现金，他们常常都会在看病的时候赊账。王老怪开诊所近四十年，村里每家每户几乎都在他的诊所赊过账。赊账的时候只要在账本上签个名，不会签名的，就在账本上按个手印。几十年下来，账本已是厚厚的一摞，有些已经发黄，甚至已经霉变。往年，王老怪都会将附在账本上的灰尘清理干净，笑一笑，再放回到原处。但从来都不会上门催账。
费了大半个小时的清理，堆满了整个抽屉的账本总算清理好了。王老怪依旧是笑了笑，但与往年不同的是，他没有将清理出来的账本放回原处，而是放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蛇皮袋里，然后提起蛇皮袋朝里屋的厨房走去。
厨房里，王老怪的老婆也在打扫卫生。见王老怪提着满满一蛇皮袋的东西进来，她斜眼瞟了一下。
“蛇皮袋里装的什么？”
“账本。”王老怪轻声回应。
“把账本提到厨房干什么？”
“烧掉。”
“烧掉？”王老怪的老婆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烧掉。”说完，王老怪将装在蛇皮袋里的账本全都翻了出来，倒在灶膛里。
“大家都说你做事怪，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的怪会怪到跟钱过不去的地步！”王老怪的老婆见王老怪将满满一蛇皮袋的账本倒进灶膛，立即放下手中的活，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将放进灶膛里的账本掏了出来。
“不烧掉留着有什么用？”王老怪淡淡地说着，然后，抓起一把刚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账本，从灶台放置火柴的地方拿出火柴，取出一根，擦出火苗，将账本点上。干燥的纸张遇见火苗立刻燃烧起来。
“你疯了？！”看见账本被点燃，王老怪的老婆大吼一声，用力拍打着王老怪拿在手中的账本。
熊熊燃烧的账本掉在了灶膛前，王老怪的老婆拼命地用双脚踩踏着。
老婆的发怒，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王老怪焚烧账本的决心。他将熄灭的火苗再次点燃。
“王大富，账本里的赊账，不是你一个人的钱，有相当一部分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你有什么资格将我的账本烧掉！”看见执拗的王老怪，王老怪的老婆第一次像怒吼的狮子吆喝起来。
老婆的举动让王老怪愕然，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婆。
“老婆，我知道，账本里的赊账，都是父老乡亲买药的钱。这些钱，也确确实实是你的血汗钱。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的诊所恐怕早就关门了。假如我们家的诊所关门了，村里人伤风感冒了找谁看病抓药去？你知道，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果没有乡亲们的相帮，我不可能长大成人，更不可能成为一名乡村医生。看病抓药要掏钱，村里人都知道这个理，可那些赊账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们穷啊！你没有看见吗？那些赊账的人，每次来我们诊所看病抓药都是满脸愧疚。看到他们愧疚的表情，你不觉得心酸吗？我之所以决定将账本烧掉，就是希望我们能够忘掉之前的一切，也希望那些赊账的人能够从头再来。老婆，你是一位深明大义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支持我的。”说完，王老怪将老婆搂在怀中。
“大白天的这么搂着，你害不害臊？”王老怪的老婆一把推开王老怪，娇嗔道。
“一对老夫老妻在大白天里搂搂抱抱实在是不好。既然是这样，那就请老婆大人移步到你的工作岗位吧！”王老怪嬉笑着，向站立在身旁的老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怪，嫁给你这个怪人，我认命了！”
“我就知道，不管我做出怎么样怪异的事情，老婆大人都会支持我的。”
账本重新被点燃。看着一张张燃烧的纸张被烧成灰烬，王老怪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王受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