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诗（纪念何塞·马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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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体诗（纪念何塞·马蒂）
作者： 王敖 2017年01月04日


有魔灯，照花世间的灯
叠成山的影子，仿佛海里无穷多的河道

扯动冰川，把我碓成何塞马蒂，如醉月掷天
震碎铜山，穿透海螺深处，风神的集中营

我的叹息如鹿下山，我的山洞是古猿的罗马
黑夜和青岛，是我的两个家

终有一天，你无法再说出，天啊
记忆为你献花如孩童，荒野里的庄稼

转圈抛走昏鸦，我的亲吻在伊丽莎白公园
曾经属于天鹅，那遥远的抽搐歌唱着我，粉身为祖国献上石油

每次古怪的发音，都让我上吊般腾空，并低头不认罪
巨焰的理发师，修剪着我，如麦穗去地狱作酒，如比喻的奴隶

坐卧不离，用下巴去幻想的大街上，拦路施工
何塞马蒂，我的变形记，让我背着你就像悲哀背起了远山

用远去的火车冒着，戒掉的烟，我，王敖，和你一样
最爱暴风雪，冻僵亦不会熄灭，钻石开始都是碳，后来都是你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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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

  诗的标题中，何塞·马蒂是这首诗表达纪念之情的对象。所以，这首诗的意图是明确的。它是一首纪念诗，也是一首人物诗。不那么明确的是，读者本来指望在诗的场景中能更清晰地分辨到对何塞·马蒂本人的勾勒，但诗人的做法似乎并不意在满足读者的这一阅读预期。一首人物诗，读者却看不到多少传记意义上的有关人物形象的描绘，这的确会引起不小的困惑。这也许是件好事。因为来自诗的困惑，恰恰说明这首诗向我们提出了它自己的问题。既然纪念何塞·马蒂，作者却很少动用历史人物的传记资料，那么这样的目的其实是明确的：诗人就是要读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到何塞·马蒂所代表的生命精神上。也就是说，对传记资料的废弃不用，诗人的意图是，向何塞·马蒂的精神致敬。诗人要纪念的是，何塞·马蒂在人类历史上所演绎的人类生命的某种精神性的存在。甚至也不妨说，在诗人的独特的感受中，何塞·马蒂昭示了一种生命的原型。我们知道，何塞·马蒂是古19世纪古巴独立运动中的杰出的革命家，古巴的民族英雄，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诗人。与这首题为“简体诗”暗合的是，何塞·马蒂也写过一首名为《纯朴的诗》的诗。其中有这样的诗句“我是一个诚恳的人， /来自棕榈树生长的地方， /我想在临死之前， /把心灵的诗句歌唱。”。但按一般的读者反应，人们会觉得这首纪念何塞·马蒂的诗，诗人的修辞风格似乎不太“朴素”，甚至有点过于“华丽”。那么，这首《简体诗》的“简体”，究竟简体在哪儿呢？据我的体会，它的“简体”其实喻指的是诗歌想象力本身的“简朴”。按想象力的类型，这首诗其实是一首布莱克意义上的“天真之歌”。所谓“天真之歌”，其本意是逆反人类过于复杂的“经验之歌”。本诗中，诗人给出的意象不可谓不繁复，但从诗的想象的逻辑上看，这些繁复的意象却都活跃在诗人的奇幻而自由的想象之链上。它的强烈的主观性，既与感受力的神奇维度有关，也与生命意志的自由维度有关。此外，这些自由奔放的近乎神话的想象力的自我展示本身，也隐喻了何塞·马蒂的生命形象——正如何塞·马蒂在他的《纯朴的诗》中表白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愿意为纯洁的原则献身的人。一个有理想的人。更重要的，一个有着生命热情的人。现代人文话语中，不太重视人的幻象经验。更恶毒的，现代人文话语酝酿了一整套复杂的理性语法来污名诗歌的幻象经验：一方面，倾向幻象的想象力，不成熟。另一方面，文学的幻想性，不真实。不足以承担人类的责任。但通过对这首《简体诗》的阅读，我的想法有了新的变化。幻象经验，狂野的想象力，恰恰展示了内心体验的真实性。因为说到底，生命的启示大都来自我们对存在之光（在这首诗中，它是“你的光明”）的追寻和认同。
特邀点评：臧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