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田埂走上一整天，才能走到另外一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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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田埂走上一整天，才能走到另外一天去
2017年10月16日08:53 来源：诗刊社微信公众号 肖水

古寨村

奔丧途中，母亲不断哭泣着打电话问他已经到了哪里。
他呆呆地望向铁轨一侧，决定下车换飞机。地级市的小机场，
很破，机票很贵。停机坪开始飘起小雨。他挑起飞机餐里的
面条，想起松木刨到末端不断卷曲的木屑，眼泪很快落下来。

密州、徐州、黄州

风论斤出售，有人在秤盘里，轻巧地翻了几个筋斗。
船停了，难以言喻的枝条，搅动铁罐里新鲜的
雾气。养蜂人赶走农具上睡着的绿鹭鸶，天微微亮。
花的影子爆裂，而水獭钻入廊桥底下，开始练习捕鱼。

常熟兴福寺遇腊梅

它就在佛寺的外面，安静地开着。偶尔
还会被人斫成长长短短的几截，拿到街市叫卖

抛开长久来被阐释的意义，它只是一种花
但它现在被紧紧拧在枝条上，现出光滑的螺口

艾草

似乎，与你说的尘世相反，
有三种苦可以归为荣耀：慷慨，悲悯，以及孤独。

我愿在年轻时就死去，头顶的云彩比平时多一些，
而家人继续为一株淡绿色小麦劳作，他们漫不经心，汗水淋漓。

天工开物

初冬的天空，像一枚冻结的陀螺。光之生处露出
锯齿般的细缝。劳作的人依旧需要弓着背脊，进到他人的梦里
去借取一斗稻种。在罗网中编织的罗网，罩住发霉的草垛。
顺着田埂走上一整天，才能走到另外一天去。

桥上

雾气早早地合并了群山。鹅王养静，
诸厄消除，水面的平安道场，经声也渐消散。

小叶苦丁不描而翠。乌雀耳根圆通，
所入既寂，只有蜂鸣四起，仿若万物烂醉如泥。

末日物候

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库区，父亲是附近林场的伐木工，
母亲经营着小杂货店，她经常要去县城进货，有时候回来晚了，
渡船开到湖心，会停掉马达，静静飘着。岸边漫山遍野都是白鹭，
被淹没的民居偶尔从水底露出来，上面挂满了湿滑的水草。

崇善寺

她想见见他真人，第二天就飞到北京去。
像只是从郊区赶来，她若无其事地看着芦苇推拱起天际线的边沿，
而身上的雪，恰好不经意地修改了刺槐枯枝的曲线。她不喜欢
被一个人拨动心跳的感觉。“我不喜欢我喜欢你。”

许西街

那姑娘在他毕业的时候，真从楼上跳了下去。
同居四年，堕胎五次，她在窗台上细心养的铜钱草分给过
我们很多人。曾经惜别的位置上，我试着将远景拍下来，
湖面上炫耀技巧的滑冰者，也将要开始一次前空翻。

多福寺

午夜航班取消，他觉得生命多了一天。
人们很快离开登机口，回家或挤到机场安排好的快捷酒店去。
他坐着，想起白天在山中，僧人用火钳夹起蜡烛去点油灯，
还有结冰的路面上，车打滑后，轻轻抹去了竹节一般粗壮的花纹。

来源：《诗刊》2016年7月号下半月刊“银河”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