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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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
作者： 叶美 2016年12月19日


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应该有一只山羊
它应该是小的，柔顺，有一双上帝一样的目光
它会走失，正如她或他有时出走
满怀愤怒，分道扬镳的冲动
但她他最终会回来
因为那山羊也会回来

他们将继续着修缮房屋的计划
继续想着更换地板，对哪种颜色举棋不定
也将继续平凡日子里的争吵

但因为山羊，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了最终的和解
使出走最终成为一场爱的仪式。
使内心生长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爱
一种满足，照亮渊面的未来
一种清除情感淤泥的阀门


点评
        这是一首象征诗。但山羊具体象征什么？以及一首诗到底在说什么？类似这样的问题，对诗人而言可能并不是那么重要，甚至是伪问题。如果一首诗可以简化成一个答案，诗人就不必写下它。写诗和读诗，并非制谜和解谜的游戏，一个谜语被解开以后就丧失了大部分魅力，而一首好诗，却是自足的，能接纳各种解释但在被解释拆散之后又总是迅速还原成一件崭新的艺术品。

  作者在第二行提到了上帝，这让我们有可能将山羊在西方文化中的象征纳入对于这首诗的思考。在《旧约》中，山羊被作为“替罪羊”，承载人的种种罪孽，再被送到旷野，替人赎罪。在《新约》乃至后来的基督教文化中，山羊被施以更多的污名，被视为“不信”、“情欲”、乃至魔鬼的化身。继而，我们可以想到翁贝尔托·萨巴的《山羊》以及爱丽丝·门罗《逃离》中的那只山羊。它可以是罪孽、痛苦和黑暗的化身，同时似乎也可以意味着希望和救赎。而就这首诗而言，它的动人之处在于对事物正反两面的同时接纳，使每一行诗都暗藏一种与字面表达相悖的冲动，诗人很好地控制住这种矛盾，从而让全诗呈现出一种语调上的平静与坚定。诗人暗示，诸如“最终的和解”，并非全然的和谐，而只是对于一切矛盾和命定之物的接受；“一种满足，照亮渊面的未来”，要看到未来依旧是黑暗深渊，但它被照亮，让诗人得以看清这样的命运，“满足”更多是由此而来；“一种清除情感淤泥的阀门”，当淤泥被清除的同时，一些情感也被同时清除了，“阀门”的意象冰冷严峻，它照应着那只横亘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永恒的山羊。

特邀点评：张定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