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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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
2017年02月28日09:17 来源：中国作家网 祁生霖
古教授的屁股才挨上列车的硬椅，就被对座小姐的红酥手深深吸引住了。
那可真是一双美仑美奂的手。它纤润、修长、灵巧、绵软有着近乎透明的肉色质感，每一根手指，都仿佛一条玲珑剔透的粉色牙箸，在温玉雕成的莲瓣似的掌托上，精灵般翘然颤动着，美妙的就象一段冉南大升腾的音符，看得古教授几乎屏住了心跳。
“这样的手，只该在琴键上跳跃”，正当古教授在心里感叹时，忽觉眼前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就碰上了玉手姑娘亮晶晶蕴满笑意的眼睛。
古教授很是不自在，一个年届天命的半老男人，竟死死盯着人家姑娘的手，总有点不礼貌，为掩饰失态，他冲姑娘一笑说：“这位小姐，你的手很秀气，灵敏纤秀，极有艺术感。”
“是吗？”姑娘把玩着指甲上涂了猩红冠丹的玉手，“谢谢您恭维！”
“小姐在银行工作吧？”古教授想起在算盘珠噼哩啪啦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悦耳声响，便从心里认定秀手就是抚算盘的。
“不，你猜错了！”姑娘莞尔一笑，“我在文工团上班。”
“哦，文工团可是个好单位。”古教授十分喜爱跳孔雀舞的杨丽萍，在他眼里，杨丽萍那双手就鬼魅般的极有灵性，于是便由衷地称赞说。
“单位嘛，还凑合，可就是清水衙门——磁穷！”姑娘极妩媚地冲他一笑，毫不掩饰地说。
古教授心里徒生一丝不悦，想拥有如此玲珑美手的姑娘，说话也怎么这样浅薄俗气，张口就穷不穷的，便有点不满地瞭了一眼姑娘却意外地发现姑娘长得极亮丽，于是古教授心里也就很快释然了，因为他认为，漂亮女人总是爱钱的，遂说：“只要工作好，穷就穷点也无妨。”
“您老没有听人说，人没钱，鬼一般吗？”玉手姑娘格格一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古教授不由笑了，“话虽如此说，但也不能太绝对，现在不是也有人感叹穷得只剩下钱了吗？”
“什么都可以有，但不能有病；什么都可以无，但不可无钱。您老大约也听说过，这也是新俗语。”姑娘俏皮地反驳说，“穷得只剩下钱，也毕竟还是有钱垫底。穷得什么都没有，那可就太孽障了。”
“钱儿多了颇烦多，丫头多了姑爷多，单纯为钱活着，那也太累！”古教授不由感叹道。
不知为什么，这次玉手姑娘却没有接古教授的茬，只是专注地侧首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冲古教授抱歉地一笑说，“哟，您瞧，只顾了说话，没想到天已黑透了，下一站我就要下车，咱们还是趁机吃点东西吧！”说着，就把一罐健力宝推给了古教授。
“不，不，”古教授急忙拦住玉手姑娘的健力宝，“你喝吧，我自己有，再说也不渴。”
“百年修得同船渡。”姑娘又把健力宝推给古教授，“能在一块坐车，就算咱俩有缘，都是出门人，您还客气个啥！”
古教授见姑娘真心相让，怕再拒绝了反而显得生分，就从自己的游行包里拿出一包酱牛肉和几块芝麻饼，推放在姑娘面前爽快地说，“来，那我们就合伙吃。”说罢，接过姑娘推给他的饮料，大口地喝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古教授就忽然觉得有点困，便将头靠在椅背上，想假寐一会儿，但没料到眼睛才合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古教授睡得很酣畅，醒来时，已到了第二天早晨，他见桌上的半包酱牛肉还在，但不见了玉手姑娘，就知道她在他睡熟的当儿下车了，便暗暗有点怨怪自己，咋就睡得那样死，人家下车时，竟连一声别也没有道。于是心下便有点怅怅的，楞怔了许久，才无聊地拿起一本闲书翻起来。
忽然，古教授听车厢里闹哄哄的，便惊异地从书上抬起头来，就看见玉手姑娘低垂着头向自己起来，身后还紧跟着一些人，便有些惊喜地问，“怎么，你没有下车？”
姑娘只差怯地看了他一眼，就飞快地埋下了头。就在这时，古教授才注意到站在玉手姑娘身后的是两位警察，同时还发现了她玉腕上锃亮的手铐。
“喂，老同志，请检查一下你的衣物，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一位警察冲古教授嚷道。
古教授这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喝的健力宝有问题，匆忙手忙脚乱地上下翻找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皮夹、身份证、还有身上携带的3000余元钱，都不见了。他震惊极了，呆呆地盯着玉手姑娘俏丽的脸，好半天显得手足无措。
“将丢失的东西清点清楚了，待会儿到列车治安室来一趟。”警察叮嘱了古教授一句，就推着秀手姑娘匆匆地走了。
望着秀手渐渐远去的背景，古教授好一阵黯然无语，半响，才自言自语似地说，“唉，真正可惜了一双好手！”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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