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林梢之一

ZX68

中国作家网>>原创>>小说
月上林梢之一
2017年02月13日09:12 来源：中国作家网 真迩
生活给予同样的磨难，但每个人面对磨难的方式却各不相同。
——题记
夜来了！一轮残月挂上树梢，如女人无血色的脸，毫无生气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小城里的男男女女。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小屋，恶作剧般的将屋子里的简陋寒酸赤裸裸地展现。秀秀皱了皱眉头，拉上窗帘，转身从床架上取下那件凤穿牡丹的旗袍换上，她就这一件像样的行头了，这还是从青青那扒拉来的呢！
“旗袍这玩意是她妈谁想出来的？”她深吸一口气收紧腹部费劲地扣上了最后几粒纽扣，低头看看腰上的赘肉，心里恨恨地骂着。袜子昨天被那个“肥猪”的爪子抓破了，秀秀干脆脱了袜子光着大腿，反正也没人会注意她，她现在可没钱去买这些行头。穿戴停当后，坐在窗前，就着月光，涂上厚厚的脂粉，眼角的鱼尾纹却怎么都遮挡不住，只有用烈焰红唇来转移视线。随后拎着珍珠小包，出门找活去了。
刚过立秋，白天暑气未消，晚上的寒气却开始降临，风儿也大了一些，月儿一会儿躲进云里，一会儿又从云里钻了出来。秀秀现在是越来越讨厌月亮了，它如母亲的眼，冷冷地瞪着她，监视她的一切举动，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喜欢黑暗，在黑暗中她尚可存着几缕游丝般的自信和自尊。
正想着，秀秀走到了一条巷子口，这是她工作的地方，巷子很黑，很少有人进出。巷子口有盏路灯，昏黄的光在风中摇曳，孤独而暧昧。巷子口外的大街不时有人路过，街对面是一片灯红酒绿，姐儿们放浪的笑声，嫖客的酒后挑逗声，刺激着秀秀的每一根神经。不过，她已经麻木了。
“妈的，这有啥啊？想当初，我秀秀可是这条街的头牌，要不是……”秀秀不愿意去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点燃一根烟，靠着巷口的歪脖子树，眼睛盯着过往的男人，她拿眼睛一瞟就知道哪个是她今晚的菜。那个穿长衫戴眼镜的男人，一脸愁云，低头闷走，不用说，这也是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主。秀秀扭着腰，故意走到“眼镜”跟前，伸出白花花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再用两个奶子去蹭他，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吐出一串烟圈。这极具挑逗性的动作把“眼镜”吓得直后缩。
“哈哈哈！”秀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已经被生活捉弄了无数次了，现也就剩这点找乐的本事了。回到歪脖子树下，她重新寻找猎物，行色匆匆的不找，那是浪费时间；太年轻的小子不找，那是害性命；破衣烂衫的不找，那是白卖力气赚不到几个钱……只能找那个眼睛贼梭梭转的，特别是那种有点岁数的男人，憋着久着呢！上手快，时间短，挣钱多。
妈的，今晚怎么一个都没有呢？月亮不合时宜地又从云后出来了，秀秀有点烦躁了。难道又只能去找那个小蹄子？实在不想去啊！可几天都没吃顿饱饭了，房租也拖好久没交了。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把烟蒂狠狠地在歪脖子树干上碾了碾，朝街对面走去。
“哟！姐，又没饭吃了啊？”刚到门口，几个小妮子就过来取笑。
“不，不，我找……”秀秀一脸尴尬。
“知道知道，她在呢！”小妮子们笑着把她推进了门。
秀秀的心提到嗓子眼，低着头溜进了燕春楼，她不敢抬头看，她怕碰见这里的老鸨，还好，那个老家伙正忙着招呼客人呢！声音大得哪都听得见。
“这位爷，您今看上哪位姑娘啊？要不，妈妈给你介绍一个？”“哦！爷，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里的姑娘一直惦记您呢！”
……
秀秀知道那老家伙对自己的这点破事，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装聋作哑，也就猫腰上楼了。秀秀要找的是仙儿，也就仙儿还给她点面子，还愿意接济她几个。
仙儿现在已经是这里的头牌，住在秀秀当年住的房间。走到门前，侧耳听了一阵，估计里面刚喝上。她对着门，轻声唤道：“仙儿姑娘，妈妈要我给你带句话！”
只听见里面一句：“爷！您等会儿，我马上来！”推门而出的仙儿的确相貌出众，杏眼柳眉，小巧的鼻子，微翘的双唇。妩媚中带着几分俏皮。一袭嫩绿的旗袍，胸前的一枝粉色荷花含珠带露，与她青春蓬勃的身体相得益彰。
“姐啊，你怎么又来了？现在还早呢！看我屋里的灯吧！”仙儿把秀秀拉到一旁不耐烦了。
“哎，好好好。”秀秀连声答道。
可去哪呢？只能去竹心房里坐坐了。竹心的房间在最角落里，一向清净，竹心进过学堂，一向清高，少与人打交道。果不其然，她正在作画题诗，只见画上一只鸿雁，两只眼睛透着忧伤孤独。画旁题诗：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秀秀就不明白了，女人画个什么花儿鸟儿的多喜气，怎么尽画这些个？
“妹妹这儿就是有品位！我……”
话没说完，就只听得老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们几个小蹄子还不快点到门口去！又进来偷懒？”
“妈妈，您动这么大气，伤身体呢！您看我们这只是进来喝口水，马上出去。妈妈，我们几个今还空着呢！您也不想着我点？”声音中带着娇嗔。
“就是，妈平日里最疼我们几个哦！”
“你们先在门口候着，有客人叫我！”月娘语气明显缓和。
“得，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秀秀嘀咕道。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化着浓妆的半老徐娘，身材像极了竹心书案上的陶瓷画筒——上下一般粗，紫红的裙装艳得晃人眼，一双绿豆眼下，依稀可见脂粉无法遮盖的雀斑。
“妈妈，好久不见啊！我正想着您呢！”秀秀满脸堆笑地迎上去，亲热地挽着老鸨的胳膊。
“嗯，你又来了？坐吧坐吧。”老鸨抽回胳膊，转身对竹心说：“竹心，楼下那几位爷指着名要你陪，他们是冲你来的，说只是喝酒对诗呢。你看……”
竹心不言语，默默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老鸨转头又对秀秀说：“你挪个地吧，这马上要接客了。你别怪我狠心赶你走，只能怪你命不好。”说完起身正要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秀秀，你去宝珍房里等吧！这小蹄子这几天跟我闹呢！你帮我劝劝她！”出门时又丢下一句，“没一个省心的！”
宝珍门口站着两个黑衣男人，那是老鸨养的打手。一进门，就见宝珍正气呼呼地在房里坐着，头也不梳，妆也不化。说实话，宝珍长得真不赖，整个燕春楼就她能与仙儿争个高下，可是仙儿乖巧，得客人喜欢，老鸨自然是把她捧得高高的。宝珍呢？性格泼辣直率，免不了与人发生口角。
“怎么了？妹妹，一个人生闷气呢？”秀秀挨着宝珍坐下。
“还不是妈妈，我昨儿跟她顶了几句，今儿，她就把我关起来了！”宝珍的脸气得通红。
“哎，宝珍哪，听姐姐的劝吧，我是过来人，你看我现在的状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低头认个错，妈妈是看你还有点本钱，让你几分呢！要不然……”后面的话秀秀说不出来了。
宝珍撅着嘴，不做声。秀秀也不知说什么好，呆着也没趣。正进退两难时，她发现仙儿房里的灯灭了，就连忙与宝珍道别，宝珍只顾生气也没理她。
仙儿已经在门后面候着呢！见了秀秀，小声说：“姐姐，那死猪被我灌醉了，你别出声，别让他发现，我在这看着呢！”
黑暗中，只见床上躺着个烂醉的男人，看不清长相，一阵阵酒气扑了过来，秀秀轻轻地躺下，那男人一把将她抱住；“仙儿，真香！让爷亲亲！”秀秀不做声，麻利地退下两人的衣服，那男人闭着眼翻身骑在了秀秀的身上，口里不停地念着：“仙儿，真香！”秀秀不敢出声，任由他摸着捏着……仙儿在窗边喝着茶，望着窗外的明月，不知在想着什么。
没多大工夫，床上就没了动静，男人的鼾声一阵高过一阵。秀秀穿好衣服，仙儿递给她几张票子，说：“姐，别来了，这几天来得客人很重要，我得亲自招呼！”
“哎！哎！不来了！不来了！”秀秀整整头发，猫着腰出来了。
月亮这会仍高高地挂在枝头，月光不离不弃地跟随着秀秀，她不敢抬头，只是踩着地上的影儿，说：“只过今天，不想明天！”心里却暗暗地问：明天还能看到太阳么？

屈联西

感谢赵老师的分享！

ZX68

非常感谢联西老师光临指导本帖并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