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林梢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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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林梢之十五
2017年02月22日09:10 来源：中国作家网 真迩
燕春楼自从青青死后，平静了些时日，按月娘的话说，宝珍学乖了，不怎么闹事了。竹心只接专点她的酸文人。仙儿、灵儿、瑶儿渐渐长熟，她们几个正在重演青青们当年的故事。
秀秀最可怜，燕春楼里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竹心和宝珍经常在一起，两人从宝珍挨打后就开始走近了。仙儿她们几个有些小毛病，不愿找月娘的就找宝珍，求她帮忙抓点草药对付，宝珍从不拒绝，渐渐地楼里的姑娘都不再把矛头对着她了。宝珍虽然想钱，可是从青青走后，她接客有选择，不能接的坚决不接，月娘不敢跟她硬碰硬，一是伤精神，二是怕其他姑娘跟着学。反正有秀秀，让秀秀接就是。
秀秀算是楼里年龄大的姑娘了，也没个知己说说体己的话，接的客最多，而且都是些歪瓜裂枣，她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去争住鸾香阁了，她能过一天算一天，只过今天不想明天。
她现在特别喜欢那些简单直接的客人，来了直接脱衣服进入主题，无需赔笑挑逗。男人的手在她身上不管怎么摸，她都没有反应了，还不如来个短平快呢！就这样的日子，秀秀也希望是永久。
可是事情还是找上门来了。
妓院该当地警察署管，警察署会不定期检查。以前每次来查，强哥就陪着吃喝，临了还不忘给点好处费。来检查的人不傻，次次都走过场，意思意思就完了。谁也没当回事。可这次来的是“小眯眼”，自从上次强哥请他吃饭后，“小眯眼”就觉得蹊跷，强哥怎么会跟他打听黄司令的事呢？难道燕春楼有什么秘密？但这两年一直没有派他查这片妓院，他渐渐把这事忘记了，如今又站在了燕春楼的门前，他突然想起这档子事来了，决定认真查查，说不定可以赚一笔呢！
强哥和月娘一见了“小眯眼”，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肉麻的话如连珠炮似得往外冒，端茶、捶腿、上点心……跟伺候祖宗一样。但这次，“小眯眼”好处照收程序照走。
“哎哟，我的爷，还真要查啊，我们这燕春楼都开了这么些年了，哪会不规矩了？要不，我找个姑娘陪陪你？你中意哪个，我立马安排！”月娘想把事情岔开。
“还是先检查吧！”“小眯眼”一本正经地说。
强哥连忙上前：“要不，咱兄弟先去天味食府坐坐？”
“不不不，先办正事。把你们的证拿来我看看，再把楼内所有姑娘都叫来，要她们带上《申请书》。”
“不好吧！你看我这还有客人呢！打扰了客人我也不好办。求爷高抬贵手！”月娘低三下四地说。
“小眯眼”把脸一拉，说道：“怎么了？我的话不好使？”
“不不不，马上马上！”月娘汗都出来了。她和强哥立马回房间找证，月娘趁人不注意，揪了一把强哥，小声地说：“你上次是不是得罪他了，他今天怎么这样？反常啊!”
“没有啊？我也纳闷呢！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强哥一脸委屈地答道。
从业证当然也没问题，税也是按时交的。月娘在这方面从来都不敢马虎，不敢得罪这些个祖宗。
查姑娘们的《妓女请领许可执照申请书》时，问题就出来了。秀秀没有申请书，也就是说秀秀是无照经营，这是要罚款的，而且钱不少呢！月娘和强哥都傻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事的原委。
秀秀当年进来时，本来月娘是要给她办申请表的，是黄司令发话不准办，月娘以为是黄司令要纳秀秀为妾，在警察署那都打点好了的。所以就一直没多想，这年头一长，她把这事早忘光了。而且这几年每次来查，不都是走过场吗？
强哥在“小眯眼”耳边说：“麻烦您，里屋说话！”
进了里屋后，强哥一脸怂相，哭着说：“是黄司令把我们害了啊，当年拦着我们，不准秀秀登记，说是要纳妾的，他有枪啊，谁敢啊！求爷高抬贵手啊！”
“少跟老子放屁！那姓黄的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一直没来登记呢！你自己算算多少钱！”“小眯眼”很得意，这次可是逮着条大鱼，他绝对不能放过。
几番讨价还价后，他们达成协议：月娘给一笔封口费，此事不上报，但秀秀必须离开，以绝后患！
月娘这次的本折大了，心里的那个气哦！她不停地跺脚大骂：“不省心的东西！”送走了“小眯眼”，月娘找到秀秀，把事情的结果合盘托出，命令秀秀立马走人！
晴天霹雳！
秀秀跪下来，哭着求月娘：“妈妈，好妈妈，您这就赶我走，我能去哪儿啊？您能不能让我……”
“不能！没得商量！中午饭前，从我眼前消失！”
秀秀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她以前买的那些家具都在鸾香阁呢，而她早就不住鸾香阁了。秀秀把几件衣服和首饰打了包，擦干眼泪，自我安慰道：“只过今天不想明天！”出门时，没有一个姑娘来送，强哥还抢过她的包袱，从里面拿走了几样首饰。
终于走出了燕春楼，回头看看，那金字牌匾，一阵苦笑。以前自己是多么希望能走出这樊笼，现在为何没有一丝快乐呢？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她永远无法想清楚这个带哲理性地问题，她也没有时间去想，她要想今晚住哪。
街对面的那棵歪脖子树还在，秀秀走过去，发现那树长粗了长高了，歪得更很了。她靠在树上，觉得它是唯一不变的可以依赖的。
秀秀直到晚上才找到一件破屋子，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住了下来。躺在床上，她想：“明天死了就好了，可如果不死，该怎么办？除了卖身她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干不了。怎么办啊？——只过今天不想明天！”秀秀流着泪给出一个答案。

屈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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