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小的菜园

羊君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张素军

    前段时间回家，不经意间发现屋后的菜园子小了，靠东的一块改成了稻田。我问母亲为什么不种菜了，母亲说都不在家，种那么多菜怎么吃的完，改种水稻省事。听罢一时无言，方想起我在家的时间确实是越来越少了。


    以前这个菜园里有两棵樟树，东西各一棵，树很高很大，一个成年人双手合抱不过来。樟树四季常青。儿时放学回家，很远便可看到这两棵树，郁郁葱葱一片。但有人说樟树招邪，留着并不好。父亲信了，并找人把树砍掉，卖了三百块钱。砍树时我不在，也幸好我不在，不然以我的脾气断不会让他们砍树。后来再回家，只剩一片开阔的视野，眼前少了那片葱茏，心里也空荡荡的。


    菜园里除了两棵樟树还有一座孤坟，就在靠西头的树下，从我懂事起坟就在那儿了，爷爷说这是清朝时期的坟。菜园子原是清朝一家大户人家的房基地，那一年遭了瘟疫，原本兴旺的家族只剩下家主一人。每到黄昏的时候，那座孤寂的院落便人影幢幢、热闹非凡。这样的故事听得我浑身发冷，忍不住向爷爷靠得更近些。最后去世的家主就葬在了房屋大厅中间，也就是现在菜园子的位置。夜幕散开时，我会忍不住眺望那个菜园，心想：会不会真有很多人影呢？当然，始终也没勇气求证。


    菜园里有蛇。儿时去菜园，偶然看到那个坟的洞口有个像鱼一样的生物——白色的鱼，这是我的第一印象。我忙不迭地向大人连说带比画，描述我的见闻。大人就说：哦，那是蛇！听完不知怎么就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那蛇没有出来。然而，母亲有次却差点踩在蛇身上。那次母亲去菜园摘菜，碰到一截横在小径上的树根，走过几步才觉得纳闷：哪来的树根呢？回头再看，那截黑色的树根竟蜿蜒着游走了，当时便吓得跑回了家。事后喊了个专门抓蛇的人，整个菜园找遍，却连蛇的影子都没看见。但母亲自此心里有了阴影，总喜欢将菜园子里的杂草收拾得干干净净。


    母亲辛劳一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但种田种菜是一把好手。母亲说在大集体拿工分的时候，她做事比得上一个成年男子，挣的工分可以养活两个人。这话我信。小时候父亲身体不好，田地里菜园里几乎都是母亲在忙，很少有闲的时候。


    那时家里条件差，米菜全靠自己种，那个菜园一年四季都绿着，这也是家里蔬菜唯一的来源。菜园子是母亲劳作的地方，每每放学回家，只要屋里不见母亲，只管往菜园去找，母亲一准在那儿。她一刻不停地忙碌，要么挑水浇园，要么躬身除草，要么提篮摘菜。白菜、豆荚、辣椒、丝瓜、苦瓜、茄子……在母亲的照料下，菜园永远都是蓬蓬勃勃、生机一片。除非碰上大雪，厚厚地盖住了菜园里的一切，母亲就会很发愁地叹气：“唉，早点放晴吧，太久了全冻死了。”我陪着母亲只有默默地看、默默地听，却帮不上什么忙。


    菜园子日渐变小，偶尔我会想：母亲终于不用那么辛苦了。每次回家，饭桌上不再只有蔬菜，鸡鸭鱼肉也端了上来。可是望着母亲鬓角零星的白发，又觉得菜园子变小是因为母亲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侍弄它了。


    眼看冬天到了，我一边劝母亲好好休息一冬；一边心想：等明年开春，帮母亲把这个菜园好好拾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