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老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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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老丘
2017年03月06日08:46 来源：中国作家网 巴山真人
在我老家会仙庙有一个年轻算命先生叫丘布实，大家叫他——老丘或瞎眼老丘。他九岁未到就开始给人算命，那时呀，他常盘腿打坐在会仙庙大门外的大石墩上，眯着翻翘的双眼皮，看上去，高深莫测，颇有那么一股子真子仙气。方圆近百里地皆闻其名。
说起丘布实来，也许是上帝苛刻于他，让他一下地就成了个叫人生怜的人儿，皮肤又干又黑，面相又丑又老，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从冰窟里掏出来的远古木乃伊。这且不说，他那眼皮从内往外翻翘得让人头疼，似睁非睁着一双眼睛叫人似懂非懂，从小周围的人就叫他瞎眼老丘。据说，他母亲见老丘那个样，好几次差点将他交与阎王，都被他父亲拦下救了性命。他父亲对他母亲说：“阎王先制你生，后置你死。上天安排到我们家，自有缘故。将来，定是个非凡人物！”并拿传说中的哪吒来增加说服力，自此，母亲对他倍加呵护。他父亲呢，也特别喜欢这个上天赐予的独物，常常抱着或背着他到处给人算命求个生路。说到算命，他可是出生于算命世家，听说从他曾祖父的曾祖父上三辈算起就是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不知是老天有意捉弄人,还是必有这一段磨历,尽管他从小就沐浴在“掐、摸、算、测”文化中，本深得祖先精华，常言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谁知他打拼十年有余，还是当地算命先生中一个无名小卒。至于后来他的名声大震的缘由，至今当地群众都知道他的“威名”是三名高考学生给远播的。
那是临近高考的前一天，三名男学生到县城去赶考，路过会仙庙歇息，见老丘盘腿打坐在庙子的大门外大石墩上，三人便围住老丘，请他算一算他们三人这次前去县城高考最终结果怎样，并说若能算中，定当为其宣扬和厚谢。老丘让他们依次靠近身前，伸手摸摸他们的手和额后，一个佛身盘腿正坐，双手合什，稍许，伸出左手食指在他们面前坚定地一立。三人相互看看，站起来，匆匆而去。
高考揭榜，令三名学生大惊失色：只考上一人！他们在悲喜交加中不得不惊叫—“瞎眼老丘神人也！”为实现当时之承诺，三名学生为宣扬其之能耐，给老丘买来鞭炮从会仙庙一直放到三里地外的老丘家,时间用了一个多小时。特别是考上大学的那名学生父母从十里地的家里打锣打鼓给老丘抬来一个大猪头，并向老丘磕头作谢不已，那场面壮观而热烈。
一传十，十传百。自此，老丘名噪一时，前来找他知前程、逢凶化吉的人络绎不绝，成了远近有名的神算。老丘开始不满意别人叫他瞎眼老丘，别出心裁地自封“会仙真子”。这名号一直叫到他倒霉坐牢。
时位之移人。老丘因三名学生宣扬而家境发生了巨大变化，拮据窘迫的生活已经不属于他了，成为当地家庭经济状况列入最好的家庭队伍。这时, 先前自己反复托媒人要与之耍朋友并结婚而被告吹的跛脚大麻子女孩托人前来反说亲，他断然地拒绝了。是呀,老丘现在是什么人？已经不再是当地姑娘瞧不起的男人！说实在的，他现已经成为当地众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理想“王子”。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几乎要踏破他家那土墙茅房门坎。虽说他瞎眯眼睛看不清楚姑娘长像，但从模糊的影子和谈吐中可以判断出都比大麻子跛脚女孩长得漂亮。老丘挑来选去，最后找了个有文化又漂亮的乡村民办女教师结婚。结婚那天，他大摆百桌大宴竟然来了两百桌的客人，筵席从早上开到晚上，那场面是当地解放以来最热闹最气派的场面。
可是，老丘的好境不长，在揪牛鬼蛇神时，把他给揪了出来。那夜，在会仙庙给扒光衣服,吊在横梁上,打了个遍体鳞伤，拷问他是不是什么“真人”？开始,他还一个劲地咬定自己是什么天上太白金星的幺徒弟，经过三五会审，几经拷打，便放弃了自己是什么“真人”，对给三名学生算的那一卦，道出了真谛，他说：“我伸出一个手指，不是说他们三个中只能考上一个，这很活呀！如果他们三个中只能考上一个，我就解释算的是只能考上一个；如果考上两个，我就解释算的是其中只有一个考不上；如果三个都考上了，我就解释算的是没有一个考不上；如果三个都考不上，我就解释算的是一个也考不上。”
审他的人问：“那你为什么装神弄鬼骗人？”
老丘答曰：“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象我这瞎眼似的翻皮眼，腿脚又不怎么方便，干什么？我要吃饭呀！我没能耐，谁愿意嫁给我？我哪有一个家？不骗能行吗？”
审他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结果，老丘蹲了十年大牢。
十年过后，老丘回到家，妻子儿女早已远走他乡，面对空空的房，空空的自己满眼泪涟涟。绝望之后，横下一条心来：重操旧业！
重操旧业的老丘，暗暗发誓一定要再次将“会仙真子”的名号树立起来，但是十年班房又让他提心吊胆，害怕再次给卷进班房，所以，白天不敢施展“才华”，只好像个幽灵般地活动起来，过起了晚上的“聊斋”生活。信他的人呢？也老鼠探食般地与他“幽会”，在担惊受怕的“幽会”中，他们一天一天把胆子试了出来，由开始偷偷摸摸到老丘家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占算一卦，到后来大胆且勇敢地从老丘家进进出出；由窃窃私语到大张旗鼓地宣扬老丘之能耐。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丘名声再次响了起来，给“埋没”了十年之久的“会仙真子”名号又响亮地叫了起来。这下，老丘狠了，将“会仙真子”名号扔了，自封为“太乙真人”，他对人解释说太乙真人因孙悟空的事情给如来废了，是太白金星奉玉皇大帝旨意叫他改的封号。什么开小车来的、赶火车来的、坐长途汽车来的……找他的人络绎不绝。而老丘呢？随着社会地位的不断提升，他不再轻易给人算上一卦，没一定“来历”的人是见不着他的面了，而且还要先递“帖子”，经过反复“考究”，方才得到“接见”。
时值今日，老丘发了，别墅式的洋楼住着，家庭保姆两三个请着，私家皇冠车坐着，高大威武的保镖跟着……成了远近有名的大富翁。富了的老丘也享受起生活来，甭看他人已是夕阳挂在山垭口上，每到一座城市不仅要住最好的宾馆，而且还要找如花似玉的“老婆”不少于3个，如今他可是城里“老婆”一大堆。
老丘如此招摇，令当年审他的人急红了眼，几经策划和踩点，终于在一天深夜，将在睡梦中的老丘五花大绑起来，押到会仙庙,审他的人蒙着眼脸再过了一把当年审人的滋味。老丘被一顿拳脚“教育”后，鼻青脸肿地蹲在地上迷愣愣地问：“你是哪路神仙？”
审他的人：“老子是阎王！”
老丘：“没听说阎王比神仙大。”
审他的人：“你他妈是什么，老子一清二楚！快从实招来，你骗了多少人？骗了多少钱？说不清楚，今晚要你狗命！”
老丘直磕头作揖：“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现在骗的都是些贪官，他们骗国家和老百姓的钱，我骗他们有什么错？”
审他的人长叹一口气：“为什么总是骗子过的好？”随后,审他的人给他解了绳子,一头撞死在老丘过去爱盘腿打坐的大石墩上。
第二天,一赶早集的人发现老丘吊在会仙庙的横梁上,头朝地,脚朝天,早已气绝身亡。经过公安的现场勘查和技术侦破,老丘是自缢身亡的。可他为什么要自寻短见?怎么把自己吊在横梁上的?大家迷惑不解,至今还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