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记忆

羊君

    文\山东淄博石油分公司  王颖

    雪从清晨开始飘，稀稀落落下了一天，连地面都还是泥土的颜色，只有路边高处有隐隐白色，敷衍地证明确实下过雪了。

    好多年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雪了。

    记忆里的雪都落在很遥远的童年里。只要天阴下来，必会下一场大雪。硕大的雪花，成片成团地自天空落下，每一片都湿漉漉的，饱含水分，晶莹剔透，落在屋顶，落在地上，落在树梢，落在磨盘上。

    磨盘上的雪是最干净的，母亲常将其收集起来存到罐子里，过年时取出来煮茶待客，味道甘美，润喉效果极好，我尤其喜欢，哪怕是放凉的，隔夜的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从未出现过不适。爱喝茶，“牛饮”，大概是从那时起养成的习惯。

    雪水烹茶，是过年待客的一种仪式。而整个冬天，隔三岔五就会落一场雪。常常是，母亲看看远处的天，轻声地说：要下雪了。没过多久，雪就悠悠地飘起来了。先是细细簌簌，继而纷纷扬扬，转眼就是作文中常说的“鹅毛大雪”，世界很快就是白茫茫一片了。而我家通往大街的路，却总是干干净净的泥土的本色，从大门口一路蜿蜒出胡同再到大街上，是一条狭长的小路，那是勤快的父亲扫出来的。

    父亲并不在乎雪还在下，前脚扫出的路，后脚就落满雪花。他一遍遍地扫着，一把轻便的竹扫帚，发出好听的刷刷声，积雪应声分向两边，自然形成两道雪堰。“趁着没人走，赶紧扫干净，踩实了就不好扫了，”父亲说。他的棉衣敞开着，头上冒着汗，脸上泛着快乐的红色。我常羡慕他穿得少还热到出汗，不像我，都裹成一个粽子了，手还是肿成馒头。

    其实我也有出汗的时候。放学后，和小伙伴一路玩雪到天黑，不堆雪人不打雪仗，只是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用脚将雪堆到一处，再一脚踹上去，便有深深的一个洞，我们趴在洞边朝里面张望，想象着会有一只兔子从洞里窜出来。

    待父母在街上喊各家的娃回家吃饭时，我们的身上汗澿澿的，手脸俱是红彤彤的，脚却是冰冰凉——千层底的布棉鞋早已湿透了。回家守着火炉吃一锅白菜炖豆腐，将湿透的棉袄与棉鞋放到暖炕边上，一夜醒来再穿上，又干爽又热乎。

    父亲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太阳出来了，穿过窗棂洒在炕上，看上去很暖和的样子，屋檐下的雪水滴答，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这是正午时分，阳光与积雪都是最耀眼的时候。只有出了门，才知道那耀眼的都是寒光。

    太阳还没落山，屋檐下已挂满冰凌，长长短短，状若水晶钟乳石。它们不仅美丽，还“秀色可餐”，没有零食的童年里，撅一根冰凌当冰棍吃，也是一种特别的享受。当然，这事不能让大人知道，否则少不了一顿教训——他们担心吃冰凌会拉肚子。可是也怪了，三天两头要感冒的我，偏偏不会闹肚子，虽然也偷偷灌过不少凉水。

    日落三番，冰凌就高高地挂在檐上，再不是孩子触手可及的高度了。可是还没来得及感伤，天又阴下来了，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很快就有几片小小的雪花落在脸上。

    现在落到地上的，也只有几片小小的雪花了，被风吹着，有气无力，摇摇晃晃地落下来，转眼就消失了。

    多想从童年里扯出一片下雪的云彩，挂在梦里，一觉醒来，真的看见一个琉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