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杨 发表于 2007-12-2 19:39:10

好多好文章

马兵 发表于 2007-12-2 20:52:26

147258 发表于 2007-12-3 08:57:45

丁于兵 发表于 2007-12-3 15:10:17

师傅



穿一件黄马褂,倚一栏钢桥,粗糙的手在钢梁上灵巧地滑动,黑红色的漆末儿从他手上的钢丝刷下飘飘而下。满是灰尘的脸上,几道汗水顺着小黄帽下花白的头发不住地滑下来也顾不上擦……我无数次地梦到这一幕,这个穿黄马褂的、曾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人,是我的师傅。


我师傅是四川人,是修襄渝铁路时从地方招工的,铁路修好后转到焦枝线上当桥梁工,直到退休。他有一个儿子,很小,有一个老婆,和他一样年老。四川达州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93年的时候,我从学校毕业分到桃子岭桥梁工区。听名字,这就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绵延不断的大山下,有一小块空地,搭着一间活动木板房。


听说我是新来的,工区的师傅都很好奇,大学生怎么会分到工区啊?师傅们都啧啧称奇。从今天起,这个就是你师傅。工长指着一个驼背的老工人对我说。师傅赶快帮我接过行李,说,二娃,跟我走。


铺床的时候,床底下的草还有半米深。师傅们看来都习惯了,连草也懒得割。师傅细心地把我床下的草割净,帮我把床铺好,又想了想,说,你没有带蚊帐啊?我说是啊。没有蚊帐你可受不了。师傅从他一个用废铁皮做成的箱子里,拿出一床崭新的蚊帐给我挂上,你会睡个好觉的,师傅说。


我们的工作就是每天拎一桶油漆去附近的一座大桥除锈、刷漆。我是新手,不太会刷,总是刷很厚的漆,流挂得很厉害。师傅耐心地一点点教我,一遍遍地示范给我看。


工区没有热水,我们都用冷水洗澡。有一次,我洗澡的时候感冒了,发烧得厉害,吃不下饭。师傅每天下班就去山上采磨菇,洗净,点上他心爱的煤油炉,单炒给我吃。


我在学校里就喜欢写写画画,发表过一些文学作品。上班后,我还是放不下这个爱好,经常写写小新闻、小报道。有一天,段上来了一辆车,到工地上把我喊下来,说要我到党办助勤。我慌得脱下工作服递到师傅手里就走了。一个星期后我回工区的时候,师傅把我的工作服、床上的被子、床单都洗得干干净净。要走的时候,我把师傅的蚊帐递给师傅,师傅说,你带上吧,你怕蚊子咬,有了蚊帐就不怕了。


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写稿子,师傅在办公室外面喊我。我高兴极了,赶快起身把师傅迎进来。师傅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快叫哥,师傅指着那个少年说。我才知道,这个少年就是师傅的儿子,来准备接班的。


那两年,是流行接班的,但是门关得越来越严了。我早知道师傅有一个儿子,在上一年就催他把儿子弄来接班,可师傅死活不答应。和师傅同时从襄渝线上转过来的老工人们大多把子女弄来接班了,就是师傅没有动作。我一次次催他,跟他说再不弄,怕关门了,再也赶不上了,师傅才犹犹豫豫地把儿子弄来。可是,实在是可惜得很,那一年,铁路把门关死了,不让接班了,师傅的儿子没有接上班。


师傅一夜间头发全白了,背驼得更厉害了。师娘从老家赶来照看师傅,直抹眼泪。从师娘的嘴里,我才知道,原来师傅在上一年就和师娘商量过,只是师傅舍不得过早离开工作岗位,想晚一点把儿子弄来接班,在我不住的催促下才把儿子弄来,谁知,铁路关门了。


师傅这一辈子就这一个儿子,由于长期两地分居,中年才得子,要退休了,儿子才十六岁。本想让儿子接自己的班,没想到,也没接成。


师傅按期退休了,同乡们都笑他,说他没本事,辛苦了一辈子也没给儿子弄个工作。


师傅退休的时候,我没能去送他,让别人给师傅捎去一床电热毯。同事回来说,师傅老问我为什么没能去送他,我无言以对。


十多年过去了,我无数次地在梦中梦见我的师傅,我好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儿子在干什么。


我的师傅,左宗源,原郑州铁路局襄樊分局枝城桥工段副工长,先后22次获得郑州铁路局“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党员”称号,曾获“全路火车头”奖章。(丁于兵)



通联:湖北省襄樊市襄樊车站办公室 丁于兵邮编:443001 电话:07103021982

szy_001 发表于 2007-12-3 15:14:23

向丁老师学习!

fyydnz 发表于 2007-12-3 17:45:52

请没有跟帖的大侠们,把参加征文的作品跟到此帖之后,谢谢!

方向 发表于 2007-12-3 18:40:48

征文:丰 碑 背 后 的 故 事(通讯)

涛涛长江水绵延向海,百折不回,奔涌着与时俱进的不懈追求。重庆南桐煤矿这座煤与瓦斯严重突出的矿井,创造了750天没有发生煤与瓦斯突出的纪录,这个纪录至今仍然在不断延续、每天刷新……
         这或许不能算是奇迹,但却是一座和瓦斯抗争的丰碑,在丰碑后面,有瓦斯队的卓越功勋。近日,笔者走近这个瓦斯治理的“先锋队”,探访这个全国煤炭工业先进集体——-
                                                                丰 碑 背 后 的 故 事
                                                                           ■ 方向 潘林
故事一:“427”,一个带血的数字
       矿井瓦斯,被称为吃人的老虎。南桐煤矿是一座煤与瓦斯严重突出的矿井,翻开历史,自1938年建矿以来,有记载的瓦斯突出次数就达427次,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数字的背后,是一个个矿工鲜活的生命被瓦斯猛虎吞噬,至今催人泪下:
       1960年12月14日,南桐煤矿南翼4号层掘进上山发生煤与瓦斯突出,4名矿工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1969年4月25日,南桐煤矿南翼 +零3号半石门放炮发生一起煤与瓦斯突出事故,突出煤量3500吨,涌出瓦斯达125万立方,13名矿工遇难,死难矿工的尸体被抬出矿井,摆成了“长街”;
      1972年,南桐煤矿南翼0307一段工作面再次发生重大瓦斯喷出事故,13名矿工不幸罹难,白发人哭黑发人的场面非常凄惨……
      谈起些瓦斯事故,老矿工霍永楼的眼神是那样的深沉和悲壮:“它深深刺痛了我们南桐人的心。”
      当瓦斯突出、爆炸的余烟慢慢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瓦斯事故给人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数字。痛定思痛,这些惨痛的教训永远铭刻在了南桐煤矿瓦斯队干部职工心里,一次次的反思、一次次地和瓦斯抗争,只为了让历史悲剧不再重演。
故事二:刘成富“虎口脱险”
      “瓦斯突出有前兆,有时精明一点完全可逃脱。”在南桐煤矿瓦斯队工作20多年、多次与死神擦身而过的副队长刘成富告诉笔者。他讲诉了一个“虎口脱险”的亲身经历。
         那是在1996年6月19日,他与其他3名工友一同来到井下预处理5号层瓦斯,在处理过程中,突然听到传来一阵“啪啪”的响声,这是发生瓦斯突出事故的前兆,正在钻孔施工的刘成富也感觉到了有瓦斯顶钻头的现象。“快跑!” 刘成富马上大吼一声,大家拼命往外跑。
       “瓦斯突出的数十吨煤炭排山倒海般从洞里涌出,感觉有一股巨浪将自己‘抬’着往外推。” 刘成富说。本来他和屈建明是手拉手跑的,但是被气流冲开并被推倒在地,头盔早不见踪影,里面空气越来越稀薄,大家拼命爬到两米外的风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找到电话向外求救。
      在一般人眼里,瓦斯猛于虎,甚至是给矿工带来灾难的恶魔,但在刘成富看来,如果采取得力的措施,驯服好它并不难。他说:瓦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掉以轻心,疏于治理和防范。
故事三: 洪灾后的“涅盘”
         2002年,南桐煤矿先后经历了“1.13”瓦斯突出事故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煤炭系统有史以来罕见的“6.13”特大洪灾事故,井下瓦斯抽放系统全部被洪水冲毁。南桐人没有被灾难吓倒,瓦斯队职工宣誓大会上,全体干部职工“灾后重建、生产自救、不制伏瓦斯誓不休”的口号撼天动地。
         管子工袁宗,年迈的岳父患癌症在医院动手术,妻子多次催促他到医院去看望。当时正值瓦斯抽放管道安装,人手不够,他不但没有向队长请假,而且就这事对谁也没讲,结果妻子找到了队上;电工包清春患有皮肤病,被水一泡浑身都长满了疙瘩,又红又痒,队领导劝他休息,他却怎么也不愿意,仍然坚持下井和工友们一起拉瓦斯监测专用通讯电缆……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困境面前,瓦斯队职工经受住了严峻考验,他们虽然没有可歌哭泣的感人故事,但他们用不屈的精神,将洪水冲毁的瓦斯抽放系统重新恢复起来了,现代化的瓦斯监测监控系统达到省级标准,瓦斯队代表公司参加重煤集团2006年防突工岗位技能比赛还获得团体第一名……
故事四:段队长的铁血柔情
      “段队长,他们已经认识到‘偷进尺’的危害和后果,并重新打孔达到了标准,你看是不是适当处罚一下就算了?”
      “不行,我是只认责任不认人,谁违反了规定都要受罚。”……
          瓦斯队队长兼党支部书记段启刚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中年汉子,他的“铁腕治军”管理风格在全矿有名。今年8月25日,他在井下-380/408工作面检查疏水降压孔时发现,钻工在打孔时深度不够,经测量,整整差了30米的进尺,导致排水量不大,他当即责令重新打孔,并按照队里的规定对3个直接责任人进行了1500元的处罚,有人找他说情,他怒目直瞪,说情人只好悻悻而去。
         还有一件事让段启刚记忆犹新,有一天,他接到瓦斯检测员的井下电话汇报,按照经验判断,75002工作面瓦斯浓度有点高了,但是,瓦斯自动监测报警断电仪却没有自动报警。他立刻换上工作服赶到该工作面,经过排查,发现不知是谁把仪器监测头灵敏度调低了。段启刚愤怒了,他在全队职工大会上慷慨激昂地发出了“谁把瓦斯监测当儿戏谁就走人”的严重警告。
该队主要负责全矿的瓦斯抽放钻孔施工、抽放管道安装拆卸、瓦斯监测、煤与瓦斯突出防治等工作,作为“驯虎”带头人,段启刚说:瓦斯综合防治抓而不紧近乎不抓,治理瓦斯必须下狠功夫。
      “其实段队长抓瓦斯综合防治除了敢动真格,他还粗中有细,重煤集团其它公司还到咱们队参观学习精细化防突基础管理经验呢!”管子工杨志华自豪地如是说。
       “莫道尽铁血,英雄也柔情。” 在段启刚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全队职工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甚至连职工性格、爱好都纪录得一清二楚。
      2004年从掘进队调到瓦斯队的王永怀,性格老实,因为在班上和别人开玩笑,一赌气,不顾还差几天就可以拿到手的“满勤奖”,不回队上班。今年9月28日这天晚上12点多钟,他正躺在床上抽闷烟,门外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是队长段启刚和大班长冯高伦,他们出井洗澡后连家都没有顾得回就深夜赶来家访。
       “你父母都有病,家里有2个小孩,全靠你一个人的工资养全家,不上班怎么行?……” 段启刚一席推心置腹的话让王永怀第二天就回队里上了班,从此,他月月拿“满勤奖”。
          职工谁家有困难,他带领队管干部去帮助;谁小两口有矛盾了,他出面进行调解;谁生病住院了,他自己花钱买水果、罐头去看望……,段启刚这样的事例举不胜举。
后记
      “瓦斯队气顺人和,750天没有发生煤与瓦斯突出事故,显现了精细管理和科技创新相结合的效果。”这是重煤集团到该队安全检查时一位专家的评语。近年来,该队精细管理强基础、科技创新促发展,每台钻机的月效率平均达1500米,每年平均抽放钻孔进尺10万米,每年平均抽放瓦斯量达1000万立方米。特别是在今年,还全国首创了常压水力洗钻孔煤层瓦斯防突技术。该队连续两年被南桐矿业公司评为“先进基层科队”,今年9月,又被中国煤炭工业协会评为全国煤炭工业先进集体。

通信地址:重庆市万盛区南桐矿业公司干坝子洗选厂政工部。
联系人:向德良      
邮编:400802
电话:(023)48340828    13983798778

woruo1970 发表于 2007-12-4 00:20:59

征文《打道回府》小说
    创作感言:市场经济的全面浸入,令单一发展模式的企业不得不直面规模扩张、转型等改革问题,这其中,观念的转变首当其冲,抓抢机遇亦不容忽视。

      县城里开了好几家医药超市和购物超市了,HF转了一下午,了解到市场营销额和人员安置都不错。不由得感叹这原本都是两年前在公司会议上被提出过的可行性议案啊。
      但,都被否决了。
  思想不解放,人的各种意识和工作方法都会桎梏。
  眼下,又一轮改革方案正在意见征求中,尖锐与平缓并存。HF连夜翻看了征询表,眉头蹙了起来,尖锐也好,平缓也好,大家都只是在摇旗呐喊罢了。从大家对公司如何走出困境,如何实现跨越,明显持有的过于急躁和过于悲观的两种态度可以看出,都只是在期盼而已。
  HF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意识到人们真正的期盼并没有能够通过正常的渠道让决策层明了,这有些异常。他挂通了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备车,我要连夜去基层。”
  办公室主任有些惶惑,拿不准该不该问秘书G要不要跟随。HF在电话那端仿佛看见了主任的犹豫,说:“顺便通知小G一起走。”
  汽车在夜幕下急驶。决策层在目前的形势下无远虑,必有近忧。HF头仰在座椅的靠垫上,思维在合着的眼皮下急速运转。看来,公司缺乏政策研究和市场调查人才,一些职能部门仅仅在干机械的数字或者文字工作。
秘书G始终在观察着HF的动静,白天他的小老乡来找他,说工地上缺起重工,这是特殊工种,得有上岗证才能安排人员作业。他有,但过期了,一直在工地,没有人通知他到时间要换证。现在,建设单位监理查得紧,没有证坚决不让干活。上午跑人事部,说都是每年按期集中办理的,象他这样的得自己去补办。“你看,我只有两天时间,现在一天又快过去了,让我去找人,我连换证机关的门都还没有找到。你能不能帮忙,请人事部的人办理一下?”小老乡在秘书G的面前,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卑微的姿态却越来越大。
  秘书G沉吟了一阵子,还是当着小老乡的面挂通了人事部小N的电话,说了一通子后,问:“你看,能不能特事特办一下,算帮我忙,晚上我请你喝酒。”
  “什么帮不帮的,不过你请客,还是要去的啊,你是领导身边的人,请喝酒是给面子呢。”小N乐呵呵地在电话里说:“那你就让你小老乡来吧,我一个电话就‘搞掂’”。
小老乡按小N画得示意图,很快找到了门,果真象他说的二十分钟“搞掂。”小老乡为此特意又到了机关一趟,专意来谢过秘书G。正赶上他们一同喝酒,拘谨着坐了,讪讪地给桌上的人敬酒,不知不觉得就有了醉意,胆子就放开了许多,说:“我感谢你们,真的,感谢,要不我明天回去了,不让干活,就保不住开工资呢。其实,我们当基层员工的,简单,就是想公司发展了,我们绝对不会差。学个技能什么的,也好有个岗位。可是,现在,你们看看,看看,想学习的人不让他去学习,等到需要了再叫他去学,人年龄偏大了不说,最主要的是热情也都被消磨掉了。就好比今天,二十分钟能办好的事,楞是让我跑了一整天,末了,还得秘书G出面。”小老乡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趴桌子上了,空留下满桌面面相觑。
  秘书G正尴尬地不知所措时,手机响了,他象捞着个救命宝似的,看也没看,就接通了:“在哪呢?马上收拾一下,跟HF出差。”他故作苦笑,说:“哎,真是的,又让跟着领导走。我就先扶了我这说话不知深浅的小老乡先走一步。”
  “哎,好,好,我们一会也就散了。”小N首先站了起来,去搀扶小老乡。
  小老乡使劲地摇着小N的手,说:“没事,没事,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你可千万别跟我这下面来的人计较。”
  “不会,怎么会呢?上车吧。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小N连推带搡地把小老乡弄进了车。
  “唉,你可还真的别跟他一般见识,基层来的,就这素质。”秘书G钻进车之前,还是蛮真诚地跟小N说。
  这会儿,HF却十万火急得要赶到基层去调研。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秘书G紧张地思索着。
  HF突然睁开了眼睛,说:“停车,我们回去。”
  “怎么了?”秘书G和司机完全愣住了。
  “治理得先从机关开始,这里才是指挥公司运转的神经中枢。”HF平静地说,他甚而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秘书G看着汽车打出的两道雪亮的光,但愿这次上演的打道回府能象眼前的灯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江西省九江市青年南路369号中铁四局五公司宣传部沃若 (李茂)

woruo1970 发表于 2007-12-4 00:35:32

征文《我是你的芳邻》小说
创作感言:奋斗、目标、方式......种种拥挤而来,纷争不断,而由此引发的压力也在不断的聚集、扭曲、释放中得到循环往复。人之存在状态值得关注。

我被通知住25栋602室,同时顺便被告知602室已住室邻近况:郑耘,外语科班出身,对外经营部商务助理。日前出差在外,昨日电话要求:客厅内她的东西未经本人允许任何人不可擅自挪动。看来,我这个单人宿舍的“入盟者”在郑耘的心目中是打过折扣了,我被领进602室,见到客厅零乱的箱物被堆成不规则的多棱状,心下不由得这般想。所幸我的房间除了床,还可以略有宽余的安置下我的箱子和书桌,而我最为奢侈的组合沙发则只能摆在客厅里了。安排停当,我即随着文联采风组去了凤凰寨。
当我熏染着湘西古朴的民风回来时,602室的门上正贴着一张铅印的住室公约,尽管冬日的风掀得纸角儿扑扇直响,却丝毫不能松懈用26个字母构架的文字塔,大意是公共居所不得喧哗,流言蜚语等同男士,为免烦恼一概莫入。我不由得嗤笑,觉得这郑耘大约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进得屋来,沙发已被搁置在窗下,倒合了我脾性。就扭了头又读了读公约,写得一幅对联贴于门框以和:楼高,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言简,无意惹尘埃,墨鸦书中屋。
但下午的时候,夏仲就失魂落魄的敲响了我的房门,开始诉说他的失意。我不忍卒睹他的悲呛,任黑暗从窗外驱入,将本可以放射光芒的灯紧紧的裹住,与我一同保持沉默。夏仲的嗓子已渐渐地透出几丝嘶哑,而他所有的主题不过就是他的现任女友声称要分手。
“夕萌,水烧开了,你有客,要吗?”是郑耘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却不曾知道。我答应着,拉开门的时候顺手拉亮了灯。郑耘站在我的房门口,却并不望我,而是把她眯缝的眼睛的光探明在夏仲身上。
“郑耘,我的室邻。夏仲,我的文友。”我介绍的挺勉强,心底暗暗有些诧异郑耘的探问与她受过的高等教育的差距。而这时候,夏仲厚积而不薄发的失意在郑耘的探问下迅速涣散、弥失,并进而又嗅到了人间烟火味,苍白瘦长的脸上顿然生出些许抱歉,冲我和郑耘点点头,说:“夕萌,你能理解,对吧?我需要倾诉。”
郑耘并不理他,转身冲我欲笑不笑的说:“Dear Me!”闪身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郑耘自己做饭。有一天,她忽然打电话给我,要请我吃晚饭。我推辞,“就这样定了,尝尝我的手艺。”她不容分说便挂了线。及至饭菜上了桌,我准备盛饭时,郑耘突然说:“你去用自己的碗筷,把菜拨些出来。我不习惯别人用我的东西。”
我想我肯定是被蛰了一下,脸面发烧。以至于饭菜怎样吞嚼都无味,收拾尽桌子,我道了谢,进了自己的房间,捂上耳机,以震耳欲聋之势消化被蛰肿了的麻木。
过得一个星期,郑耘称她熬了五个通宵,赶译了一份投标书,小赚了一笔外快,竟又电话致我:“夕萌,为庆贺一下,我请你吃饭。”我的头嗡的就大,坚决以赶稿为由谢绝了。下了班,我没直接回去,就到街市闲逛,遇到夏仲一班人,一同去了茶坊听歌,很晚才回。郑耘房间的灯已熄了,我蹑手蹑脚地刚掩上门,郑耘就来敲门。她看着我台灯下的一枚子弹做成的钥匙上插以一朵蓝色的绸带玫瑰,说:“有点意境,一段佳人配英雄的往事?”
我闻言心为之一动,这枚子弹,这朵玫瑰跟随我很多年,亦有很多人看过,都只是平淡的不入话题,而郑耘却一眼读懂了它的底蕴。
“我上海的朋友来看我了,你听说吗?”郑耘接下来说的话,与我的感动却丝毫不搭界。
“没有。”我简短的回答,但我撒了谎。事实上,我从凤凰山回来研读门上的外语公约时,我身后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妇人,熟烙的跟我打探郑耘的上海来客:“你是夕萌吧?我听说了。你同室的郑耘来男朋友了,上海的,蛮帅。那个下午我在楼梯口碰见过的,后来也没见他出门,第二天,郑耘却说他走了,你见到过没有?”
“没。你看,我刚回来,很累。”我对这个妇人十分的厌恶,就下了逐客令。但这事我想没必要对郑耘讲。
“真的?”郑耘歪着头想了想,又问:“你有过爱情吗?”
My God!这回轮到我喊上帝了,这世界对感情的失意者怎么会越来越多?该不会每一个失意者都是这般迫切的以切割你的内心寻求共频的方式进行情感的剖析吧?
郑耘并不等我的回答。她告诉我她上海的男朋友在两人认识之前既已成婚,她耿耿于怀的是他既然跳不出婚姻,何以就要对她言爱情?
我苦笑,说:“郑耘,你该调整心态,恨不相逢未娶时,才好。”
“当然,但我这样想就无法恨他。”郑耘说。这天晚上,她还告诉我她在大学时英文名字叫简。
夏仲送来两张喜帖,一张给我,一张给郑耘。在给我的那张帖上狂草一注:远离失意的办法就是紧紧地攥住另一重失意。郑耘看了,对我说:“你这文友怎么一付苦瓜样跌入婚姻?像是要把自己树成一个醒世雕。怪不得我们根本不熟他也发帖给我。”
我亦直觉夏仲给郑耘发帖子有些唐突,但我更不乐意听郑耘的这几句话。就说:“夏仲是笨了点,但你也未免嘴上刻薄了点。”
“呀——,你怎么也和其他人一样见识,认为我刻薄?我这叫真实,弄清楚度限。读了你的对联,还以为总算遇上个能聊上几句的人呢。”郑耘撇嘴,使得她原本单薄的唇愈发下弯,泻出一股股的失望。
我简直哭笑不得,索性不予计较,就问:“那你明天去吗?”
“不去。我受得教育够多了。但你把我的礼金带去好了。”郑耘说着进屋翻腾了一会,用红纸包了一份礼,放到我书桌上。我打定主意,喜宴上她若不来,这礼我就不递给夏仲了,我觉得婚姻需要的是虔诚的祝福,由此它可以拒绝接受没有诚意的金钱。但祝福本身是不是可以被修饰呢?我不得其解。当然,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在遭受到郑耘的白眼后才开始的。
郑耘果真没有去赴夏仲的婚礼。过得两日,我把礼金还给她:“瞧,夏仲的大喜日,我忙于拍照,竟然忘了递礼了。老话说结婚不作兴补礼的,只好完璧归赵。”
“是吗?”郑耘翻着白眼剜我,“砰”的把门关了。
夏日的一个周末,我躺在沙发上看书,郑耘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回来,看见我,竟然愣了一下。我装作不知,仍看书不息。毗邻一室,她的脾性我是领略过一二的,非她本人主动找你倾诉,否则,任何的问话在她听来都具有一定程度的侵略性,仰或说你染有窥探癖也不准。她进得屋去,又端了茶杯出来,说:“好险。今天我到一家公司去应聘,当然只是去试试,前两关都挺顺利的过了,第三关面试,让我进了三重门,就见一个糟老头子一脸色相的打量我,吓得我夺门而逃。”
“许是目测而已。”我笑,但为什么要笑,我并不清楚。兴许是郑耘这一身刻意的打扮,她一袭紧身裙,夸张的把她略嫌消瘦的身体烘托了出来。
“什么?目测而已?你什么意思?”郑耘激愤难平,俨然我就是她要讨伐的对象了。
但我止不住笑,就避开了她的锋芒,问:“怎么想起来去应聘了?”
“说过了,我只是试试。”郑耘蹙眉,踱了两步说:“我的正式男友考研在读,昨日发来通牒:结婚与再见。我首选结婚了,去开证明,着实被一帮妇人咀嚼了一番,真正一帮短见识的。后来我就对继她们之后仍喋喋不休盘查的人说:‘两地分居的这种事体也值得摆上桌面来谈么?’她们想想果然有道理,就再没有人吭气了。哼,只要我乐意,辞了这份工作,去我男友那儿找个差使易如反掌。”
我点头,说实话,我对她凭自身的实力重新找份工作深信不疑。
“呀——,夕萌,你是不是特想让我立即就能搬走?一人一室好不惬意。”看我点头,郑耘突然而然的说。
“是。”我不笑了,宁可被她误解,也不愿挨蛰。
夏仲失踪了。他新婚的妻子找到我哭诉:“我没有丝毫嘲笑他的意思呀,开个玩笑说他没甚本事,也就是只会写些豆腐块状的夹生文章,刚好够换回些月零用钱的,谁知他竟然当真,弄得个离家出走。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我能做的仅仅是抚着她耸动的肩,无语,及至她自己哽咽着悲伤说:“我得回去了。”我只是在夏仲的婚礼上与她初识。
郑耘却踏着这个无助的妻子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说:“她以前不是一个人过的么?”
“你知道,大多数女人都将婚姻的注册才任定为是自己人生的开始,但男人们往往不知道。”我为夏仲没有重量的漂泊推卸责任,也为他的妻子茫然的哭泣诠释。
“唉,文章憎显达,魑魅喜人过。夕萌,有人这样说过。”郑耘漫无边际的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郑耘说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我的耳边回响,以至于我在夏仲蓬头垢面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问我他新婚的妻子会不会原谅他的出走时,我答非所问的说:“夏仲,你这样衣锦还乡?”我肯定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蛊惑,突然间十分厌恶夏仲落魄十足的书生气。但我最终还是给夏仲的妻子打了个电话,请她宽恕她的丈夫,并顺便将他接回家去。
夏仲新婚的妻子很晚才来接他,望着他们的背影在清冷的路灯下拉长,我却仿佛听到郑耘又在说话,原来她比我更早的看到一个无法更改的现实:在我们生活的周边,膨胀着各种各样世俗的欲望,又将挤兑而销蚀掉一个憧憬美好的人的意志。我直觉得这街边的路灯要与这天气一样,跌落到了零度,僵化能流动的思绪。
当我再度出差回来时,被通知602室将再安排一人入住。郑耘打电话给我:“夕萌,请与我统一战线,我的私人空间原本已被人入侵了,还来人?喂,夕萌,你说话呀,在听吗?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我唯只有恍然一笑了,却忍不住想要来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室邻呢?
   
江西省九江市青年南路369号中铁四局五公司宣传部 沃若(李茂)

woruo1970 发表于 2007-12-4 00:38:52

征文《缺席判决》小说
创作感言:安全事故的发生其实就在瞬间,意识麻痹是最主要的根本啊。在基层单位当一名合格的安全员,那份因工作而需要承受下的委屈,需要人们的理解。

  不知老贤二十岁以前是怎样称呼的,反正他二十岁入路的时候,大伙就喊他老贤。直到在法庭上读他立下的遗嘱时,落款仍是老贤。“左括弧,文得贤,右括弧。”老贤的侄儿面目僵硬只字不漏严丝合缝地念。而陪同老队长来到小镇上
探望因民事纠纷而成了原告老贤的江声,还是第一次听到老贤的大名。
  “嗬,一条人命就这样算啦?老贤吃错药吧?”炮筒张接老贤的侄儿话音提起了嗓子。
  “莫瞎讲,人都死了,吃错么子药?”打煤饼的王胜一扯炮筒张的衣角。
  江声只能根据他们的表情揣测人们听完遗嘱的心态,但他最关注的是被告席上的培成。培成一直垂着头,这会儿听到炮筒张的话,耷着的眼皮飞快地掀起,眼底掠过一丝恐慌与愧疚交织的暗淡的波光,映出他的身子些微地颤栗。
  “肃静、肃静”区法院刘法官的普通话更多地掺了小镇口音。江声歪头看老队长,就看见了淌在老队长眼睑下的泪痕子。老队长呶嘴:“早知道老贤会这样。瞧他说的跟在队上没退休前一样,‘安全生产,幸福万家,认真改过,不究其咎’。”老队长说后半句时突然模仿了老贤的腔调,一瞬间,让江声有一种幻觉,是躺在棺木中的老贤徐徐站起来,不紧不慢地在说。他的心神就不由地被紧摄住了。这时,被告席上的培成将头猛地磕在护栏角上,嘶喊:“抓我坐牢吧,抓我坐牢吧,是我打死老贤叔的。”额头的血顺着抽搐的脸颊滑动。
  王胜一掏出一方已辩不出原色的方巾塞给炮筒张,向前推:“快,让培成捂住伤口止血,刘法官就要宣判了。”炮筒张跨了两步,把方巾搭在护栏上。果然,刘法官清了清嗓子,用半生的普通话宣读:“根据……,经法医鉴定诊断,原告老贤,不,文得贤,因支气管炎并发症及心脏病死亡,非因被殴打导致直接死亡。又鉴于文得贤立下遗嘱,被告培成,诉讼期间确有改过之诚,则不究其咎。现本庭宣判:对被告培成撤诉……”
  炮筒张走出法院,看到江声和老队长,就走过来:“老贤好歹是单位的人,他侄儿子帮忙打官司不赢,你们怎么也不说句话,让培成那横小子脱了干系?”江声不知所措,望老队长,老队长冲炮筒张笑笑:“老贤自然有老贤的做法,他立下遗嘱就表明他心底自有公道。”
  江声在老贤的丧事第二天,仍没见到培成。他和老队长吱唔了声,绕着小镇三转两弯地到了小镇造纸厂,培成果然呆在麦杆垛下,散乱的麦杆几乎漫过了培成的胸腔。两个男人无言地对视一阵,江声才低下头,去搬垒在培成身上的麦杆,培成对着麦杆自语:“那天,老贤叔打这儿经过,看见我们这样子垒麦杆,就吼:培成,要出事的,离电线太近。我不理睬他,招呼大伙继续干。他又吼,我就笑他:‘你在单位当安全员上了瘾,退了休还管闲事。’老贤叔火了,冲过来,从麦垛中间一下抽出三四捆麦杆,害得我们几个全掉了下来。呃,他打出一个足足的酒嗝。我心底蓦地也就窜了火,巴掌大个堆料场不码高行吗?说着说着就搡了他一把,老贤叔抬手给了我一巴掌,我昏了头,就挥拳打了老贤叔。”静默。“啊——”兀地培成嘶叫了一声,把江声唬了一跳,定眼看他,三十几的汉子毫无生气,脸呈死灰色,眼里吮着两颗泪,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浸没。江声就安慰他:“老贤是病故的,你别太往心里揽事。”“是啊,可老贤叔的遗嘱震慑人。”培成倒在麦剁上,泪就随身体一同跌了下来。
  炮筒张最终没有理培成,尽管他们抬同一根龙杠送老贤出殡。倒是王胜一看不得培成的悲戚,从墓地回来,傍着培成走了一段,说:“这下子无论如何心底下都欠着一份债了,揪心呢,不过,也别太挂扯。”培成的泪就又在揉搓酸涩的鼻子时滚了下来。
  江声归队的路上,和老队长讲培成说的话,老队长却问江声:“你知道老贤为什么没人称他大名么?”江声猜度:“大约是面相老成吧。”老队长端着茶杯用手指扒着茶叶填进嘴里咂巴,说出一段往事。老贤入路就干安全员,自然是沾了指导员的光。当时那指导员看他能倒背老三篇,是个好苗子。老贤对指导员更是言听计从,大伙就觉得他这人不实在,尤其是指导员问话,他都将他知道的全如实汇报,讨人嫌,就暗地里称他老嫌,与他的名谐音。真正叫开的,是有一次他抹了指导员的面子。指导员的一名近老乡进峒被石头咂了头,要报工伤。老贤逮着没戴安全帽的事实,据理办事:“这安全的事马虎不得,处理更得按章循规。你不是常教育我,安全生产,幸福万家,认真改过,不究其咎么?”指导员黑着脸半晌无语,末了一笑,甩出一句:“你真是个老嫌。”
  “当然,后来大伙喊他都是贤德的贤。”老队长眯着眼诠注。
  江声无语,却又觉得心中仍有文字的暗流涌动。他突然想到,法律程序上只存在对被告缺席判决,而小镇上的人们却顺利成章地接受了老贤的缺席,莫不就是对老贤心底的敬重么?

江西省九江市青年南路369号中铁四局五公司宣传部沃若(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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