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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6 14:5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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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艰难的“旅程”。眼角膜必须在6小时内摘取,并尽快进行移植。在回程中,装着眼角膜的消毒瓶,被刘平医生用双手紧紧抱在怀里。他们既要赶时间,又不敢让车子开得太颠簸,50公里的路,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哈尔滨。
当天下午3点,在黑暗中摸索了40年的七旬老人张子丽,躺在眼科分院6楼西面走廊尽头的一个手术台上。巧合的是,9年后,丁凤芹躺的,也是同一间手术室、同样位置的手术台。
“哎呀,看见了!”拆线的那一天,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哈哈大笑着,用力地拍着巴掌,随即搂着医生和女儿,眼泪流了下来。
目睹拆线一幕的记者回忆,张大娘“就像一个小孩一样”,把自己的手伸到眼前,数着说“一二三四五,我都能看见了”。
“这是我姑娘,穿着红毛衣,”张子丽拍了拍女儿,紧接着,她开始辨认周围每个人衣服的颜色,一个一个指过去,“你穿米色的,你穿黄色的,你穿黑色的,你也是穿黑色的。”
病房的窗台上,一盆粉红色的蝴蝶兰正在盛开,张子丽用手轻轻抚摸着花瓣。她终于可以不再用“手”,而是用“眼睛”看花了。
回到家里,她经常一天到晚开着电视机,让各种各样的画面,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怎么也看不够”。
这只眼角膜让她的视力恢复到0。8,“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她带着这枚眼角膜,千里迢迢到北京,看长安街、故宫,还和天安门城楼合了影。她还专程去北京动物园,看了多年活在她想象中的大熊猫。
年龄太大的她,已经爬不动长城了。女儿在长城上拍下的照片,张子丽凑到左眼前,一张一张翻看着,还笑着说,“和电视里一个样”。
9年后,她带着这枚“还没看够世界”的眼角膜去世。她的女儿说,母亲一直很遗憾没去眼科医院,看看那些大夫、护士,她还想回吉林省四平,看看她的老家。
离世前,她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带着全家人一起签订了眼角膜捐赠协议。
“让更多人能有这种幸运。”张子丽去世后,她的女儿回忆起全家人当时的决定,哽咽着说。
如今,丁凤芹也说,想去北京,去看看故宫、长城、天安门。
如果眼角膜也有记忆,那一定会留有张子丽的左眼捕捉过的关于北京的影像。
每天早上,丁凤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老伴儿的脸。她看到,院子里的积雪“老大了”,得“铲出去”了;家里养的小鸡小鸭,都不敢出窝了。
丁凤芹格外爱惜这枚先后“落户”在3个女人眼里的眼角膜。大部分时间,她半眯着眼睛,担心“光太亮了”,晃眼。洗脸的时候,她也会刻意避开右眼,“不敢把水泼上去”。
如今,这只眼角膜,属于丁凤芹已有两个多月。“感谢闫阿红,感谢张子丽。”丁凤芹反复说着这句话。
离开医院前,她专门去看了哈医大一院三楼候诊区墙边的闫阿红半身像。塑像是闫阿红曾经采访过的一位泥塑艺术家制作的,眼睛的部位,被雕得格外大,眉眼弯弯的,在微笑,格外显眼。每天,这双眼睛都“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
从哈尔滨回到400多公里外的家后,丁凤芹把衣柜翻开,把自己的旧衣服一件一件翻腾出来,“想看看过去都穿的是啥色儿的”。
“喜欢颜色鲜艳的,喜欢花的。”丁凤芹呵呵地笑。对记者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穿着一件黑色底子,上面印着五颜六色碎花的衣裳。
到家的当天,她和老伴儿做了4个菜,好好“庆祝了一下”。看着小孙子在屋子里跳来跳去,丁凤芹坐在床上,说“眼睛、心里都特别亮堂”。
她说,她希望这枚角膜陪伴自己这个老太婆的时间久一些。她也想好了,一旦死亡来临,这只眼角膜还会踏上下一段旅程,继续“看着”这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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