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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7 13:4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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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者无言,低下头去。
于是,老人讲述起来,言语间不时沉默片刻——
“那时候,我家是个大家庭,生活在一个农场里,距城市有七里路。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每天坐着狗拉雪橇去上学,就在学校里吃午饭。无论如何,那算得上是一段幸福时光,在丰茂无比的大自然中,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为了让自己忘掉生活的艰难,我有了一个爱好:音乐。是的,迄今为止我唯一的、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音乐家。”
制琴师扭头看看于贝尔是不是还在听他说话,音乐家始终低着头。老人继续说道:
“在我的老师们的反复建议下,父亲给我买了一把小提琴。我挺有天分,耳朵很好,左手灵巧,还有一颗特别敏感的心。我学了一年,对小提琴是那么热爱,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为了上琴课,我要在吃过晚饭后出门,坐着狗拉雪橇,走上七里路,上完课后再返回家里。每星期一次,这只有喜欢的人才能坚持下来。在学琴的路上,我裹在一张毛毯里,把小提琴紧紧抱在怀中,像抱着一个孩子,我是幸福的……
“正是那个时期,在一场学校组织的节庆活动中,我第一次当众进行了演奏。”
小提琴家抬起了头。老人继续说道:
“演奏大厅里,有几位牧师,一位主教大人,一位议员,一些记者,全体学生和几个漂亮的女孩,可我的亲人却一个都没来。由于一场可怕的暴雪,我是独自一人坐着狗拉雪橇来的。妈妈没能坐在大厅里看我演出,因为路完全没法走。真遗憾,我的音乐会很成功,而她又是那么喜欢小提琴。她是我坚持练琴的最初和最大的动力,是我的激情,我的交响,我的一切。她真可怜。
“我演奏了《回忆》,直到现在我还能听到这支曲子。当然啰,当时我非常激动,心怦怦直跳,可是我的小提琴声回荡在大厅里,琴音清澈洁净。人们都在听我演奏,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也在听。我还记得演出结束时那热烈的掌声、欢呼声,我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的老师站在幕后,他哭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吻了我一下,一边用手指吹着哨音。
“有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铅笔和纸,过来问我的姓名和年龄,然后带着满脸的微笑和鼓励的目光离去了。大厅里空下来。一位牧师经过我身边,对我晃着脑袋说:‘再接再厉,小家伙……’
“唉,如果妈妈在那儿该多好!这是我唯一的遗憾。”
音乐家凑近来,身子向前倾着,生怕听漏了一句话。老人继续说道:
“节庆活动结束后,我去老师家参加了为亲朋好友举行的茶会。老师家距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夜深了,我从老师家出来,胳膊下夹着心爱的小提琴,满心都是幻想。我要到学校后面的小牲口棚去,我的狗在那儿等我。
“我给狗套上雪橇,尽管牲口棚外大雪漫天,狂风呼啸,我的心情却非常愉快。我还记得,我一边套雪橇一边吹着口哨。
“那时我年轻、幸福。我想到小提琴、今后的琴课,想到大都会、音乐会、个人独奏,想到我的家庭,那光宗耀祖的辉煌时刻指日可待……突然,汪的一声!”
音乐家蹙蹙眉头,等着下面的话。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制琴师接着说道,“一切美梦瞬间化为泡影,彻彻底底地,就像突然停电了一样。有些情节我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我跟一条狗搏斗,它在狂吠,我也在大喊大叫。记得我发出了一声紧张的呼喊,出了牲口棚,在路上狂奔。在我身后的雪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我走到哪儿血痕就跟到哪儿。我记得用了好长时间我才回到家里。那条我们家买了才一个星期的狗,咬断了我的两根手指。”
一阵沉默后,老人又说:“我现在还听得到出事第二天哥哥用斧子杀死那条狗的声音。好了,我讲完了。在我的一生中,我只公开演奏过一次,而不是演奏了16年,更不曾取得显赫的成就,没录制过唱片,没有四处巡演,将名声远播到欧洲去,这些都没有,只有过一次当众演出,还是在一个学校的小厅堂里,而且我的母亲也没有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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