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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26 11: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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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快活极了,一边按着车里的电台寻找我可能会喜欢的音乐,一边观察我脸上的反应。“迪斯科,年轻人,跳舞?”他终于选了一个最吵闹的音乐,冲我快乐地扭扭身子。窗外的景色荒凉无比,没有车,也没有人。我心里有点不安,也有点手足无措。
“这不是我来的时候的那条路。”我抗议说。
“是啊,你来的那个是老火车站,你坐了两个小时才到,不是吗?有新的火车站,是高速火车,25分钟就到,你回到家不会那么累。”
我没有理他,心里在想那个关于“新火车站”的说法到底有多大可能——在这样小的一个城市里,会有两个火车站?他拍拍我的胳膊,问:“OK吗?”我躲闪了一下,心里想着无数令人不安的可能,脸上却还是对他笑了笑。
老头子见我笑,开心得连连拍了好几下方向盘。他拍拍我的脑袋,急促地跟我说了一大堆夹杂着英语单词的西班牙语,大意是他认为我是韩国人,而他的初恋女友就是韩国姑娘,他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瞧,起亚车。”他快活地拍拍方向盘上的汽车Logo。窗外还是不像要到火车站的样子。“我是中国人。”我略带粗暴地打断了他的甜蜜回忆。
“东方人,都差不多。韩国,中国。”这听起来完全像一个传说中“东方女性爱好者”的那种西方人的论调:“只要遇到那种眼皮上长了蒙古褶的女人,我每5分钟就要坠入一次爱河。”
或者,我应该找个什么借口提前下车,然后打个出租车更安全一点?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汽车往右一拐,一个光亮的大钟让我安了心,火车站到了。他开门把我放下,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让人不明白的话。我把一路飞在车窗外的魂魄收了回来,客气地谢了他两句,转身就跑进了火车站。
果然是个崭新的火车站,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骗我。火车站很大,我盲目地四处跑动着,找不到售票的窗口。正跑得一头汗,胳膊又让人抓住,一回头,气喘吁吁的老头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火车票,然后拉上我就跑。他一路把我拉到检票口,检票口已经快要关闭了。他一边向检票的工作人员快速地解释着什么,一边把票塞到检票人的手里,嘴上不停地用英语说“快、快”。
我踉跄了几步,站稳了回头,看到他在检票口外远远地冲我挥着手,快乐得像完成了任务。他的白头发在奔跑中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脖子上的围巾也散开了。
“钱,给你钱!”我掏出火车票钱跑出去要还给他,他又使劲地把我连人带钱推进了检票口,这回他连自己都塞进来了。他回头跟检票员急促地解释了几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晃了几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紧紧地拥抱了这个善良的老头子,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列车开动了,我从车窗里再看他一眼,看见他笑容灿烂,且老泪纵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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