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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9 18: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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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行中,人就像面对情妇一般,因为过上了远离日常生活的另一种未知而新鲜的生活,于是格外慷慨,特别好奇,尤其大惊小怪,经常一惊一乍。你会更认真地去端详他乡的天空,而你在故乡可能从没注意过天空的颜色;他乡的狗都比较可爱,尽管你在故乡可能特别讨厌狗的味道;他乡的空气都那么沁人心脾,而家乡的空气,你从没仔细闻过;他乡的劣质手工小商品,颜色似乎都比家乡的鲜艳些,能让你情不自禁地抖出信用卡来。
《罗马假日》里,赫本和派克成就了古往今来最老套但又最传奇的爱情。纳博科夫在用俄语和英文写作时不断讲同一个故事:他如何坐着俄罗斯的长途火车,去海边的度假胜地,在金色的沙滩上遇到一个女孩子(在他早期的俄语短篇小说里,那常是个爱滚铁环的女孩子;在《洛丽塔》里,那是洛丽塔的前身安娜贝尔)。托马斯·曼的作品中的许多爱情发生于疗养胜地,《死于威尼斯》里,阿申巴赫在他的假期中遇到了传奇美少年达齐奥。茨威格写过至少两个“我在度假时遇到有人和我倾诉他的假期爱情故事”的短篇。所以你看,所有人都把旅行当作爱情的一部分,或者干脆就是爱情。
与其说旅行比生活美满得多,不如说我们试图让假期比生活更美满。所以旅行和梦不一样,做梦,你不知道何时醒来;旅行,你知道它何时结束。旅行是一种短暂的、浓缩了的生活,另一个人的短暂天堂。而旅行的尾声,就像离开情妇回归家庭,意味着:哎呀,我又要回去工作了,又要朝九晚五了,又要回到那种抠搜省钱的日子了!因为结束的阴影和绝望感如此浓烈,所以在旅行里,一切都迫不及待。《死于威尼斯》里阿申巴赫爱上达齐奥后死去了,《洛丽塔》里安娜贝尔也很快病死了。旅行的结束等于重回现实,等于一种浪漫生活的终结,等于离开情妇回到妻子身边。而这种“终于还是会回到日常生活”里的苦闷,就像橘子汁里的涩,只会让甜来得更浓烈些。所以旅行里的阳光、果汁、单车、刺得人脖子发痒的草坪、大海、风筝、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贴着礼物标签的CD、游泳池旁边的树影、平时根本来不及一口气读完的书,都带着爱情的颜色,比平时的风景美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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