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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9 07: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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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红
山西兰花集团 乔吉奎
院子里的柿子红了。藏在枝桠绿叶间,压弯了枝,像一个个怀春的少女,忽然遇到心动的人儿,倏地羞答答地红了脸,倚在门口,伸头探脑地张望,又紧张,又激动,又欢喜。秋阳暖暖地从柿子树上筛下来,被分裂成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的小太阳,洒在地上,又跳到树下母亲的身上,欢快地跃动着。
母亲穿着一条灰色的大围裙,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仰着头,费力地够柿子。竹竿顶端拴系着一个小布袋,母亲看准一个柿子,便用布袋套住,将竹竿往后拉,“哧”的一下,柿子掉到布袋里了。母亲身体略显臃肿,显得有些笨拙。阳光下,有几缕银发,被秋风吹了起来,分外地刺眼,直戳到我心房的最软处,有点疼。
我轻唤母亲。她回转身,温柔的笑波从脸上荡漾开来。
有一个长软的,过来吃吧!母亲说。
扒开皮,黄润甜糯的果浆水汪汪地勾醒肚里的馋虫,迫不及待地轻咬吮吸,香甜沁凉,不由得大快朵颐。
母亲看着我那吃相,满脸欢喜,瞧着让人暖暖的,如此刻温煦的阳光。
母亲种柿子,但母亲却不吃柿子。不是母亲不喜欢,而是母亲的肠胃不好,不能吃。母亲说,你们喜欢吃,我就一直种着。前两天还给你哥送了一篮子。你跟你哥的吃相,可真是一样。
我说,那么远,让他自己回来拿就行了,还给他送去。路上多不安全啊!
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说忙,顾不上,然后就送去了。母亲的话语永远温软,柔和地如三月春风拂面。
我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母亲摘了一篮子柿子,在某一天的清晨,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从乡下往县城驶去。秋日的凉风吹乱了她的发,阳光迷人地洒在她身上,洒在篮子里的柿子上。有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扬起无数尘埃。往返四十里,母亲不觉得远,风尘满面。母亲看到哥哥愉悦地吃着柿子时,必定是欢喜的。就像此刻她看着我吃柿子时的欢喜。
母亲是有着浓郁乡土气息的庄户女人。她穿衣不甚讲究,干净就行。她在门前种菜,院里养鸡鸭。七八只鸡,三两只鸭,咕咕嘎嘎,每天院子里上演着它们的轻喜剧。
鸭子下了蛋,母亲收起放在一个盆里。积攒的多了,便将它们腌在一个坛罐里。
休假回来的这几天里,每天早上母亲都会为我煮两颗。鸭蛋终归还是母亲腌的好吃。剥了皮,咬一口,咸咸的,香香的。再咬一口,蛋黄出来了,透着些红。那红,宛如醉酒后的红晕。有时,拿刀切开,那蛋黄嵌在蛋心里,圆圆的,红红黄黄的,像一轮刚爬起来的满月,煞是好看。
母亲总是看着我吃。我吃的越多越欢,她越显得高兴与满足。她自己却不舍得吃。母亲说,我在家里经常能吃的到,你就不一样了,想吃就没那么容易。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弄到好吃的,老说自己不喜欢或者不饿。
日子如水啊,假期说尽就尽了。有多留恋,就有多不舍;有多不舍,就有多黯然。母亲为我准备了一箱鸭蛋,一袋柿子,我都拿上了。
记得有一次回去,妹妹跟我说,你走时,母亲让你带什么你就都带上吧。别总说你那里什么都有,嫌麻烦不带。你每次回来前后也就那么几天,母亲老觉得还没和你亲热够就又走了,心里不痛快。你再不带她给你拿的东西,心里就更不好受了。你要知道,那都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啊!我幡然醒悟,茅塞顿开。自此,母亲让我带的,我大都带上。
院子里的柿子,红红的,已经不多了。母亲站在大门口,遥遥的,与柿子形成最美丽的风景。朦胧里,融溶到一块了,分不清是柿子红还是母亲红。再看那一袋柿子,一箱鸭蛋,那哪是柿子与鸭蛋啊,那分明就是母亲一颗又一颗的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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