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05:26

人民对缺乏通货和实际税率上升的反应,是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爆发了大规模的抗税运动,特别在长江中下游更是如此。为首的分子通常是地方的小名流——“生员”和“监生”等有功名的人。抗税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从打官司,到集体请愿,到暴民的暴力行为,无所不有。骚动有时导致公开造反,甚至占据行政城市。有一次抗税事件曾有过详细的文件记述,它表明许多这样的运动都有出奇地温和和忠君的特点;它们没有用反清的政治目的来为其起事作辩护的企图。②①关于乾隆时期的价格上涨问题,见王业键:《数世纪的价格波动与中国的农民经济,1644—1935 年》,亚洲研究协会年会散发的论文,1973 年。关于清代价格一般上涨的材料选集,见南开大学历史系编:《清实录经济资料辑要》,第 410—433 页。又见冯桂芬:《显志堂稿》卷 9 第 3—4 页。①彭泽益:《鸦片战后十年间银贵钱贱波动下的中国经济与阶级关系》,载《历史研究》,卷 6 (1961 年),第 49 页。又见王业键:《1750—191l 年中华帝国的土地和租税》,第 59—61 页。关于货币混乱对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湖南税制的影响,可看骆秉章《奏议》,第 1450—l455 页。关于谎报“天灾”一点,可看冯桂芬:《显志堂稿》,卷 9 第 3—4 页。②横山英:《太平天国前的抗粮运动》,载《广岛大学文学部纪要》,卷 7(1955 年),第 311—349 页;李汝昭:《镜山野史》,载向达等编:《太平天国》,卷 3 第 15—19 页;库恩:《中华帝国后期的叛乱及其敌人》,第 98—99 页;佐佐木正哉:《咸丰二年鄞县的抗粮暴动》,载《近代中国研究》,卷 5 (1963地方的小名流在抗税运动中的态度是非常模棱两可的。似乎无可置疑的是,他们作为政府和人民的中介人经常卷入非法的包 税活动 (“包揽”)中,这也使他们容易在思想感情上卷进抗税运动中去。在货币混乱的情况下,官吏的残暴压迫行为现在似乎为他们自己的剥削兼管理者的角色提供了一个令人尊敬的社会目标:他们能够成为地方社会和敲诈勒索的税吏之间的缓冲人。这一新的角色似乎给包税人的形象增添了光彩,使他们有办法获得人民的支持。①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09:00

可是,如果认为这些地方领袖真正有觉醒的社会良心,或者认为他们为了地方社会的利益会反对国家,那就大错特错了。生员-监生集团缺少上层绅士能够借以得到官吏青睐的那种社会显赫地位和联系。因此他们是一个脆弱的集团。但同时它们又是一个有文化和有地方影响的集团,是地方行政中一个关键性的中间阶层。所以他们取得抗税运动的领导权是不足为奇的。但是作为学者(有时作为包税人),他们的倾向性取决于现存的国家制度,所以他们的政治观点是矛盾的。国家总有办法使他们就范,因此这些运动没有产生过持久的抗议传统。但是他们进一步分裂了地方社会,加深了人民对清代官僚政治的憎恨,从而为太平军运动——它的军队在抗税运动最激烈的长江各省征集了数十万兵员——的到来铺平了道路。第 185—299 页。①库恩:《中华帝国后期的叛乱及其敌人》,第 98—99 页。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12:21

叛乱的根源

虽然无疑问的是,人口压力是晚清叛乱的根源,但也应该注意,这种叛乱的火焰在新开发的边疆地区比在人口稠密的长江、珠江及其流域更容易点燃。因此,人口压力的后果通过清代的大量国内移民而扩散开来,而在从十八世纪初年起就已出现人口不断涌入的地区一般最容易发生叛乱:例如在台湾岛、四川省多山的边区、广西省落后的农村和湖南贵州交界线上土著苗民的寨子等地方,即是如此。这些地区的社会特点仍然未经充分研究,但是从中也可以发现有几种促使发生叛乱的共同因素:一种强烈的共同体或少数民族的心理意识——它因边境地区人口的复杂种族来源而变得尖锐化,而且常常由于语言歧异而得到了加强;另外就是高度军事化组织,这是由于边境地区的土匪活动或村社械斗的需要而产生的。随着十九世纪社会危机的加深,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叛乱往往扩展到平原和三角洲的定居人口中而取得不同程度的成功。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32:54

苗民叛乱

汉人和满人对中国中部和西部土著社会的压迫,部分是由于清政府在原来自治的地区推行正规官僚统治的结果,部分是由于汉民迁移到内部山地边区寻求农业土地的结果。所谓“改土归流”的政策开始于十八世纪二十年代,引起了苗民的猛烈反抗。接着便发生了一系列苗民起事,它们在整个十八世纪以及十九世纪的好多年内一直持续不断。苗民叛乱招致文武官员的进一步高压。叛乱苗民的土地被国家没收,一系列军事要塞建造起来以支撑在苗民地区建立的政府权力。随着清政府的行政和军事控制,汉族移民前来寻求土地,汉族商人和高利贷者前来追求利润。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34:29

    湖南贵州边境 1795 年苗民大叛乱之所以发生,显然是“客民”——即寻找土地的贫苦的汉族移民——大量涌进边境地区的结果。虽然政府也曾试图在十八世纪后半期控制这一移民趋势。但移民的压力已显得太大,控制行动也太不得力。到 1795 年,已没有有效方法来拦阻大量移民了。移民和地方官及书吏在一起,发现苗民为容易掠夺的对象,苗民土地开始迅速地转入到汉人手中。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37:40

苗民领袖石三保和石柳邓领导的 1795 年初的武装叛乱,促使大量清军分遣队进入了苗区。冲突是长期而残酷的,只是在 1806 年才以最后粉碎苗民的抵抗而告结束。①叛乱迫使清朝的官员注意到必须稳定边区汉苗民族关系这一紧迫问题。负责残酷镇压苗民的县官傅鼐,起草了据以严密监督汉苗关系的条例。建立了军事农垦地(“屯田”),它的双重目的是把汉移民和苗民都置于军事纪律之中,同时建立汉人的民兵力量来保卫政府当局。贸易只许在官方严格控制下在指定地点进行。苗民头人可以担任象苗弁这样的地方职务,汉人衙役则禁止进入苗民村寨。这就是要求把种族间的接触减少到最低限度,同时就不会发生双方土地互相转让的情况。地方官员后来又感到很难保持军垦地的统一性,因为有大量移民继续涌了进来。下面种种原因事实上导致了进一步①关于苗乱的起因,可看鄂辉等:《钦定平苗纪略》(1797 年版),卷 1 第 1—3 、8—9 页。这部官方文献史书中的上谕最足以说明问题。另见马少侨:《清代苗民起义》,第 34—51 页。的冲突:在政府没收的土地上要求苗民佃农付出高得使自己无以为生的佃租;傅鼐精心制订的政策,即引进汉族教育和禁止传统的宗教仪式活动来摧折苗族文化。1855 年又爆发了大规模苗民起事,一直延续了十八年。②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38:52

这些事实上是与汉人文化世界相隔绝的苗民群众的起事,与汉人的叛乱没有产生过持久的联系。然而它们却是晚清社会内部正在产生的无情的人口压力的征兆,即它们表明中国人开始蚕食当时看来是他们最后的边疆。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40:35

    南方的秘密会社通常被称为“三合会”(Triads)的会社实际上是一种组织松散的结社,它有许多不同名称,例如三合会、三点会、天地会,或者集体地称为洪门。这种三合会出现在清代初期,或许是去台湾的福建移民所创建。它们在十八世纪流传到大陆上的福建、广东和广西诸省,到十九世纪的开头数十年已发展到长江各省。这一结社的最初成员是内陆河渠上的劳工和船户、流徙的城镇工人以及官府中的小吏员。它也变成了海面和陆地上匪帮效忠的中心。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50:15

三合会势力的扩展显然与清代社会的某些主要发展趋势有关,特别是与国内移民、城市化运动和国内外贸易的发展有关。其中每一个进程都产生了象下面这样的人民群众:他们传统的社会纽带已经削弱或被割断,只有秘密结社这种假亲属结构能够给他们以安全、互助和组织安排。从国家的观点来看,这些秘密结社最危险的方面是,它与诈骗及盗匪活动相结合就可能最终导致叛乱。

王瑞平 发表于 2015-4-12 22:51:45

但是三合会的犯罪的一面和政治表现是可以截然分清的。结社的基层分会(“堂”)是盗匪帮伙、走私者和沿海海盗的理想组织形式,它们的成员多少脱离了定居社会的母体。同样地,它们的内部联系和纪律是用来在集市和城市中搞欺诈和赌博活动。它们的成员之所以免受告发,是因为有人渗透到了衙役中间。它们在这些牟利领域中活动的主要目的是想与正统社会求得共存,以便利用它为自己谋利,而不是想搞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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