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09:03
从婴儿时期到现在这把年纪,我到父亲出生的乡村去过六次。有两次是中学时代去的,我记得有一次是中学三年级的时候,另一次是几年级就怎样也想不起来了。其间有些事是哪次去的时候发生的,也模模糊糊无法区分了。我曾经仔细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大概就是因为那时这个村庄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对,一定是这么回事!
这个村庄的房屋、道路、小河、树木、石头、花和草,我前后两次去时完全相同,所以两次的记忆自然就无从区别先后了。
这个村里的人也像时间已停顿下来一样,毫无变化。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似乎被世界遗忘的、日长如年的十分宁静的村庄。
这里的很多人都没吃过炸肉排或咖哩饭,连小学老师也没到过东京。那位小学老师就曾经问我,到东京拜访人的时候该怎么寒暄。
这个村庄既没有卖牛奶糖的,也没有卖点心的,因为它没有一家商店。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09:28
我带着父亲的信造访一家,出来接待的老者问明我的来意后连忙跑了回去。随后一位老太太出来了,她恭恭敬敬地把我让进客厅,等我背对壁龛坐好,然后她告退。
过了一会儿,那老者穿着古式的礼服出来,在我面前伏身行礼,我递给他父亲的那封信,他十分严肃恭谨地接了过去。
当天晚上我访问了另一家,这家也是把我让到上座。我入座之后,村里的老年人和大人才先后坐在四周,然后开宴。村里人争先恐后地把酒杯递给那些俏妆打扮、周旋于酒席间的村里的姑娘,并且不住地说:“给东京!”
“东京!”
“东京!”
我以为有什么事呢,原来那些姑娘们接过酒杯之后,就到我这里来递给我。我接过杯她们就斟酒。
我从来没喝过酒,看着杯里的酒正发愁呢,另一个姑娘又递来酒杯。我闭着眼睛把酒喝下去。接过哪个姑娘的杯子,哪个姑娘就给我斟上。喝完这杯,还有姑娘伸过酒杯来。没有办法,我只好一饮而尽。
我眼前逐渐朦胧了。
“东京!”
“东京!”
喊声像空谷回音一样,愈来愈小,我的心脏跳得厉害,而且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到门外就跌进稻田里。
后来一问才知道,所谓“东京”就是给东京来的客人斟酒。
厚谊隆情,盛宴相待,非常感谢。但是让我这样的孩子喝那么多酒,也未免太过分了,可是据说这里婴儿都给酒喝。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09:51
这个村的村旁有一块大石头,那石头上永远放着鲜花。凡是路过这里的孩子,都摘些野花放在石头上。我问那些往石头上放花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做,他们都说不知道。
这件事后来问了村里人才明白。据说,戊辰之役明治元年(戊辰年,公元1968年),明治维新政府的官军同幕府旧势力之战。时有许多人死在这里。村民哀怜死者,把他们埋葬在此,并把这块大石头放在墓穴上,然后给死者供上了鲜花。从此,这个习惯一直传到现在,孩子们虽不明原因,但也这样做了。
这村里有一位非常怕打雷的老人,一到打雷他就坐进吊在天棚上的一个大柜子里躲避雷声,一动不动。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10:03
一次,我到一位农民家里,这家主人用大贝壳做锅,把酱和石蒜放在一起煮(此地称之为“贝烧”),用它做酒肴。这老人对我说:“住这样的茅草房,吃这种东西,你一定觉得这没意思!可要知道,活着就是有意思的呀。”
总之,我中学时代所见所闻的这个村子,的确是令人吃惊地淳朴,令人哀怜地寂寞和荒凉。
现在,关于这个村子的回忆,就像从火车车窗眺望遥远的乡村一样,越来越小、越来越朦胧了。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10:17
罗汉与小鱼时间:2014-08-06 作者:未详 点击:77次 一群朋友结伴云游,至天台山石梁瀑布处,数月干旱使山溪几近干涸,瀑布也失却了传说中的气势,薄而缓慢,显得有些衰竭。
山道上,隔几步就是一个摊。一个精瘦的高个汉子殷勤地招呼我们,他的瓶瓶罐罐里全游动着扁头扁脑的小鱼,小鱼身长十公分左右,看上去滑溜溜的。他竭力地游说着,这是娃娃鱼啊,城里贵得要死,山里便宜,卖给你们四元一条。
小于开始杀价,小张一旁助威。我很奇怪,提着活鱼怎么玩啊?
山民固执地摇着头,我们山里人赚的可是辛苦铜钱,瞧这条大的,会像娃娃一样哭叫,大的清蒸,小的油炸,不想吃也可以养着玩,看它们多灵气啊。
小方有些急眼了,我们不解馋,也不玩弄,我们放生,你可不能斩我们!
原来是放生啊。我也参加了杀价:一元一条我们就全部买下,怎么样?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10:31
山民咕咚地咽了下口水,掩饰住暗暗的激动,好吧,一百五十元,便宜你们了。小张将所有容器中的小鱼悉数倒进一只水桶,水顿时搅成了黑色。
小张拿出钱,严厉地说,就一百元,要你就拿着,不要一分也不给!国家禁捕娃娃鱼,你本来就是非法的。他的口气毫无商量余地。山民有些心虚,沾着口水数钱,手背上的青筋一跳一跳,颜色有些像小鱼的脊背。
我们继续往深山走,想找一处溪水放生,无意间发现山民竟跟在后面。我的外甥丁丁对着他喊,你跟着我们干吗?想重新捉回娃娃鱼啊?!
山民嘟嘟哝哝的,意思是你们还拿着我的桶呢,水桶也是钱啊。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10:43
我们很不屑,真是小人之心,谁要你这只褪色的旧塑料桶啊?!我们不再理他,他却始终跟在后面,无论谁一回头,他就停下脚步,我们开步他又紧跟上来,弄得大家不敢下到溪水边,怕山民重新捉回小鱼。
正周旋着,只见不远处的绿树丛中露出一块杏黄色彩,我们登上路旁的山坡一看,原来是座寺院。再看寺院山墙上的字,哈哈,原来是五百罗汉道场。
小张满面生彩,走,进去问问,出家人应该知道,哪里放生最保险。
山民突然喊了一声,不要进。我们全回头看他,山民的脸急得有些赤红。
小张嘲笑道,你说不进就不进啦?此刻山民竟然紧跟着我们进了寺院。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10:55
院子很大,小径旁皆是树木花草,风微微吹着,寺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尽头的殿堂和小楼也没有任何声息。我们放下桶,四下里察看,心里充满了疑惑,僧人们哪里去了?怎么没有半点香火味?也无半点诵经声?
突然山民冲上来,一把夺过小方手上的桶,急步向小径旁的一只方形垃圾桶奔去。小方急了,你想干吗?山民理直气壮地说,把鱼倒进去,我要回家了。
丁丁动作更快,一下蹿到垃圾桶前,两手叉腰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小鱼不是垃圾。
山民又有些畏缩了,他大概怕这个少年会动手,于是换了副可怜的表情,说老娘在家病着,他得取了桶赶紧回去熬药。
总不能抬着个垃圾桶去放生吧?我放声喊道,有人吗?仿佛从天而降,一个年轻的僧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说我在。
很奇异的出现,很奇特的回答。我说明了情况。僧人向山民呵斥,财迷心窍!放生人会贪你一只水桶?!
丁丁天真地问道,师父,你是方丈吗?年轻僧人一笑,正是。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11:12
山民脸色一变,喏喏而退,他似乎很害怕方丈。我看了倒有些于心不忍,追上去说了一句,你放心,完事后我们会把桶还你。
方丈探头看了眼桶里的鱼,叹了口气,自古以来,这里就有人放生,从来都是捉了放,放了捉,无论如何小鱼儿逃不脱这个命运。
这我就不明白了,政府部门为何不采取有效的措施?如果娃娃鱼受到保护,又何用游客多事?
方丈摇头:你们受骗了,他们利用了你们的好心。这是山涧中普通的小鱼,小的一毛一条,大的也只卖两毛,它虽然长得像娃娃鱼,但没有娃娃鱼聪明,它们看见人只会躲到石子底下,钻进沙子之中,以为人看不见。它们很笨,不知道逃远,所以山民可以轻而易举地捞到它们。你们前脚走山里人后脚就把它们重新捉住。这些鱼可能已被放生多次了。
小张有些困惑,这么说我们干了件无益的事情?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12-18 13:11:35
方丈充满意味地一笑,与其这般折腾,不如什么也不做,大家都不放生,他们卖给谁去?!你少了功德,小鱼多了自由。只是谁来提倡这件事呢?如果佛门来说不成笑话了吗?人们会说佛门不是讲慈悲吗?!
世事真是难全啊,现在怎么办呢?让它们再度落到捕捞者手里吗?
方丈突然抬头对着小楼叫了一声,来啊,替它们三皈依,再送得远一些。
一声浓重的北京腔应道,好嘞。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年轻僧人三步并两步地跳下了楼梯,于是空荡荡的场院里出现了第二个僧人。他的脸面似乎不太光润,僧衣也不甚整洁,然而他身上却弥漫着奇妙的脱俗气息。
他并不过来看鱼,却仰头对着上面喊了一声,喂喂,快下来,又有人买刁民的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