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0:19
在古代有几个熟人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98次 朝市山林俱有事,今人忙处古人闲。
——陈继儒
1
某日,做了个梦,被问:“古代你有熟人吗?”
我把这话理解为:你常去哪些古人家里串门?
我的人选,会落在谢灵运、陶渊明、张志和、陆龟蒙、苏东坡、张岱、李渔,还有薛涛、鱼玄机、柳如是等人身上。缘由并非才华和成就,而是情趣、心性和活法,正像那一串串别号,“烟波钓徒”“江湖散人”“蝶庵居士”“湖上笠翁”……我尤其羡慕那缕人生的江湖感和逍遥感,那股稳稳当当的静气、闲气、散气。白居易有诗《访陈二》:“出去为朝客,归来是野人……此外皆闲事,时时访老陈。”老陈是谁?不知道。但我想,此公必身藏大趣,否则老白不会屁颠屁颠地往那儿跑。
我物色以上诸位,有参考“老陈”的意思。说白点,是想邀其做我的人生邻居,做我那种鸡犬相闻、蹭酒讨茶的朋友。另外,我还可凑在一旁看人家忙正事:陆龟蒙怎么扶犁担箕,赤脚在稻田里驱鼠;陶渊明怎么育菊酿酒,补他的破篱笆;浣花溪上的大美女,如何发明人称“薛涛笺”的粉色小纸……
关于几位红颜,我之思慕像金岳霖一生随林徽因搬家,灵魂结邻,身影往来,一道墙正适合。
2
我做电视新闻,即那种一睁眼就忙于和全世界接头、急急问“怎么啦、怎么啦”的职业。我有个程序:下班后,在下行电梯门缓缓闭上的刹那,将办公室信息留在楼层里;回家路上,想象脑子里有块橡皮,它会把今天世界上的事全擦掉。我的床头,永远躺着远离时下的书:哲学的、民俗的、地理的……
我在家有个习惯,当心情低落时,即对着几幅水墨,大声朗诵古诗,要么是《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要么是陶公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很奏效,片刻,身上便有了甜味和暖意。
古诗中,这是最给人幸福感的两首,像葡萄酒或巧克力,至少于我的精神体质如此。踱步于这样的葱茏时空,白天那个焦煳味的世界便远了,什么华尔街金融风暴、胡德堡美军枪击、巴格达街头爆炸、中国足坛赌球……皆莫名其妙、恍如隔世了。
3
有一些职业,很容易让人越过当代界碑,偷渡到遥远的时空里去,比如搞天文的、做考古的、开博物馆的、值守故居的;有一些趣嗜,也容易实现这点,像收藏古器、痴迷梨园、读先人书、临先人帖。
有位古瓷鉴藏家,她说自己这辈子看瓷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是知其然,二是知其所以然,三是与古人神交。她说,看一样古物,最高境界不是用放大镜和知识,而是睹物思人、与之对话。古物是有生命的,它已被赋予了性灵和品格,辨物如识人,逢高品恍若遇故交,凭惊鸿一瞥即能相认。形体可仿,容颜易摹,灵魂却难以作弊。
明代书画家董其昌到长安,拜谒千年前王珣的《伯远帖》,惺惺相惜之意大发,忍不住添墨其后:“既幸予得见王珣,又幸珣书不尽湮没,得见吾也!”话虽自负,却尽吐肺腑,也留下一段隔代神交的佳话。我见过《伯远帖》影印件,尺幅不大,董大师的友情独白占去半壁,其余空白,让给了历代递藏者的印鉴,不下十余枚,包括乾隆的。
藏轴、藏卷、藏器、藏曲……皆藏人也。皆是对先人的精神收藏,皆是一段高山流水的友谊,皆是一场肌肤遥远却心灵偎依的恋爱。
4
除了鉴藏,读书亦然。明人李贽读《三国志》,情不自禁欲结书中豪杰,大呼:吾愿与为莫逆交。“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这副对联让左宗棠自励终生。
人最怕的即精神孤独,尤其清流高士,无不染此疾,且发作起来更势急危重,所以围炉夜话、抱团取暖,便是人生大处方了,所谓“闲谈胜服药”。翻翻古诗文和画谱即发现,“朋聚”“访友”“路遇”“重逢”,乃天下文人必溺之题。那“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的场景,不知感动了多少寂寞之士。
知音毕竟难求。尤其在现代生活圈里,君子稀少,名利纠葛,友情难免有瑕疵,保养和维系的成本亦高。与古人神交则不同了:凡流芳后世者无不有着精致人生,且无须预约,不会扑空,他(她)就候在那儿,如星子值夜,你可来去如风。
陈继儒如此描绘自己的神交:“古之君子,行无友,则友松竹;居无友,则友云山。余无友,则友古之友松竹、友云山者……每当草蓑月冷,铁笛风清,觉张志和、陆天随去人未远。”陆天随即陆龟蒙,与作者隔了七八百年。
“去人未远”,是啊,念及深邃、思及幽处,古今即团圆。此乃神交的唯一路径,也是全部成本。山一程、水一程,再远的路途皆在意念中。
国学大师陈寅恪,托十载光阴,毕暮年心血,着80万言《柳如是别传》。我想灵魂上形影相吊、慰先生枯寂者,唯有这位300年前的秦淮女子了。
5
古人尚神交古人,今人呢?
附庸风雅的虚交、名利市场的攀交、蜂拥而上的公交、为稻粱谋的职交,尤其炒栗子般的“讲坛热”“国学热”“私塾热”“鉴宝热”。但人生意味的深交、挚交,纯粹的君子之交、私人的精神之恋,愈发稀罕。
读闲书者少了,读古人者少了,读古人心者更少。有朋友说:“为什么我们活得如此相似?”
问得太好了。人的个体性、差异性越来越小。恰如生物多样性之锐减,人生多样性也急剧流失。某日,我半开玩笑地对一同事说:“给我介绍一两位闲人吧,有趣的人,和我们不一样的人,比我们有意思有意义……”他做一档“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节目,猎奇于民间旮旯,当有这方面的资源。他皱眉半晌,摇头:“明白你的意思,但不骗你,这物种还真绝迹了。”
寡闻了不是?我就知道一位:王世襄,人誉“京城第一玩家”。不过朋友所言也是,老人虽身在当代,但显然不属于当下,乃古意十足之人,算是古时留给后世的“漏”。如今,老人已驾鹤西去,连“漏”都捡不着了。
“恐怕得往古时候找了。”同事没说错。
论数量,古有几千年、数十朝的人物库存,可供“海选”。论质量,物境决定心境,那会儿时光舒缓、云烟含幽,万象步履稳健、优游不迫,又讲究天人合一、师法自然——所滋养出来的人物,皆拔今朝一筹。
而现代社会,区区几十年景,风驰电掣,又值大自然最受虐之际,江湖枯萎,草木疲怠,世心莫不如物;加上人生高度雷同,邂逅者无非当代截面上的同类,逢人如逢己,权当照了回镜子。
6
“朝市山林俱有事,今人忙处古人闲。”
我喜欢散步式的活法,那种挂着草鞋、脚上带泥的徒步人生,那种溜溜达达、拖鞋节拍的人生。而现代人崇尚皮鞋与轮胎,无缘泥泞和草木,乃疾行式的活法,是沥青路和跑步机上的人生。
有支摇滚乐队叫“唐朝”,唐朝乐队有个主题曲叫“梦回唐朝”。
唐朝?我欣赏这冲动。这是理想主义肩上的红旗,是精神漂流瓶里的小纸条。投宿于何朝无所谓,重要的是它不甘心被当代蒙上眼罩,不甘心一辈子只与现状为伍、乖乖在笼子里踱步,不甘心肉体被驯服后还要交出灵魂和梦——并让该逻辑无理地合理化,不甘心精神上只消费当下和当下制造……它要挣扎、突围,它试图宿怨而上,逆流而上,循着古代的蹄印搜索未来的马匹。
人之外,还有人;世之外,还有世。
一个人的精神,若只埋头当下,不去时空的地平线以外旅行,不去光阴深处化缘,不以“古往今来”为生存背景和美学资源……那就不仅是活得太拘谨的问题,而是生命的自由度和容积率遭遇了危机。若此,人生即难成一本书,唯有一张纸,无论这纸再大,涂得密密麻麻、熙熙攘攘,也只是苍白、单薄的一个平面。
探古而知今亏,藏古方觉身富。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0:38
“走麦田”的人不会“走麦城”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80次 你们没有发现吗?麦田里已经彳艮难见到年轻人。我甘愿一生“走麦田”,因为,麦田里有我的梦想,有我的希望,我要在这儿捡到我人生中最大的麦穗……
马永红是陕西合兴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成绩优异的他被西北政法大学提前录取。刚一进大学校门,他就发现,许多学生要么沉迷于网络不知东西南北,要么干脆陷入了风花雪月中,这种风气让他接受不了。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坚持理想,决不同流合污。为了取悦别人,他有时也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做些违心的事,做过后,他的心里就会觉得难受。难过的时候,他会主动跑去献血,每次献完血之后,他的心里就特兴奋,好像自己的灵魂又得到了一次净化。
马永红的同学都说他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在大一的第二学期,学校组织了一次下乡助教活动。那一次,刚满20岁的马永红和同学们一起给陕西蓝田县的一个乡村学校带去了募捐来的衣物和书籍,并且花了一天的时间给孩子们讲课。讲课之前,他在黑板上写下这样一句话:怕苦苦一辈子,不怕苦苦半辈子。他教孩子们一遍又一遍地念,并且要求他们背下来。孩子们的夹道欢迎和村民们饱含真情的感激之辞,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但他觉得那种类似于观光的匆匆忙忙的下乡,并不会给农村带来什么真正的帮助和改变。思来想去,他决定休学一年,回家乡合兴村支农创办农民夜校,把更多外界的知识带到家乡去。
2005年6月,当马永红背着大学里的铺盖卷从西安重返村里时,母亲哭了,从不落泪的父亲也哭了,他们为儿子的选择感到绝望,因为盼着他早些毕业供弟弟妹妹上学的指望又落空了!更何况,儿子读书读来读去读回到了家门口,也让父母脸上无光。马永红却无视父母的难堪,带着他近乎浪漫的执拗,回到了生养他的村庄,开始了雄心勃勃的“新乡村建设”的征途。
回到家乡后,马永红成立了农民协会,执着于为农民解决实际困难。他在村里办起了夜校,教村民识字,给村民讲法制教育、讲科学种植,还请来农业大学的志愿者专门给妇女传授养殖禽畜的技术。但是不久后,他就发现有许多事情因为遭到村干部的阻碍而无法开展。于是,他想:要彻底改变农村面貌,自己必须当上村官,这样才能大施拳脚。2005年底,在村民的推荐下,他决定竞选村委会主任。没想到,村委会以他的户口不在合兴村为由,取消了他的候选人资格!他哪肯服输,一纸诉状把村委会告上了法庭,并在法庭上声情并茂地自我辩护,最终为自己赢得了候选人的资格。虽然争取到了选举资格,但选举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他落选了!失败给豪情万丈的他浇了一盆冷水。
父母对马永红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念来竞选村官的做法极为不满,而且,他经常把大学生志愿者带到家里管吃管住,让原本贫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父母几次都和他吵了个底朝天。面对学校的不支持、家人的反对,还有第一次竞选失败的打击,他没有放弃理想。2008年年底,他在村民的推荐下,再次竞选合兴村村委会主任职务。回想3年前,他觉得自己有点狂妄自大,那时心里想的是:我是来这里奉献的,还要求着你们啊!你们爱选我就选,不选拉倒。这一次,他变得出奇的积极和主动,每天天一黑,他就和他的支持者挨家挨户地去做工作拉选票,作风很是“亲民”。
2008年12月23日,3年一度的合兴村村委会换届选举再次拉开了序幕。3年中,马永红通过自己的努力,给合兴村组织了不下10次、不少于200人的大学生志愿者给孩子们支教,依托农协会多次开展化肥种子的统购活动,直接为全村乡亲们节省支出将近1万元,而当年免费发给乡亲们种植的核桃树也已经开始结果……已经本科毕业的马永红对这次选举满怀信心。那天的投票一直持续到晚上6点,最后的结果却和3年前惊人的相似:他再次落选了!
又是一次名噪全国的失败!马永红忍不住在《鲁豫有约》中叹息流泪。
英雄无用武之地,这对马永红的打击很大。他在博客中写道:“我失去了合兴村,自我感觉如同科学家失去了实验室,革命者失去了根据地,献血者找不到采血车,小雷锋找不到王大妈,那种悲壮和失落远非‘新长征’3个字可以形容,我用满腔的热血和豪情点燃的理想圣火,在新的一年快要开始的时候被大雨浇灭了……并且雨一直在下,我不知何时可以停歇,只有将火种收起来带走。”
竞选失败后,马永红痛定思痛,开始寻找更为务实的人生方向。2009年下半年,他完成了3件大事:一是用6天的时间复习并考上了延安大学中国近代史专业的研究生;二是在离学校不远的写字楼里租下一间办公室,组建了一个名叫中国进步青年的NG0组织;三是参加了国家大学生村官计划的考核,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离西安市不远的南桑村村委会主任助理。为了更多地接近和了解群众,他没有住在村委会安排的舒适的大楼里,而是搬到村上和村民住在一起,每天和村民们一起聊天、一起看电视,他给村民们发烟,看他们玩牌……村民对他没有了陌生感,他的工作开展起来自然也就更得心应手了。与4年前他根本不把那些村干部放在眼里不同,现在他也已经学会了怎么去和村干部沟通,怎么去和他们搞好关系了。最重要的是,他在南桑村任职的大半年时间里,他把NGO组织中有用的社会资源带到了南桑村,开始了他在南桑村的有机生态农业种植推广……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在争着洗净泥腿子上岸,走向“工业化”,城里的街道正因此而变得拥挤不堪。马永红却不随波逐流,他顶着一顶村委会主任助理的小小“乌纱帽”,赤脚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姿势昂扬且乐此不疲。哪怕乡间的泥巴路没有大城市的街道平坦,坑坑洼洼并不好走,马永红也依旧初衷不改。在他的内心,一直燃烧着的是火一样的“改变”的欲望——他要改变农村,改变村民!初夏的阳光里,马永红高高卷起裤脚走在麦地里,回过头对从城里来看望他的同学说:“你们没有发现吗?麦田里已经很难见到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我甘愿一生‘走麦田’,因为麦田里有我的梦想,有我的希望,只有在这儿,我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捡到我人生中最大的麦穗……农村天地最宽广,我相信‘走麦田’的人不会‘走麦城’,你们就等着吧。”
“‘走麦田’的人不会‘走麦城’”,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自信。而人们更加确信无疑的是:多一个马永红,多一个走进麦田的年轻人,我们生活的土地上,便会少一片荒芜和贫瘠!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0:55
顾准的绝望之望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11次 1974年11月11日,顾准被确诊为癌症晚期,癌肿大如鸡卵,卡在心脏与气管之间,并已扩散,实际上已无法医治。这时的顾准,可真如批判他的那些人所言,只有“死路一条”了。对于顾准这样的革命者来说,死原本不足畏。甚至,由于他多年来受尽苦难受尽折磨,死亡于他,可能还是一种解脱,至少不比生来得沉重。然而顾准却死不暝目。
因为直到临终那一刻,他的五个子女没有一个来看他。
顾准的子女和他正式断绝关系,大约是在1967年底。此前,同年1月18日阴历小年夜,妻子汪璧已提出离婚,在家的孩子也开始不再理他。这当然是因为顾准第二次被打成“右派”,并且成了“极右派”,而“文化大革命”已全面展开,政治形势变得更加严峻。在这个人人朝不保夕的日子里,顾准继续留在家中,只会给这个家庭带来更大的灾难。考虑到“1957年以来我欠下这个家庭这么多债,以后不应该再害亲人”,顾准同意了妻子和子女的要求。而且,说实在的,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但,藕虽断,丝相连;人还在,心不死。离开家庭孤身一人过着形影相吊生活的顾准,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妻儿。他甚至痴情到这种程度:刚刚挨完批斗,擦一把脸,便抓紧时间搞翻译,还天真地幻想着今后能用这些稿费补贴子女。至于一次次的找寻,一次次的联络,一次次的托人传话,就更不在话下。现在,他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就是想“害人”也害不了啦!在这人生的最后日子里,他多想看看自己的子女呀!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啊!
被老友陈易称为“英雄肝胆,儿女心肠”的顾准,此刻几乎只剩下这唯一的一个心愿了。他的另一个心愿——完成宏大的研究计划,已无法实现。但不能再写作,是没有法子的。再见子女一面,总是可以想办法的吧?这个念头如此的强烈,以至于顾准咬紧牙关,又做了一件违心的事。
在顾准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后,在他朋友们的强烈呼吁下,经济研究所决定给他摘掉“右派”帽子,但前提条件或者说必须履行的手续,则是在一张预先写好“我承认,我犯了以下错误……”的认错书上签字。这对顾准,无异奇耻大辱,同样将死不瞑目。因此,尽管来人反复说明,他们完全出于好意,顾准仍倔强地表示,承认错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他不需要、也不在乎摘什么帽子。但是,当他听朋友们说,“如果你摘了帽,子女们就会来看你”,顾准忍痛含泪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这个死都不肯签署的文件。他流着泪对骆耕漠、吴敬琏说:我签这个字,既是为了最后见见我的子女,也是想,这样也许多少能够改善一点子女的处境。这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顾准的这份痴情实在感天动地,就连经济所“革委会”的负责人也动了恻隐之心,去信给顾准的幼子,要他们来医院护理。
然而得到的答复是:不来,不来,就是不来!顾准的幼子顾重之(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回信说:“在对党的事业的热爱和对顾准的憎恨之间是不可能存在什么一般的父子感情的。”“我是要跟党跟毛主席走的,我是决不能跟着顾准走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采取了断绝关系的措施,我至今认为是正确的,我丝毫也不认为是过分。”
他们终于一个都没来。恩断义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顾准的家庭悲剧,无疑是当时千万个家庭悲剧之一例;与“有问题”的父母“划清界线”,也是当时带有普遍性的一种行为,而且受到肯定和鼓励。问题是,并非所有“黑帮”、“走资派”、“三反分子”、“牛鬼蛇神”的子女配偶,都跟他们断绝关系。刘少奇的没有,邓小平的没有,陈寅恪的没有,钱锺书的没有,我认识的一些人也没有。就算声明“划清界线”、“断绝关系”,也不过是明断暗不断,或者在运动初期揭发批判,运动后期又重返家庭。至少,在其弥留之际,总要来尽点人子的义务。正如顾准怅然慨叹的:“人都快死啦,还怕受什么影响?”像顾准子女这样“绝情”的,还真不多见。
原因究竟何在?是他的子女不好吗?不是。顾准曾对他的“小朋友”徐方(咪咪)说:我的子女,那可是叫花子吃老鸭——个个好哇!是他们当真来不得吗?也不是。军宣队发了通知,经济所“革委会”也希望他们来,政治上还能有什么问题?再说顾准的告别仪式,长女顾淑林和长子顾逸东也去了么!难道活人见不得,死人就见得?到医院去护理病人是“划不清阶级界线”,参加告别仪式就是“阶级立场坚定”?讲不通嘛!那么,是他们和父亲没感情吗?更不是。顾准是不怎么管家顾家。早期工作忙,没时间;后来当右派,没资格。何况被隔离审查和送去劳改又有好几次。但不等于子女们就从未得到过父爱,更不等于对他们父亲的死活就无动于衷。参加告别仪式那天,顾淑林和顾逸东特意提早一个半小时赶到协和医院,等着向父亲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姐弟两人抱头痛哭,“心中的哀伤难以言传”。事后,顾逸东把一切责任都揽了下来:“过去的事情,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责任,请求世人不要责怪我的弟妹。”可见,他们既非无情无义之人,也非品质恶劣之人,然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又实在难以让人接受和理解。
是不好理解,再怎么说,顾准也是他们的爹呀!没错,当时的顾准确实又“黑”又“脏”,谁沾边谁倒霉,但也不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顾准的弟弟陈敏之、老朋友骆耕漠、弟子吴敬琏等等就没有回避(顾准病危时他们都在床前陪伴),就连张纯音的女儿咪咪(徐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也和顾准成为朋友。就在顾准的子女拒绝来医院看望护理他时,远在兰州的咪咪却给她敬爱的顾伯伯写信说:“我就是你的亲女儿。”两两对比,难道不发人深思吗?难怪当顾淑林和顾逸东参加告别仪式时,一位老先生看他们的眼光,会“像刀子一般”。
我曾经一遍遍问自己,有些话,有些事,顾准能不能不说、不做?结论是不能。1962年秋,顾准曾在苏州和张秀彬、徐文娟夫妇彻夜长谈。在说到历次运动和极左路线造成的种种灾难,说到“大跃进”和“共产风”时,顾准悲从中来,愤怒地喊道:“老和尚不出来检讨,不足以平民愤啊!”表妹徐文娟闻言大惊失色,这不是“犯忌”吗?顾准当然也知道这话有“违碍之处”,但他不能不说。因为他在商城县之所见,不是什么“形势大好”,而是哀鸿遍野,人争相食。他亲眼看见老百姓一个个被活活饿死,生计无着,求告无门。如果他不说出来,天良何在?
不能说,又不能不说,这是矛盾所在,也是痛苦的根源。
这种痛苦于知识分子尤甚。因为知识分子非他,乃是社会的良知与良心。如果知识分子发现了社会的错误,看见了社会的不公,也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甚至昧着良心说假话,那就愧称“知识分子”,没脸在世上做人。但是,面对社会的错误和不公,知识分子又是最无能为力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一无权,二无势,三无财,四无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又能干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眼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想说出来吧?叫他不说,哪里做得到?
因此,该说还得说。而且,还得说真话,不说假话。这里说的“真”,不是真诚,而是真实。“文革”中,有多少人“真诚”地说假话啊!以至于事后一想起来就羞愧难言——不仅为“假话”,更为“真诚”。显然,真实才是更重要的。你可以不把所有的真实都说出来,但说出来的必须真实,这也是一条底线。
至于顾准,对自己的要求就更高了。他不但要求自己所说的全部真实,而且还要把所有的真实都说出来。这就注定了他必定要受苦受难。因为即便只是不说谎,有时也是要受罪的。“文革”中,顾准因为不肯按照某些人事先指定的内容或思路交代问题、出具证明,便不知挨了多少打。但在顾准看来,无论出卖灵魂,还是出卖朋友,都是不可容忍的可耻行为;而实事求是和决不为虎作伥,则是做人的起码准则。为此,他甚至不愿意对与他有隙、曾经整过他的人落井下石,更不要说把患难与共的同志和朋友出卖给恶魔了。1965年2月,他被康生下令秘密逮捕。面对威胁利诱,顾准不惜以绝食相抗争,打死不开口,使张闻天、孙冶方、骆耕漠、狄超白、林里夫、巫宝三、李云等人和各个时期的熟人无一受到政治牵连,自己却因“态度特别恶劣”而罪加一等,成为“极右派”。
顾准为扞卫人格尊严和保护他人吃了不少苦头,却也赢得了相当多的尊敬。和他共过事尤其是共患难过的人,都公认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宁折不弯的硬骨头,也是可以以生死相托的正派人。因为顾准对朋友不但忠诚信任,而且体贴入微。老战友陈易因为议论毛泽东和江青而被打成“反革命”,顾准不顾自己身处逆境,常常去看望他,却不让他来看自己。顾准对他说,我是死老虎,名分已定,你还没有结案,别让他们找到岔子。陈易说话嗓门大,顾准怕他祸从口出,陪他散步时总是挑僻静处走。1974年12月2日23时,顾准的生命已细若游丝,却惦记着守护在旁的弟子吴敬琏,要他“打开行军床休息”。谁都没有想到,顾准拼死挣扎讲出的这句话,竟是他的“最后遗言”。
人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顾准的侠义赢得了敬重,顾准的真心换来了友情。顾准临终前,守护在他身边的,正是这些以心换心的朋友。双目几近失明的学部委员(即院士)骆耕漠,拄着拐杖,顶着寒风,四处奔走央告,八方辗转求人,终于让顾准住进医院,延得名医(其间亦多亏中国医学科学院党委书记杨纯和铁道兵某兵团政委张崇文的侠肝义胆)。年过六旬的林里夫,不顾自己头上有“帽子”,身上有重病,坚持每天由他为主护理顾准,做饭、喂药、倒便,一手包下。林里夫和陈易还把自己的女儿也喊到医院来帮忙。挚友张纯音,弟子吴敬琏,更是一有时间就守在床前。在最后的岁月里,有如此之多的友情,顾准真是“痛并快乐着”。
的确,顾准是不幸的。直到含冤去世,都没能见上子女一面,也没能见到睽违十载的老母亲。那时,他的慈母就住在公安部大院,距顾准的住处只有一街之隔,却彼此望穿双眼不能一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年月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顾准,只能孤身一人在无边的黑暗中蜷缩着身体舔食自己的鲜血、泪水和耻辱。顾准又是幸运的,他有那么多关心他爱护他的好人。在他两次落难之后,是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两次收留了他。这实在是顾准不幸中之万幸。经济所是一个人才荟萃的地方。张闻天、孙冶方、骆耕漠、狄超白、林里夫、巫宝三,还有年轻的张纯音、吴敬琏,皆为一时之选。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正直正派重感情的人。这就造成了一个奇迹:当人与人的关系变得比狼与狼的关系还不如时,顾准的周围却散发着人间的温暖。没有这温暖,顾准活不下来,也不可能留下那么丰富的思想遗产。
事实上,正如王元化先生所说:“人活着不仅需要使自己温饱,还需要精神养分,而友情就是其中的一种。”也正如王元化先生所说,顾准能获得如此之多的友情,“证明中国有些人纵使处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仍旧良心未泯,他们心中那朵正义的火焰始终在燃烧”[《〈顾准全传〉序》]。是啊,没有良知、良心、正义感,就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友情,更不会有知识者和思想者的友情。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知识固然重要,人品就更重要。顾准的幸运,就在于他遇到的人,不但学问好,而且人品好。在这些人看来,他们在顾准危难之时伸出的援手,不过是一个正派人该做的事,是应当应分的。正如事隔多年以后骆耕漠接受采访时淡淡地说的:“做人嘛,应该这样。”
做人,才是最根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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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 14:01:12
吴冠中:有话直说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47次 唯愿作品能抵得上牛肉
我长期写生水田。有一次从水田中观望四周田埂线的组织,很入画。我脱掉鞋站在水田中构思,感到站着所见不如坐下所见更稠密,但水田里无法坐下,情急中便蹲着画,一味追求感受,顾不上久蹲之累。一条水牛在我近旁来回耙田,我突然感到它的耕耘与我的工作同工同职。它一生只是耕耘,待老了,人吃它的肉,将其皮制革,它奉献了全部所有。我老了肉不能吃,是废物,唯愿一生的作品能抵得上牛肉。是肉是垃圾,正待专家们、大众们鉴评。
一次拍卖会后,一个记者打电话给我说,你的一幅画卖到几千万了。我说,这个就像“心电图”,不准确。我的作品到底是好是坏,要让历史来考验,拍卖的价格高低,跟我本人毫无关系。
让我的艺术在祖国生长
当年,我考取公费留学的名额,去了法国巴黎,这个机会非常不容易。当时我觉得旧中国黑暗腐败,对艺术不重视,心想,到法国我就能“飞黄腾达”了,我就再也不回国了。可是,有一次,我看到凡高写给他弟弟的话:“你也许会说,在巴黎也有花朵,你也可以开花、结果。但你是麦子,你的位置是在故乡的麦田里。种到故乡的泥土里去,你才能生根、发芽。不要再在巴黎道貌岸然地浪费年轻的生命啦!”这句话,说到我的心里了,后来,经过很多次思想斗争,我选择了回国。我希望回国后,能让真正的艺术在国内生长。
有段时间,我觉得西方博物馆是保存我作品的主要地方。但是,这些年西方的艺术发展得不快,还基本保持原地踏步。大英博物馆、巴黎赛纽齐博物馆、美国底特律博物馆等,都给我办过个人作品展,我也留了一些画给他们,但现在恐怕还存放在仓库里。每个国家都重视自己本国画家的作品,美国重视美国的,法国重视法国的,日本每个县(相当于我们的省)的博物馆都收藏本县画家的作品……世界各地都是这样。要他们把你的画做大展、长期展出,不大可能。西方的博物馆不可能保护我的画,只有排斥。那么,把画放在他们的仓库里,还有什么价值?所以,我改变了想法,我要把最好的作品放在中国的博物馆里。
艺术的学习不在欧洲,不在巴黎,不在大师们的画室;在祖国,在故乡,在家园,在自己的心底。赶快回去,从头做起。
艺术创新贵在交流
只局限本民族这一个老爷爷的知识圈中创新,创不了今日之新,明日之新。
海外留学很重要。当你留学后,就有比较,才知道我们传统的局限。我绝对不是反对传统,我们的传统也有好东西,但是,我觉得很多东西是糟粕。所以,任何文化都一定要交流。
我们那个年代,留学很不容易,很多人不懂外语,西方绘画虽能看一点儿,但没有语言交流,就不能有更深的领会。绘画有很多道理,如果只是看看,就只能学个表皮,有的甚至起反作用,最后出来的作品,就像是把茶倒进咖啡里,不伦不类。真正把东西方的东西都学懂了,懂得其中的精华,是很难很难的。林风眠就将西方的现代感和中国的传统结合得很好。你只有看完西方的大师原作之后,才能和我们的民族艺术有个比较,只有比较和交流后,才能真正成才。
当代中国美术:处处是误区
当代中国美术的现状比较混乱,误区很多,可以说是“处处是误区”,我们是生活在夹缝里面,我们要做艺术,但这种艺术又不该是西方的艺术,可是,在中国的艺术里,又有很多不是艺术而是垃圾。我们过去走俄罗斯写实主义的道路,画家画画就停留在“画得像”的层面上,这样的画,是写真,不是艺术。
搞艺术要有感情,艺术是诞生于感情的。比如,我对你有感情,我就用各种办法,用眼神、用语言、用耳朵跟你交流。我画一个东西,不是画这个东西本身,而是要通过这个东西把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告诉你,你一看就有新的感受。凡高画的向日葵,不是画向日葵的肖像,而是把各种各样不同性格的向日葵组合在一起,那是一种感情,不是向日葵本身。所以,艺术就是一种感受。
除了中国,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画院。我们却有那么多画院,养那么多人,出来的作品很多都不行,因为,这类机构的设置,完全不符合艺术创作的规律。美协、画院每年都搞采风,一大帮人集体下去,打着旗帜,跟老乡照相,这样做,老乡都不敢讲话了。真正的采风,是要偷偷下去的,要生活在民间,体验风土人情,了解民生疾苦,这个过程是很艰苦的。
艺术应该在苦难中成长
真正的艺术家都是在苦难中成长的。诗人没有职业,诗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写出很震撼人的诗,社会才关注他。美术也是这样,画家要吃得苦,才有感情和心灵的波动,这样的作品经过历史考验,才能流传下来。
一个青年人学画的冲动,如果就像往草上浇开水都浇不死,这才能让他学。侯宝林的孩子就是偷着学相声,都成功了,这是典型例子。眼下艺术学院的盲目扩招,只会误人子弟。
我的孩子没有一个学画画的,学画作为爱好,可以,作为专业,就尽量别干,艺术家不是“从小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现在好多孩子很小就去少年宫,很小就练钢琴,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永远成不了艺术家。只有对艺术有深厚情感,历经磨难,才能对艺术有真正感受。艺术讲求的就是“不一样”。
艺术在民间
当年我在巴黎学习的时候,觉得画画特别高贵,特别神圣。有一次,我来到蒙马特高地那个举世闻名的卖画广场,一看,全都是卖画的人。那一刻我很心痛。回到学院,每当看到同学背着画夹画箱出门,就总感觉他们都要到广场上卖画去。那滋味让我很难受。我再没去过那个广场。自此,我的观念改变了,我觉得,艺术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高贵,艺术应该是人民的,大众的。
前几年,我去过798,也悄悄去过宋庄。在宋庄,我看了几个画家,当然每个画家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人在努力钻研,有的人在投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不能一概而论。但总的讲,他们至少是民间的,比学院里的更接近人民,更接近泥土。我也是学院出身的,但我觉得我还在民间这支队伍里面,所以,后来我决定在798做展,而且我也想看看,我的作品普通百姓是不是可以接受。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1:45
良好的心境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223次 坐在火车上,看得到风景在出现、消失,又出现,一直此起彼伏,那是因为你在前进。你只能带着自己去旅行。对他人,可以善待、珍重,但无需寄予厚望。没有人可以解释我们的内心。
哲学、宗教、数学和物理……诸如此类,一切方式,我认为并非让人远离现在的生活,而是让我们的生活更简单,因为他们的系统在建立中有强大的超脱感。理性思考分析和辩证,让我们的心灵在劳作中单纯。烦恼即菩提。只是说明,黑暗与光明,是与非,此与彼,罪与荣耀……都是彼此依存相称的关系,密不可分,而不是泾渭分明。物质世界的种种元素环环相扣,精神的层面组合也不会是单一。
多少言语,多少书本,不是为了解答众多答案,他们没有这种力量。是那些正在寻找解答的人,早寻找中得到的力量。认证走路的时候,会忘记真实的目标在那里,持续而明确的发力本身,就带来抵达。如果你有过长途跋涉,会对这种感觉记忆深刻。
看似建造已好的心境崩塌于一个夜晚,一个眼神,或是一段文字,又有什么不好呢,说明那颗心依旧柔软。这和鉴定无冲突。良好的心境是一片大海,要承受微澜和巨浪,而非停滞静止。心可以无限扩大,敏感善良缺难得。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1:55
秋天踏着车来了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83次 这是一个疾风劲吹的日子,在黄昏前我漫步的田野上空,流云好像飞速翻动的书页匆匆飘过,但云缝中露出的蓝天却更加明亮,更加湛蓝。转眼间,蓝天被划成无数条明亮闪烁的小径从东向西蜿蜒而去,西边的天空泛起从未见过的各式各样的绚丽霞光……
风儿不断把云彩吹向西天,流云崩塌了,喷泻着火焰翻腾的岩浆,然后凝结成色彩斑斓的群山——鲜红色皇冠般的落日很快便垂到了它们的脊背上。在天空的另一边,树梢上现出了一弯新月,恰似一支角笛,姗姗而来的夜晚吹响了它。
风转向了,它从南方吹来,然后向北方掠去,在那里归于沉寂。
风儿掠过的田野广袤无垠,俄罗斯一望无际。
空气格外清新,弥漫着艾蒿的辛香和沼泽的气味。小路的拐弯处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径直朝我而来,这是集体农庄的一位姑娘,身穿白色绒线衫和红裙子。及至和我并肩,她刹住车,柔声说道:“有点秋天的味儿了……”说着,左手抛给我一个像大理石似的熟透的苹果,便又朝前骑去。
我恍若觉得,这踏着自行车跑来的正是秋天,它带着薄薄的霜花闪光的红叶。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2:07
荒原狼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77次 在法兰西的荒芜之地,有史以来还从没有过如此冷峭和漫长的冬天。几个星期以来,气候寒冷,空气清新,人们的皮肤都皲裂了。白天,在耀眼的蓝天下,茫茫积雪一望无尽:夜间,月亮在积雪上掠过,这是一轮寒气袭人、透着银色光芒的月亮,它显得皎洁而义娇小。
对这一带的动物来说,这是一段悲惨的日子。弱小的动物大量地冻死了,就连一些鸟儿也纷纷死于这场严寒,他们那骨瘦如柴的尸体则成了苍鹰和狼的美食。可是,就连这些动物也要备受严寒和饥饿的煎熬。这期间,只有很少几个狼的家族仍在那个地方生活着,眼前的刚难促使他们紧密地联合在一起。白天,他们单独外出。到了晚上,这些狼倾巢而出;他们将村庄团团围住,同时发出沙哑的嚎叫声。不过村子里的家禽和牲口都得到了妥善的看管,而且,在紧密的百叶窗后面,猎枪也都已上了膛,难得有一只猎物落人他们之口。
寒冬仍在延续着.此时,狼们常常只好静静地躺在洞中,他们靠互相依偎着来取暖。在这死气沉沉的不毛之地,他们惴惴不安地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旦他们中间某个同伴被这严酷的饥饿痛苦地折磨而死时,他们便一跃而起,蜂拥着扑上去,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
终于,群狼中的一小部分做出了决定,他们要外出去寻找食物。于是,天一亮他们便走出了洞穴。
这些外出的狼,在中午时分便分道扬镳。他们中的三头朝奥地利的朱辣山脉跑去,其他伙伴则径直朝南行进。这三头狼原本都是相貌堂堂、身体强壮的动物,可是现在却明显地消瘦了许多一他们那呈浅色收缩起来的肚子已经像一根皮带那样,变得义细义长,腹部的肋骨一根根地凸出来,清晰可见,嘴是干巴巴的,眼睛则瞪得老大,透出一种绝望的神色,他们三个朝朱辣山脉深处走去:第二天他们抢到了一只山羊,第一三天上偷袭到了一条狗和一匹小马驹,同时也招来了各方愤怒的乡下人的追击。面对这几个不寻常的入侵者,一种惶恐和惧怕的感觉在一些富裕的乡镇地区不弪而走:邮政雪橇纷纷武装起来了.连人们走村串巷也都枪不离身刀不离手。再说这三个畜生,来到这一陌生的地方找到如此美味的猎物,心里既感到高兴义感到害怕:他们变得比在家里要胆大许多,居然在大白天都敢闯入奶牛场的棚圈。于是,奶牛的哞叫声,木栅栏噼噼啪啪的断裂声,嗒嗒嗒的牛蹄声以及那急促的喘息声,响彻了整个狭小暖和的房间一可是这次人们却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农民们勇气大增,对这几头狼大大地“犒赏”了一顿一其中两头当场毙命:一头是让子弹从颈脖上穿行而过,另一头则是被斧头一下子砍倒了第三头总算逃掉了,他拼命地跑,直到跑得精疲力竭,摔倒在雪地里。他是这几头狼中最年轻、最漂亮的一头,他是一只浑身充满力量、机灵敏捷的骄傲的动物。他喘着粗气,在雪地里躺了很久,他眼前像是有只血红的圆圈在旋转,期间他还不时发出尖利而义痛苦有呻吟声,因专曾有一柄斧头朝他投来,正好击中他的背部。然而,他休息了一下又重新站起来了。他这才发现,他已跑了很远。这地方连个人影或房屋的影子都看不到,眼前是一座覆盖着积的大山。这是沙瑟拉尔山。他决定从它的面前绕过去。这时他觉得干渴得要命,他从雪地的表层中寻找一冻得发硬的细小食物来充饥。
在山脉的那一边,他很快便看见了一个村庄。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他在一个冷杉树树林里等待着。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围着院子的篱笆打转,他闻到了暧融融的牲口圈舍里的那股味儿。在大街上他一个人都没有碰到。他眯起眼睛胆怯而又贪婪地透过缝隙朝屋子里张望。突然一声枪响,他猛地抬起头来,拔腿便跑,这时第二声枪声也正好响了。他被击中了,他那白色的腹部的一侧布满了血,那浓浓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尽管如此,他仍然大步跳跃着,成功地逃脱了,并且逃到了山那一边的山林中。在那里他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听到两边有动静和脚步声,他恐惧不安地沿着山体朝山上望去。这山十分陡峭,布满了树木,登上去是相当艰难的。然而,他没有任何选择。他气喘吁吁地沿着那陡峭的悬崖往上攀登,与此同时下面传来一片叽里呱啦的咒骂声和发号施令声:山脚周围是一片提灯的灯光。这头受了伤的狼浑身颤抖着爬过昏暗的冷杉树林,这时候他那腹部仍在慢慢地流淌着褐色的血。
寒冷已有所减弱。西边的天空看上去阴沉沉的,这预示着一场大雪将要来临。
这头精疲力竭的狼终于到达了山顶。此刻,他站在一片令人赏心悦目的厚厚的积雪上,那儿离克罗辛山口相当近,大大高于那个他所逃离的村庄。他并没有觉得饿,不过仍为那隐隐作痛的伤口所困扰。他那耷拉着舌头的嘴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带有病态的叫声,他的心脏在痛苦而又沉重地跳动着:他觉得死神的手像一副无法形容的沉重的担子似的,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一棵单独耸立着的树叶茂盛的冷杉树将他吸引了过去,他在那儿坐下,两眼沮丧地凝视着一片皑皑积雪的灰白的夜色。半个时辰过去了。这时候,一道淡红色的光射在雪地上,显得十分异常和柔和。这头狼呻吟着站起来,将他那漂亮的头转向那有光亮的地方。那是月亮,它正从东南方冉冉升起;它非常大,而且是血红血红的。它慢慢地爬到了阴沉沉的天际上面,许多星期以来,它还从没有这么红这么大过。这个濒临死亡的动物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轮黯淡的月盘上:他又呼噜噜地发出一阵虚弱痛苦的嚎叫,这声音在这种夜晚听上去也显得十分轻微。
这时候灯光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那些穿着厚厚大衣的农夫,裹着厚实的绑腿、头戴皮帽子的猎人和青年小伙子,正一个个从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他们很快便发现了这头快要完蛋的狼。他们欢呼雀跃,其中有两个人扣动了扳机,而且两发两中。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头狼躺在那里已经死了;他们又给了他一顿棍棒,可是他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们将这头狼肢解了,扛着他的肢体朝圣伊默曼尔走去了。他们谈笑风生,调侃吹牛;他们快活地喝烈酒,喝咖啡;他们唱歌,他们诅咒。无人发现被修剪过的森林的美,也无人发现高山的光彩,更无人发现高高挂在沙瑟拉尔山脉之上的那红红的月亮.以及从他们的枪管、从雪的结晶和那被击毙的狼的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微弱的月光。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2:32
但愿春永在,波长平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08次 1966年夏末,著名文学翻译家傅雷和他的夫人朱梅馥,遭受极左路线的狂暴迫害,同时含冤死亡。他们有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大儿子傅聪远在国外,小儿子傅敏在北京工作。当时,只有傅雷夫人在上海的胞兄–我的姨父,和我的姨母,以及与傅雷夫妇朝夕相处多年的老用人菊娣,三人得到通知到场。
一个寒冷的晚上,我们在家等待一位陌生的来客
傅雷夫妇死后四个多月的一天,突然有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姑娘出现在菊娣阿姨面前,她说姓高,是傅雷夫妇的寄女,打听他们的亲属。
不久,那个戴大口罩的姑娘又出现在一位老太太即傅雷的远房婶母面前,提起傅雷夫妇的骨灰,这个头脑清晰而又疑虑重重的老人说了声:“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就伸手去拉大口罩。“喔!”姑娘往后一退,说声“对不起”就转身离开了。
冬,该过而未尽;春,应到而不来。一个寒冷的晚上,还没有什么震响打破夜静,姨妈和我心情复杂,在家坐着等待一位陌生的来客–有人打来过奇怪的电话,写来了一封字迹劲秀感情诚挚的信,为的是傅雷夫妇的后事,信上没有具名。
快十点钟了,楼底下隐约传来几阵不重的叩门声和开门声。我想,陌生客果然如约而至了。轻微的脚步声上了楼,来客大约已经停留在二楼房门外,不等敲门,姨妈就从椅上起身,三脚两步过去把门打开。室外过道里没有灯,借着室内的灯光,出现一张特大的白口罩,和一对见到人后马上低垂下来的大眼睛。
啊,果真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我说不清楚她是陌生还是心怯,是惶惑还是恐虑,瑟瑟缩缩站在门外。
“噢,同志,是你写的信吧,请里面来。”姨妈用小声平静的口气,让客人进房。
“谢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迟疑了一下,缓步跨进门槛,随手回身关上了门,就在房门口站定了。
我也站了起来,打量起她:瘦小的身材,一件陈旧的深蓝色布上衣,一条深色的长裤,一双普普通通的黑布鞋,一头短发。在这样的寒天里,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
她没有对房内看一眼,就和姨妈断断续续轻声说起话来:
“我冒昧前来的目的,信里已经写明白了,我读过傅雷的书,听过傅家的琴,唉,他们一家子!”
她低垂着头,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姨妈,声调提高,语气坚定得几乎有些执拗:“我到火葬场去找过他们的骨灰,听那边人说,如再无人认领,要处理掉了。但是,认领要亲属出面,我没有这个条件,只好来找你们。你们可以把骨灰盒取出来转存到西郊吉安公墓。”说着,说着,她声调低沉下来,嘟哝了一句:“要不,儿子回来,连父母的骨灰也看不到了!”我注意到了她那双眼里的泪光,姨妈沉吟起来。
“我们也考虑过,这是一个难题,不瞒你说,我们家也快到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地步了。”姨妈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家离火葬场不远吧?请坐下详细谈。”
“我姓高,伯母,人家对我说你们心地和善,才再来找你们。我也想到你们的困难,如果相信我,可以委托给我去办,我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她顿一顿,又加重语气说了句:“应当尽快去办理。”
她既没有回答询问,更没有详谈自己,始终站在近门处的角落里,没有摘下口罩,也没有走过来坐下。高个子的姨妈也一直站着,微驼着背侧着头倾听。听罢,姨妈说道:“你讲的我都明白,好吧,明天一早就让我这个侄儿和你一同去办理吧,谢谢你!”
姑娘神态松快了些,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我们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姑娘的小包内,只有孤零零一张一元的钞票
第二天早晨,轻雾蒙蒙,云层很厚。我在胶州路转角上见到了那个仍旧戴着大口罩的姑娘。她穿得还是那样单薄,手里多了一只布质的提袋。
我上前招呼,姑娘点点头就在前面引路了。
进了火葬场,她去办理领取手续,交涉了好久,我们才看到了两只暗红色的、没有照片、没有名字的骨灰盒,她把两只骨灰盒审视了一下说:“我们送走他们吧。”说完捧起一只骨灰盒放进了自己的提袋,又把另一只骨灰盒放进了我的提袋,仍旧由她带路往西郊去。
上了车,她掏出一只小小的搭扣手包,打开手包要买车票,我偷眼看去,那小包内只有孤零零一张一元的钞票。我赶紧说:“不该你买,我这里有。”她也不勉强。
我们换了几次车,步行了几段路,下了最后一段公共汽车。看来她累了,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胸脯起伏着直喘粗气。
“你累了吧?”我带着歉意问。
“嗯!”
“你很衰弱,有病。”我几乎像个医生那样肯定。
“唉!已经多年了。”姑娘叹口气说,“现在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说死就死了,像我这样病弱的人,生命的价值更低了,好,不谈吧。”姑娘站起了身。
走过一座人群乱哄哄的公墓工地,拐进了一条乡间小道。村舍旁刚好有一个洗衣台,我建议再休息一会,我们就在石墩上坐了下来。这时,云隙中漏出一缕阳光,我感觉身上有了一些暖意。
我望望姑娘,问她:“你真热心,高同志,怎么对傅雷一家这样熟悉?”
姑娘吁了一口气,低声慢慢说道:“不能说熟悉,说来也说不清楚,我从小喜欢文艺,早上上学,晚上回家,经常听到他们家的琴声,它有时使我误了上课,忘了回家,后来知道那是傅雷的家,他们一家人都会弹琴。”童年时代的欢快心情,在她光闪闪的眼神里表露了出来,她继续说下去:“我因为身体不好,很消沉,只有书本和音乐是我唯有的安慰,可是,就那么一天,我走到那里,门上和围篱上贴满了标语和大字报,他们死了!”她闭一闭眼,垂下了头。
“你认识他们吗?”我问。姑娘摇了摇头。
我很惊奇,更直率地问起来:“就这样,你就?”我没有说下去。
姑娘立刻反问了一句:“我这样做不对吗?”
“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想说下去。
“走吧,办事情去吧!”姑娘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又慢慢步行了刻把钟,来到几排平房跟前。她带我走进顶头一间办公室内,对办事人说了来意,听到死者是傅雷,办事人看了我们一眼问:“你们与死者什么关系?”“亲戚。”她这样回答。
她转手替我付了寄存费,办事人把两张骨灰寄存证交到她手里,她审视了一下转交给我,说声:“要放好。”看我把它放进了上衣口袋,才移开了目光。
随着工作人员走进后面平房里,我们在成行成列高高的搁架夹弄中穿行。走着,姑娘似乎看到了什么,停下步子,指着搁架对我说:“你看,顾圣婴,她!”她的眼神里似乎又增添了一层忧伤。旁边搁架里齐眼的地方,并排放着三只有照片的骨灰盒–那位年轻的女钢琴家和随着她同归天国的母亲和弟弟。“前天刚送来,她们是开煤气死的。”旁边的工作人员插了一句,他指指近边的搁架说:“放在上层。”
姑娘叹息一声,对三只骨灰盒又端详了一会儿,才移步向前。到了地点,我从不远处搬来一架小木梯,我们取出了两只骨灰盒,她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轻轻拂拭掉了盒上的浮尘。她踏上几级小木梯,把我递给她的盒子平平正正放好,走下了小木梯。
我放回小木梯转身过来,先听见姑娘的啜泣声,后来她就倚在搁架旁边痛哭起来。我也心里一酸,赶紧掏出手帕走到搁架尽头处擦泪。
姑娘哭得那样伤心,哭了很久,我不得不走过去劝止她。
我们离开了公墓,踏着坎坷不平的泥路,都不说话。这段路好像比来时更长,走着走着,终于又走到了来时经过的那片墓地。现在,我们都看清楚了,原来乱哄哄的人群是在掘坟。
我们乘车到了市区,我说步行一段路吧!姑娘同意了,走到新华书店门口,她放慢了步子,眼望着书店的橱窗,自言自语嘟哝起来:“巴尔扎克没有了,雨果没有了,罗曼?罗兰也没有了,都没有了……”她住了口,回头对我说:“刚才两张寄存证放好了吗?”
“放好了。”不是她亲眼看着我放进衣袋的吗?
我们在静安寺附近分手。
过了一个星期,我去看望骨灰,傅雷夫妇的骨灰盒前有人供上了一束馥郁的腊梅掺夹着几朵鲜艳的月季,存放室的同志大概一眼看出了我的特征似的说:“你的亲戚,那个戴大口罩的姑娘来过了。”
市上不再出售鲜花,这样的寒天,更不知从哪个暖房里弄来的月季花。啊!傅雷姨爹晚年日夜工作,足不出户,庭园里种些月季,成了他的爱好;再说,梅馥姨妈是腊梅花盛开的季节出生的。这是姑娘的深情,还是巧合?
姑娘拿了一只搪瓷杯和一只小布袋,在“造反派”挟持下走了寒天没有过尽,“造反派”来抄了姨爹的家。不幸,姑娘的那封来信和两张骨灰寄存证也落到了“造反派”手里。
“造反派”天天光临,他们摆出一副“革命者”的姿态训斥:“你们身为共产党员,立场在哪里?哼,这样严重的问题,向公安机关报告了没有?”
他们一次比一次说得严重了:“这个问题,上海警备区司令部也知道了,有人竟敢写信到中央去要为傅雷……”那个为首的没头没脑地讲。
“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们一定要抓到她!”他们声色俱厉,咄咄逼人。
他们把事情描绘得那么复杂,我顶起嘴来:“人家是好人嘛!只不过是个会弹琴的姑娘,很简单,是出于同情心。”
“哼,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们背诵起语录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会弹琴,什么根据?”
“这有什么奇怪?我说起傅家有两架钢琴,她说她的琴老师家里有三架呢,就这么回事嘛。”
“好嘛,我们就找她的琴老师!”为首的那人接嘴了。
这样,我就被他们塞进一辆黑色小轿车,到派出所、公安局、音乐学院……
早出晚归,到处去查找。
一天上午,押着我找到中山公园附近一条里弄内,车子在一幢楼房前停下,五六个人前去叩门。
小轿车的到来,惊动了整幢楼。各层各户的窗子先后打开了,伸出一张张惊惶的脸,然后,又迅速把窗户严严地关上了。
“这里有没有姓吴的,在几楼?”
“没有。”门关上了,门又被叩响了,照旧这样问着,不知第几次了。
“在三楼。”有人应了一声。
门开了,五六个人一哄而进。我被带进了一套有三四个房间的居室。
零乱的家具,飞扬的纸张,一派已经抄过家的景象。母女两个人抖抖瑟瑟挤在一间放着两张单人床的小间内。一个大间里,三四架钢琴被堆在一起。
女主人姓吴,是琴老师,五十开外年纪。她记不起有过姓高的女学生。当然,“造反派”们要我交待姑娘的形象。“没有什么特别,身体瘦弱,步子很轻,眼睛很大,布衣布鞋,戴个大口罩,是个贫苦人家的姑娘。”我没好气地说。琴老师定了定心,想起什么来了:“你们没有搞错吗?有个姑娘倒有些像她,她是自己找到我这里来的,是个中学毕业生,我不收她费用,她帮我誊写琴谱,学琴很用功,她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不来了,我确实不知她家住哪里。”
“好,我们就到中学去找她。”带队的那人说。
时间已近中午,那伙人上饭店填饱了自己的肚子,我忘了带钱和粮票,也无人管,空着肚子被押着继续上车。
东一处、西一处查问,他们果然在一个学校查到了名字和地址,车子七转八弯开到了姑娘家。
我摸不清什么路、什么门牌,被五六个人拥押着进了房间,姑娘不在家,时间已是下午三点钟了。
一看来了那么多人,听到女儿出了事,父母吓慌了,父亲连连叹气,诉说起自己的艰难:“我经常失业,经常改行,现在做些誊写工作,我做不及大女儿帮帮我,小的几个儿女还在念书,一家几口,清苦日子,我只知她喜欢看书弹琴,不知道她在外面干了些什么。”母亲哭着诉说女儿的病弱和怪癖:“我这个女儿身体很差,一个月倒要病半个月,书本和音乐好比她的性命,实在可怜!”
主人惊慌,“造反派”得意,对我倒也松了些,我从容注意起周围环境来。桌上一架很旧的小小的收音机,有一本薄薄的傅雷译的《巴尔扎克短篇小说集》,旁边放着一个厚厚的毛边纸本子。我顺手打开一看,原来是那本短篇小说集的手抄本,多么工整秀丽的笔迹,誊写它得花多大的工夫啊!
直等到晚上七点,姑娘回家了。
那伙人把我推在门背后,让我从门缝里看人。姑娘进来了。依旧戴着大口罩,她看到一屋子人一点也不惊慌,我虽站在门背后,她仍然发现了,只是向我点点头。
她像询问又像回答说:“你们找我?我没有什么事。”
“认识他吗?”有人一把拖了我出来喝问姑娘。
“我认识。”姑娘坦然回答。
“他们搞过串联,还攻守同盟,当然认识。”有人叫嚷着。
“串联?!攻守同盟?”姑娘表示轻蔑。
“傅雷的骨灰,是你领的吗?”厉声的问话。
“是我去领的。”回答很清楚。
“你为什么要去领?傅雷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人追问。
“他是一个文学家,一个著名的法国文学翻译家。”她回答得很明确。
父亲斥责了:“孩子,你疯了!”
母亲哭了:“你与人家非亲非故,你为啥这样!”
女儿很镇定,不顾父母的指责,扫了大伙一眼,问那个为首的:“你们要我怎么样?”
“你还有更严重的问题,跟我们走再说!”“造反派”摊牌了。
姑娘随手拿了一只搪瓷口杯和一只小布袋,在两个“造反派”挟持下出门去了。临出房门,她再次对我微笑点头。
“我怎样想就怎样做,没人指使,没有后台”
这是那个“造反派”和那个孱弱文静的姑娘之间一段“审问”对白:
“为傅雷的事,写信给中央,是你吗?”
“是的,我写过一封信给周总理。”
“为什么不具名?”
“保护自己。”
“傅雷是大右派、反革命,你对他怎样认识?”
“傅雷摘帽,是登过报的。”
突然,进来一个怒目愠容的人参加逼问:“那些事,是谁派你干的?你后面还有谁?”他两眼紧紧盯着姑娘的脸,姑娘两只大眼睛也紧紧盯着对方的脸,竟然,逼问者却移开了目光。
姑娘这才慢慢回答:“我怎样想,就怎样做,没人指使,没有后台。”
“交待清楚动机目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有人口气转圆,说服动员了。
“上海警备区知道这个案子的,你怎么办,怎么交待?你认识太模糊了!”有人吓唬了。
“对傅雷的崇敬,对傅聪的爱慕,对他们一家的同情,我完全承认,这是我的全部认识和彻底坦白,至于处理,你们凭政策吧!”
被逼问了一昼夜后,这个善良勇敢而又机智的姑娘写了一份材料,主要内容是:从传闻中,听到傅雷遗书写到自己还是爱国的,内心震动,确信傅雷不是反革命,所以决定写信给周总理,要求出面干预。并多处奔走设法保存他的骨灰。
当时,人们传说,那姑娘是个怪人,被放了。
“一切总算过去了,但愿春永在,波长平”
10月的春雷震响后的第三个春天,要为傅雷夫妇平反昭雪了,可是,傅雷–祖国文艺园地里的一个辛勤园丁,他的骨灰在哪里呢?还是在姨爹的档案材料袋里找到了那两张姑娘再三叮嘱保存的寄存证。在他们追悼会的前三天,“公墓”工作人员耐心地在杂乱的盒堆里寻出了两只十三年前的骨灰盒,交回亲属手里。
人间春暖,那位当年在严寒风雪里保护了傅雷夫妇骨灰的陌生姑娘,现在哪里呢?
经过多方查找,我们终于在1980年夏天,知道了她的下落。
雨潇潇,风细细,凉夏的午后,在上海西区一条小巷里一间简朴的居室内,我又见到了这位姑娘。
十四年了,我们怀着同样的心情,回忆起往事。
“……傅雷夫妇平反昭雪的消息,我第二天读报就知道了,我的心也平静了,我年轻时代做的一件事情,总算已经过去了,你们不必再来找我啊!”她望着窗外的雨丝,微笑着说:“一切总算已经过去了,但愿春永在,波长平!”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2:50
生命的尊严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61次 你从哪里来?
当然,你从你的父亲和母亲那里来。
这是一个准确而简单的回答。
现在,我们从你这一代开始,往上追溯。你父母各有自己的父母。所以你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个。
我们再往上追溯,他们四个各自有自己的父母,你于是就有了四个太祖父四个太祖母。这八个人各自有自己的父母。你的祖先现在已经变成十六个。
以此类推,往上追溯十代人,你的祖先已经变成一千多人。如果再继续往上追溯,比如说,我们追溯到1628年。你那时的祖先加起来已经是好几千人。
那一年,中国爆发了明朝农民起义。你的几千个祖先当时如果走到一起,将是一支蔚为壮观的农民起义的队伍。在那个多难动荡的时代,你的几千个祖先生活在充满灾难、饥荒、瘟疫和战争的世界里。每时每刻,他们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存活的概率或许只是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
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惟有生命力最强盛,最聪明,最幸运的人,才能够侥幸存活下来。假设一下,在1628年你那几千个祖先中间,其中有任何一个夭折早亡,你家族生命链上的一个环节就脱落了。那么,在今天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你。
可是,他们竟然全部都生存下来了!一代一代,绵延悠远,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于是,就有了你。
你是一个普通的人,但你同时也是天地的精华,生命的奇迹。
一个人的出生和死亡,如同日出和日落一样庄严辉煌。在欧洲的农村,当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村上的小教堂会钟声长鸣,向人们告示一个生命的到来。当一个人离开世界的时候,教堂也会为他敲响丧钟,向人们宣告一个生命的离去。来的和去的,都应该对世界有一个清楚明白的交待。这就是生命应有的尊严。
生命的尊严其实并不属于某一个单独的人,它属于一个历史悠久的宏大的群体。这个群体从远古走来,通过你,还将走向更远的未来。
这个群体,其实就是人类,就是我们自己。
在这个意义上,尊重别人的生命,也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 14:03:19
手榴弹没过时时间:2013-09-21 作者:未详 点击:179次 20世纪80年代,苏军入侵阿富汗后,被游击队的各种破袭活动搞得昼夜不宁,因此于1980年5月12日,派出装备有30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的机械化部队,打算彻底围剿阿游击队。游击队得到情报后,决定在地势险峻的查普查勒山口伏击苏军。
当天下午,苏军的装甲车辆进入山口。游击队马上点燃炸药,顷刻间山崩地塌,大量的巨石滚入峡谷,犹如日坠天倾。当即就有四辆苏军坦克和装甲车被压成“铁饼”。接着,埋伏在山顶的阿游击队用步枪、手榴弹、土制炸药包狠打苏军。不到一小时,苏军上百辆坦克、装甲车被毁,500多人伤亡,其中,被手榴弹杀伤者占半数以上。一支未受过正规训练的游击队,凭着少量的步枪和手榴弹,把训练有素的机械化部队击溃了,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装备简陋的阿富汗游击队做到了。
伊拉克战争中,手榴弹威力再显。据统计,从美伊2003年3月20日开战至4月13日,伊军手榴弹造成美军46人伤亡,占美军总伤亡人数的10%。直至今日,伊拉克仍时有手榴弹导致美军伤亡的事件发生。这些引起世人对手榴弹作用的重新思考。
2005年6月28日在阿富汗战场,美国精锐的海豹突击队16名队员乘坐一架直升机,前去恐怖分子所在地围剿。他们刚到达目的地,隐藏在密林中的武装分子突然向直升机掷出一枚手榴弹,“非常凑巧”地命中了直升机。直升机向前飞了近2公里后坠入一道深沟,16名队员全部丧生。
这不仅是驻阿富汗美军遭受的一次惨重伤亡,也是精锐的海豹突袭队自1962年成立以来,单项任务中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可见,即使面对武装到牙齿的美军,手榴弹也依然能证明自己没有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