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2:28:03

一半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120次   繁华处,安史之乱,恰是大唐的一半,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笙歌间,靖康之耻,恰是大宋的一半,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李叔同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乃红极一时人物,在音乐、话剧、美术、诗词、书法等方面均有成就,却要半路出家,遁入空门,与世俗了断后,开始了另一种半是儒生半是僧的生活。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电影《笑傲江湖》里,令狐冲在武艺绝顶时,戛然而止,与小师妹乘船远渡扶桑,任盈盈说:“只有在那里,你们才能真正地退出江湖。”
  
  跑至一半处,望终点与望起点,距离相当。人生一半处,本也如此,但谁也不知半之刻度。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欲望无尽,难免自欺欺人。体力不支了,体态臃肿了,记忆衰退了,两鬓斑白了,此时已到了抛物线的下滑处。
  
  长沙岳麓山原有半云庵,明末清初烧火僧李模,因作《半半诗》而被住持收为衣钵弟子,号密庵。《半半诗》云:“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中岁月尽悠闲,半里乾坤宽展。半郭半乡村舍,半山半水田园。半耕半读半经廛,半士半民姻眷。半雅半粗器具,半华半实庭轩。衾裳半素半轻鲜,肴馔半丰半俭。童仆半能半拙,妻儿半朴半贤。心情半佛半神仙,姓字半藏半显。一半还之天地,让将一半人间。半思后代与沧田,半想阎罗怎见。酒饮半酣正好,花开半吐偏妍。帆张半扇免翻颠,马放半缰稳便。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百年苦乐半相参,会占便宜只半。”
  
  《半半诗》出,道尽半胜过全的诡秘。
  
  心大了,边框也就大了,边框大了,留给心的余地也就大了。心胸寥廓,有容乃大,容有一半的空间足矣;大象简形,小亦磊落,拥有一半的空间够了。发上等愿,享下等福,余下一半空间;从高处立,向宽处行,余下一半空间;学立道通,自然贞素,余下一半空间;圆行方止,聊以从容,余下一半空间。
  
  半醉半醒时,心大了,还是小了?唐伯虎《桃花庵歌》云:“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我看是小了。陶渊明“提壶挂寒柯,远望时复为”,李白“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
  
  他乡”,也半醉半醒,那是看开了,胸襟磊落,气量广大。
  
  苏州城中有两处“半园”,城南者谓之“南半园”,城北者谓之“北半园”。“半园”之谓,盖主人取“知足而不求齐全,甘守其半”之意。俞樾曾作《半园记》评“南半园”。太原柳巷有家“半间楼”面皮店,局促陋室也。面皮未品尝过,每路过,倒是对其雅名若有所思一番。有多少小生意,名字起得吓人,不是中心,便是食府,自鸣得意,偏越成谬,不免面目可憎,心躁意虚,六神飘荡,生意焉能长久?果然,主家走马灯似的换了又换。倒是这爿小店,因势定名,还能引申出别的含义来,实在多了。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2:28:14

返乡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140次   有位在深圳工作的朋友讲了一个离奇而真实的故事。他同事家在昆明,春节前两日才能返乡。他订不到2300元的直飞机票,也买不到传说中可以网购的火车票,毅然选择曲线返乡,订了深圳飞曼谷的特价机票,以及曼谷到昆明的8折票,加起来2200元。
  
  返乡的念头根植于春节合家团圆的传统习俗之中,根植于人们最珍贵的回忆与情感之中。无论如何艰难,外出的人们还是要踏上回家之路。
  
  为了生存,我们早早成人,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寻找梦想。为了梦想,我们把命运比作淤血,把挫折当成病,却仍保有不可言说的骄傲。为了骄傲,我们一年无休止地学习、劳作,不断付出与牺牲,在城市里暂时安顿下来,甚至扎根。
  
  我也是离开故乡来到城市的人群中的一员。城市繁华,故乡冷清,但我在繁华中总是觉得孤独,而在冷清中才能找回安宁。
  
  安宁的源泉来自童年,来自故乡。我只读了半年幼儿园,其余时光全在五眼钟山度过。我每天一个人在山中游荡,让风吹过手指,用手指杀死草地上的虫子,听鸟在林间鸣叫,看夕阳像熟透的果实一样落下山。回家时我记住山上的一切,第二天早上会仔细查看,哪里少了一片花瓣,哪里又多了一只甲虫。
  
  我怀念在故乡涌斯江边,捡几块白色鹅卵石,以便在夜里用它们擦出微型闪电。等五通桥的太阳西下,望着菩提寺山上的天空,想象未来那条没完没了的路。在这条路上,一切怀有梦想的人们,正在被卷入时代的大漩涡。我知道在牛华镇需要有痛哭的地方,一定有人痛哭;我知道在竹根滩需要有愤怒的地方,一定有人愤怒;我知道在大河坝的草地上,每个晴朗夜晚都可以看到众多星星,其中一颗就是我们自己。它低低垂首,无语安详,把光芒洒落在五通桥的每一座桥、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人身上。
  
  一年终了,回到故乡,是我们获得安宁的最好机会。看看这个呼啸前行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忙。忙着生,忙着死,忙着追名逐利,忙着油盐柴米。现在,一年就要过去,我们也许应该停下来想一想,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脑子是不是已经麻木了?我们的上帝在哪里?
  
  上帝就在故乡等着我们,等我们返乡。
  
  我们可以开车返乡。那会很疲倦,但值得,而且可以躲过买火车票的痛苦。我们不会一个人开车上路,我们身边一定有爱人、亲人或朋友。我们也许会遭遇高速公路大塞车,但是没关系;我们也许会遇到大雪,但是没关系;我们也许会没油却找不到加油站,还可能在荒郊野外抛锚,同样没关系——上天保佑春节回家的人们,总有一双手帮助你脱离困境,总有一束光照你回家。
  
  我们中间还有更多人,仍是坐火车返乡。我们来到火车站,排队排成“冰棍”,挤车挤成“照片”,支撑我们的是返乡的希望,是去年走时父母对我们说的“早点回来,平安回来”。我们像被流放的圣徒一样坦然面对艰难,没有什么比回到故乡更能显示我们的勇气,以及勇气背后饱含泪水的情感。
  
  现在,让我们收拾行李,带上礼物,走出去,经过大街,越过原野,在亘古就有的星光下,返乡归家的人可以再次做梦,并且一切都只为了做梦。返乡吧,异乡人,灵魂的噪音只有在爱的故土才能得到过滤、平息。当我们爱着,我们就已经回到故乡。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2:28:27

返乡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140次   有位在深圳工作的朋友讲了一个离奇而真实的故事。他同事家在昆明,春节前两日才能返乡。他订不到2300元的直飞机票,也买不到传说中可以网购的火车票,毅然选择曲线返乡,订了深圳飞曼谷的特价机票,以及曼谷到昆明的8折票,加起来2200元。
  
  返乡的念头根植于春节合家团圆的传统习俗之中,根植于人们最珍贵的回忆与情感之中。无论如何艰难,外出的人们还是要踏上回家之路。
  
  为了生存,我们早早成人,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寻找梦想。为了梦想,我们把命运比作淤血,把挫折当成病,却仍保有不可言说的骄傲。为了骄傲,我们一年无休止地学习、劳作,不断付出与牺牲,在城市里暂时安顿下来,甚至扎根。
  
  我也是离开故乡来到城市的人群中的一员。城市繁华,故乡冷清,但我在繁华中总是觉得孤独,而在冷清中才能找回安宁。
  
  安宁的源泉来自童年,来自故乡。我只读了半年幼儿园,其余时光全在五眼钟山度过。我每天一个人在山中游荡,让风吹过手指,用手指杀死草地上的虫子,听鸟在林间鸣叫,看夕阳像熟透的果实一样落下山。回家时我记住山上的一切,第二天早上会仔细查看,哪里少了一片花瓣,哪里又多了一只甲虫。
  
  我怀念在故乡涌斯江边,捡几块白色鹅卵石,以便在夜里用它们擦出微型闪电。等五通桥的太阳西下,望着菩提寺山上的天空,想象未来那条没完没了的路。在这条路上,一切怀有梦想的人们,正在被卷入时代的大漩涡。我知道在牛华镇需要有痛哭的地方,一定有人痛哭;我知道在竹根滩需要有愤怒的地方,一定有人愤怒;我知道在大河坝的草地上,每个晴朗夜晚都可以看到众多星星,其中一颗就是我们自己。它低低垂首,无语安详,把光芒洒落在五通桥的每一座桥、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人身上。
  
  一年终了,回到故乡,是我们获得安宁的最好机会。看看这个呼啸前行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忙。忙着生,忙着死,忙着追名逐利,忙着油盐柴米。现在,一年就要过去,我们也许应该停下来想一想,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脑子是不是已经麻木了?我们的上帝在哪里?
  
  上帝就在故乡等着我们,等我们返乡。
  
  我们可以开车返乡。那会很疲倦,但值得,而且可以躲过买火车票的痛苦。我们不会一个人开车上路,我们身边一定有爱人、亲人或朋友。我们也许会遭遇高速公路大塞车,但是没关系;我们也许会遇到大雪,但是没关系;我们也许会没油却找不到加油站,还可能在荒郊野外抛锚,同样没关系——上天保佑春节回家的人们,总有一双手帮助你脱离困境,总有一束光照你回家。
  
  我们中间还有更多人,仍是坐火车返乡。我们来到火车站,排队排成“冰棍”,挤车挤成“照片”,支撑我们的是返乡的希望,是去年走时父母对我们说的“早点回来,平安回来”。我们像被流放的圣徒一样坦然面对艰难,没有什么比回到故乡更能显示我们的勇气,以及勇气背后饱含泪水的情感。
  
  现在,让我们收拾行李,带上礼物,走出去,经过大街,越过原野,在亘古就有的星光下,返乡归家的人可以再次做梦,并且一切都只为了做梦。返乡吧,异乡人,灵魂的噪音只有在爱的故土才能得到过滤、平息。当我们爱着,我们就已经回到故乡。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2:28:38

听林肯讲“段子”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168次   林肯口才超群,他的“葛底斯堡演讲”是英语演讲中的典范。在电影《林肯》中,还有以下段子。
  
  参加一个升旗仪式,林肯就说了两句话:“我要升起这面旗帜了,如果旗杆机械没有问题的话。但我升起它之后,就要全体公民来维护它。”简单的两句话,振聋发聩,这不是概念的偷换,而是概念的拓展和升华,真正的舌绽莲花。
  
  “废奴法案”遇阻,智囊们决定用不正当的手段,问林肯意下如何。林肯不直接回答,而是讲段子。当初在弗州做律师,他遇到一个案子,一个女人杀了丈夫。她丈夫很坏,是该杀的那种,但女人在法庭上仍然要被判罪。休庭时,女人问林肯:“我口渴了,哪儿有水喝?”林肯拉她到角落说:“田纳西州有水喝。”美国各州法律不同,这样的刑事案在田纳西州,罪不至死。女人悟性很高,即刻跳窗逃走,由此捡得一条性命。而于律师,也没有教唆犯的嫌疑。这个段子立刻让智囊们心领神会,在贿选上大施拳脚,国会讨论得以过半赞成,结果照耀千秋、惠顾千千万万黑奴的“美国宪法第十三修正案”由此颁布。
  
  我不知道真实的林肯是怎样的,但从这部电影来看,林肯的最大特点不在“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那种气势和声望。他看起来都有点窝囊,部下常常对他发飙,太太也敢对他作狮子吼。但一到他开始说话,则满堂喝彩,人人服膺。林肯的善于说辞,不是演讲技巧,透出来的是一个卓越者的智慧和领袖的品质。
  
  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说:“思索一种语言就是思索一种生活方式。”加拿大学者大卫·杰弗里说:“我们在寻找好的讲话方式时,其实也是在寻找好的生活。”环顾我们周围,要么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人,以为一讲段子就有损威仪;要么是纯粹瞎掰的人,荤素通吃,只博众人一笑。如林肯这般拒绝闷骚,肯讲段子,而且讲得清新脱俗、睿智深刻的,实在难得一见。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2:28:50

数字化生存作者:查一路来源:《齐鲁晚报》2013年1月29日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82次   远房侄儿在外地卖蒸馍,这玩意儿不起眼,可挺赚钱的。问他今年赚了多少?他朝我伸出一个指头,表示10万。
  
  这个数字按理说能带给人惊喜,可送他去车站的路上,见他怔怔地想一件事,并没显得多轻松和快乐。他说他在想着明年,接着伸出两个指头,后年……伸出的指头不断加。可就是这些不断往外伸的指头,让他的脸越绷越紧。
  
  他的奋斗,如同当下大多数人一样,简单明了,已经量化成数字,或者说生活的意义即每年增加一个手指头。
  
  数字化生存固然励志,由于目标量化,故明确,能让人一步一个台阶上升。可是,相应地一层层增加了难度。
  
  如今,数字往往带来压力。比如,给经济带来压力的GDP是数字,给生活质量带来压力的CPI是数字,区别社会贫富分化的基尼系数是数字……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尼葛洛庞帝写过一本书叫《数字化生存》,他说,人类一步一步陷入一个虚拟的、数字化的活动空间,数字将成为人们的焦虑之源,生活将被抽象化。
  
  一位研究社会心理学的学者告诉我,有一次他在大街上扮演一个失忆的人,结果发现,现代社会,如果谁患上了失忆症,那他简直没法活了。忘记了门牌号码找不到家门,想去银行取钱忘记了银行卡的密码,忘了别人手机号无法跟人联系,想报警忘记了110……一旦忘了作为“钥匙”的数字,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了陌生感和被遗弃感,恍如隔世。
  
  于是,人们越来越注重数字。于是,焦虑,让数字目标的确立超越了事物本身的需要。
  
  与数字化生存相反,我欣赏香港作家蔡澜的一段文字。他去苏州,看到在生活环境最坏、最穷困、日子都快过不下去时,苏州男人还会拿一个茶杯放一点水,放一点浮萍在上面,每天看着这个浮萍长大。这貌似行为艺术,简单而有趣,却不乏轻松。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4:56:57

中国之美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202次   有一天,我的园丁正在花园翻地,我问他:“你愿不愿意要点花籽种在你房前?”
  
  他不信任地看了我一眼,用力掘着地。“穷人种花没有用,”他说,“那都是供有钱人玩赏的。”
  
  他俯身拾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我要种点菜。”园丁的回答很干脆。
  
  无疑,中国的穷人干什么都讲求经济实惠。
  
  中国并没有在那些名胜古迹中表现自己,即使在北京,我们看到的也不是名胜古迹:紫禁城、天坛、大清真寺……都是中国人根据生活的需要逐步建起来的。那是为他们自己建造的,根本不是为了吸引游客或是赚钱。
  
  这堵临街的灰色高墙,气势森严,令人望而却步。但如果你有合适的钥匙,或许可以迈进那雅致的庭院。院内,古老的方砖铺地,几百年的脚踏足踩,砖面已被磨损了许多。一棵盘根错节的松树,一池金鱼,一个雕花石凳,凳上坐着一位鹤发长者,身着白色绸袍,面相庄严,有如得道高僧。在他那苍白、干枯的手里,是一管磨得锃亮、顶端镶银的黑木烟袋。倘若你们有交情的话,他便会站起身来,深鞠几躬,以无可挑剔的礼数陪你步入上房。二人坐在高大的雕花楠木椅子上,共品香茗;挂在墙上的卷轴古画会让你赞叹不已,空中那雕梁画栋,又诱你神游太虚。美,到处是美,古色古香,含蓄优雅。
  
  我的思绪又将我带到了一座寺院。寺院的厅堂虽然宽敞,却有点幽暗。堂前有一片小小的空地,整日沐着阳光。空地上有一个用青砖垒起的花坛,漫长的岁月,几乎褪尽了砖的颜色。每至春和景明,花坛里淡红色嫩芽便破土而出。我五月间造访时,阳光明媚,牡丹盛开,色泽鲜艳,大红、粉红红成了一团火。花坛中央开着乳白色、淡黄色的花朵,煞是好看。花坛造型精巧,客人只有从房间的暗处才能欣赏到那美妙之处。斯时斯地,夫复何求?夫复何思?
  
  我知道有些家庭珍藏有古画、古铜器。一些无知的年轻人,或者为贫困所迫,或者是因为粗心大意,竟学会了拿这些文物去换钱。
  
  外国对中国犯下了种种罪行,不容忽视的一点就是对中国美的掠夺。那些急不可耐的古玩搜集商,足迹遍及全球的冒险家,还有各大商行的老板,从中国美的宝库中掠夺了不知多少珍品。
  
  此外,中国年轻的一代中,很多人的思想似乎尚未成熟,他们的表现让人惊愕。他们怀疑过去,抛弃传统,也就不可避免地抛弃旧中国那些无与伦比的艺术品,去抢购许多西方的粗陋的便宜货,挂在自己的屋里。
  
  前几天,我去了一个中国着名现代画家的画室。看着那一幅幅广告画,一幅幅俗套的健美女郎像和那用色拙劣的海上落日图,我的心直往下沉——一堆粗制滥造的油画!但是在画室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我发现了一幅小小的水彩画。那是一条村巷,在夏日黄昏,弥漫着淡蓝色的雾,一些银灰色的斜线划过画面。从一座让人感到亲切的小屋的窗口,闪出微弱的烛光。一个人孤零零的,手撑油伞踽踽独行,湿漉漉的石板上投下他那摇晃的身影。
  
  我转过身来,对画家说:“这是最好的一幅。”
  
  他的脸顿时明朗起来。
  
  “你真这么看?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是我以前每天都看到的故乡街巷,但是,”画家叹息一声,“这是我为消遣而画的,这画不能卖掉。”
  
  倘若一定要我找出中国之美的瑕疵来,我只能说它太隐逸、太高雅了,多数平民很少能享受,这美本来也是属于他们的,而那些公侯之家或宗教团体却将它据为己有,许多人无法获得审美知识,因而无法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几百年来,那些极为贫困和没有文化的人们,只能默默地降生,又默默地死去,对那种妙不可言、令人倾倒的美漠然视之,无动于衷。追求美成了贵族社会、有闲阶级的特权,穷人则认为那只是富人的消遣,与自己无缘。
  
  普通中国人需要培养审美情趣,去发现他周围有待挖掘的美。
  
  前几天,我把这个想法对我的中国老师讲了,他随口讲了一句:“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我想是这样的。
  
  然而,我相信我的园丁昨晚美餐了一顿。当时,他在草坪上快活地干活,我则坐在竹丛下沉思。突然,一片奇异的光彩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我抬头一看,西天烧起了绚丽的晚霞,令我心驰神往。
  
  “噢,看那!”我喊道。
  
  “在哪儿?在哪儿?”园丁紧紧抓住锄把叫道。
  
  “在那儿。看那颜色有多美!”
  
  “哦,那
  
  呀!”园丁却不胜厌恶地说,弯下腰继续修整草坪,“你那样大声喊叫,我还以为有蜈蚣爬到你身上了呢!”
  
  说实在的,我并不认为爱美要以填饱肚子为前提,再多的美食家也只是美食家。此外,如果我的中国老师讲的那句话绝对正确,那我该怎样解释下列情况呢?那又老又聋的王妈妈,可怜的寡妇中更可怜的一个,整日里靠辛辛苦苦为人缝衣换碗饭吃,然而,她桌上那个有缺口的瓶子里,整个夏天都插着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鲜花。当我硬是送她一个碧绿的小花瓶时,她竟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还有那个小小的烟草店。那位掉光了牙齿的老店主,整天都在快乐地侍弄陶盆里一株不知名的花草。我院外的那位农夫,让一片蜀葵在房子四周任其生长。还有那些街头“小野孩儿”,也常常害羞地把脸贴在我门上,向我讨一束花。
  
  我认为每个儿童的心田里,都能播下爱美的种子。尽管困苦的生活暂时会将它扼杀,但它是永生不灭的,有时它会在那些沉思冥想的人的心田里茁壮成长。对这些人来说,即使住进皇宫与皇帝共进晚餐也远非人生最大乐趣,他们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满足,除非他们以某种方式找到了美,找到人生之最高境界。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4:57:11

菜市场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135次   古龙写过,一个人如果走投无路,想寻短见,就放他去菜市场。那意思,一进菜市,此人定然死念全消,重新萌发对生活的热爱——这话夸张些,但意思是对的。
  
  菜市场是个神妙绝伦的地界儿。夫集市者,市井之地也。玉皇大帝、五殿阎罗,一进集市这种只认秤码的地方,再百般神通也得认输。菜市场又是集市里最神奇的地方。买菜下厨的都是阿妈,思绪如飞、口舌如剑、双目如炬,菜市场里钩心斗角,每一单生意或宽或紧都暗藏着温暖与杀机。市井混杂,再没比菜市场更磨炼人的了。
  
  我外婆以前说,菜市场里小贩都属鳝鱼,滑不留手,剥不下皮。但细想来,其中自有玄妙。
  
  我爸曾被我妈派去买水果,一路溜达到杨梅摊。一篮杨梅水灵灵带叶子,望去个个紫红浑圆。我爸蹲下,带我一起试吃。两三个吃下来觉得甚好,也不还价,就提了一篮。父子俩边走边吃,未到家门口,发现不对。上层酸甜适口的杨梅吃完后,露出下层干瘪惨淡、白生生的一堆,不由得仰天长叹。后来我们二人合计,一个杨梅篮要摆得如此端庄、巧夺天工、不露痕迹,也属不易。所以先尝后买,看你吃得欢欣还笑容不改的殷勤小贩,早都预备下了陷阱。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江南菜市场,无分室内室外,布局似乎有默契。国营粮油商店在进门处,店员们一脸铁饭碗表情,闲散自在,时常串门;冷冻食品、豆制品这类带包装的,依在两旁;蔬菜水果市场交叠在入门处,殷勤叫卖;卖猪肉的分踞一案,虎背熊腰的大叔或膀阔腰圆的大婶们刀客般兀立,一派睥睨之态,俨然看不起蔬菜贩子们;卖家禽的常在角落,看摊的很淡定地坐在原地,等生意,对空气里弥漫的家禽臭味毫无所觉;卖水产的是菜市场最高贵的存在。戴手套、披围裙,手指一点,就嗖的一声从水里提起尾活鱼来。手法精准、华丽,每次都能招我喝一声彩。
  
  然而菜市场并不只卖菜。小吃铺见缝插针,散布在菜市场里外,功能多样。老太太们都起得早,爱去早市溜达,笃信“早上的猪肉新鲜”“早市的蔬菜好吃”,边买早点,边和小吃摊的老板叨叨抱怨那只知吃不知
  
  做、千人恨万人骂、黑了心大懒虫的死老公,然后把热气腾腾的八卦、包子和油条带回家。包子和油条新鲜,八卦却经常是旧的。所以餐桌上总是被老头子厉声呵斥:“你净打听小道消息!”
  
  午饭和晚饭前是菜市场最喧腾时节。有的左手给第一位找钱,右手给第二位拣菜,嘴里招呼第三位,粗声大气,好像吵架,一急就拍脑门:“又他妈算错钱了!”有的则潇洒得多,眼皮低垂,可是听一算二接待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持秤砣颤悠悠一瞄,嘴里已经在和熟人聊天,还不忘耍个俏皮。都说江南人小家子气,算盘打得响,至少在小贩们身上是如此。账都在老先生脑子里,一笔不乱。最多略一凝思,吐起数字来流利得大珠小珠落玉盘。
  
  然而过了繁忙期,菜市场颇有点渔歌互答的闲雅风情。近午时分,有些大汉打着哈欠补觉去了,精神好的几位聊天、打牌、下棋,把摊子搁在原地。也有打牌打入神了的,有一位卖馓子大叔,牌瘾极大,每天手提着一副麻将牌来卖馓子。下午开桌叫牌,打得热火朝天。这时候去买他的馓子,你大声问:“馓子什么价?”他手一扬:“随便!别吵!”
  
  入夜之后的菜市场人去摊空,就摇身一变,成了夜市小吃街。基本是豆花、馄饨这些即下即熟的汤食,加一些萝卜丝饼、油馓子之类的小食。家远的小贩经常就地解决饮食,卖馓子的和卖豆花的大叔经常能并肩一坐,你递包馓子我拿碗豆花,边吃边聊天。入夜后一切都变得温情,连卖油煎饼的大伯都会免费给你摊个鸡蛋,昏黄灯光照在油光光的皱纹上。
  
  菜市场这地方出没久了,便知其中藏龙卧虎。我印象里最厉害的,是一位卖马蹄的老人——在我们这里,荸荠俗称马蹄,清脆而甜,胜于梨子。但荸荠的皮难对付,所以菜市场常有卖去皮荸荠的。荸荠去皮不难,只是琐碎,费时,用力大了就把荸荠削平了,自己亏本儿。我旧居的菜市场末尾有位老人家,常穿蓝布衣服,戴一顶蓝棉帽,戴副袖套,坐一张小竹凳。左手拿荸荠,右手持一柄短而薄的刀。每个荸荠,几乎只要一刀——左手和右手各转一个美妙的弧线,眼睛一眨,荸荠皮落,一个雪白的荸荠瞬间就跳脱出来。
  
  离家上大学后,自己租房子,自己下厨,自己去菜场,才觉得两眼一抹黑。以前我妈去菜场总是胸有成竹,好像当晚的宴席已经被她配平成化学方程式,只要斟酌分量买好就是。而我初次单个进菜场,被叫卖声惹得东张西望,如进迷宫。
  
  见了菜肉贩们,也说不清自己要什么,期期艾艾,惹得对面大爷大婶们冷脸以对,就差没喝令我“脑子理理清再来”。临了,跌跌撞撞把疑似要买的买齐后,回家下厨,才发现短了这缺了那。回思爸妈和外婆当年精准犀利的食材、调料分配,顿有高山仰止之感。后来和老妈在电话谈这事,老妈问罢价,在电话那头顿足声我都听得清了:“买贵了!买贵了!”
  
  过年前回家,陪爸去买年菜,顺便吃芝麻烧饼,喝羊肉汤。
  
  闻到鱼腥味、菜叶味、生鲜肉味、烧饼味、萝卜丝饼味、臭豆腐味、廉价香水味,听到吆喝声、剁肉声、卖鱼的水槽哗啦声、运货小车司机大吼“让一让,让一让”声、小孩子哭闹声,望着满菜市场涌动的人流和其上所浮的白气——呼吸呵出来的,蒸包子氤出来的——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妥帖安稳的地方。好像小时候菜市场收摊后的馄饨铺,热汤和暖黄灯光散发着温暖。那时,好像人化成了泥,融进了一个庞大、杂乱但温暖的泥淖中。所谓落叶归根,其实就是告诉你:越是有泥巴的地方,越是安稳妥帖。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4:57:23

饮酒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70次   世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但凡有事,一定要喝酒,且喜欢强行劝酒,真不知道理何在。被劝酒的人,端着酒杯,皱着眉头,一脸为难之色,直想趁人不备扔下酒杯逃走。然而被发现后,则牵裳捉臂地被留在座上,强行灌饮。结果,本来稳重端庄的人,变得疯疯癫癫,一味丢人现眼;本来正常的人,变成病重的人,醉得分不清前后左右,倒头便睡。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喜庆的场合,更是令人咋舌。大醉的次日醒来,头痛欲裂,粒米难进,躺在床上痛苦呻吟,昨日的事仿佛发生在前世,一点也记不得了。公私大事都被耽误,造成诸多不便。
  
  然而酒虽有如上可厌处,也有其可爱而难舍时。月之夜、雪之朝、花之下,与人悠然闲谈,举杯小饮,可以助清兴,发雅致;闲暇之日,友人意外来访,则端出酒食,小加款待,心情也甚为愉快。在高贵之人家里,酒食出于庖厨,经美人之手端到席上,感觉也颇不错。隆冬之日,斗室之中,于火上小煮点什么,与亲密知己举杯豪饮,是极有味的事。在旅舍或山野间,口中说着“何不上酒肴”,而径直在草地上坐下饮用,也有意趣。
  
  不善饮者,为人所强劝,则少许饮下一点,是不错的事。此时座中有身份的人端起酒杯自言自语:“那么我就再来一杯如何?反正酒已不多了。”听着令人高兴。若自己酒量甚豪,席上又有极愿结识的人在,则与之杯盏相亲,也是十分可喜的事。
  
  善饮的人,其实也天真可爱,颇为有趣。在别人家中醉卧不起,早上,主人家拉开纸窗时,他顿时手脚慌乱,睡眼惺忪,细髻散落,都来不及穿衣,一把抱在手上就狼狈而逃。看着他穿着短衣短裤的背影和长满毛发的瘦腿,实在是有趣,还真像个醉汉的模样。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4:57:36

沉疴遍地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125次   贫穷是一个抽象概念,即使对穷人也是如此。但集体贫穷的症状,却在我们周围四处可见。残破的高速公路,破产的工厂,倒塌的桥梁,破败的学校;失业的,工资不足的,没有保险的。
  
  2005年,美国1%的人的收入占国民收入的21。2%。比较而言,1968年,通用汽车公司的总裁挣得的工资和福利,相当于通用汽车公司一个普通雇员的66倍。今天,沃尔玛总裁的收入是沃尔玛普通雇员工资的900倍。事实上,沃尔玛家族那一年的收入,据估计相当于美国40%最下层人口的总收入。
  
  就收入、财富、保健、教育和生活的机会来说,英国现在也比几十年前更加不平等了。英国的穷孩子比欧盟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多。1973年以来,拿回家的薪水之间的差距,在英国也比除美国以外的其他国家增长更大。1977年至2007年,英国创造的新工作,要么是在薪阶的最高端,要么是在薪阶的最低端。
  
  这造成的后果很明显,代际流动崩溃了。与他们的父辈和祖辈相比,很难指望英国和美国的儿童的生活环境能有所改善,穷人继续穷下去。绝大多数人的经济弱势,意味着健康欠佳、失去教育机会和越来越严重的众所周知的抑郁症的症候——酗酒、肥胖症、赌博和未成年人犯罪。失业者或就业不足者失去他们本来掌握了的技能,慢慢地变成经济所不需要的赘余。焦虑和压力,疾病和早逝,经常接踵而至。
  
  即使在单个国家之内,不平等也在人们的生活中起着重大作用。例如,在美国,健康和长寿与一个人收入密切挂钩。富人区的居民能活得更久、更健康。住在美国经济不发达州的年轻妇女,和居住在经济发达州的同龄女性相比,更有可能在十几岁时就怀孕,她们的婴儿存活的可能性也较小。同样,一个贫民窟里的孩子,也比那些父母有固定的中等收入、住在富人区的孩子高中辍学的可能性更大。学校里,穷人的孩子的表现相对较差,成绩也较低,得到的就业机会也不那么充分,收入不那么高。
  
  富有的少数人和贫穷的多数人之间的差距越大,社会问题就越严重,这个论断似乎在富国和穷国都是正确的。关键不是一个国家有多富裕,而是这个国家有多么不平等。因此,按人均收入或GDP来算,瑞典和芬兰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两个国家,富有和贫穷的国民的差距却不大,国民的幸福指数在世界上领先。与此相反,美国尽管有巨大的财富总额,在这些指标上却总是得分很低。
  
  不平等是有腐蚀性的,它使社会从内部腐烂。
  
  谈及减轻社会弊病,我们也认为只要经济“增长”就够了,繁荣和特权会自然而然地随着社会总财富的增加而分散开来。可悲的是,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实际情况恰恰相反。艰难时期,我们认为再分配既是必需的,也是可能的;而在繁荣时期,经济增长一般都是有利于少数人,而加剧多数人的相对劣势。
  
  但我们经常对此视而不见,总财富的全面增长,掩盖了分配上的差距。这个问题在落后社会的发展中是司空见惯的——经济发展对所有人都有利,但是它不合比例地服务于能够利用这个机会的极少数人。
  
  福利被打上了明显的记号。接受公共资助,不管是幼儿抚养费、食品券还是失业救济,都是该隐的记号,是个人失败的标记,证明某人不知怎么就从社会的夹缝中摔下去了。
  
  读过乔治·奥威尔作品的人可以想起来,大萧条时期,英国的穷人只有在当局通过侵犯性的询问,断定他们确实用完了自己的积蓄以后,才能申请贫民救济。20世纪30年代美国也对失业者进行类似的审查。马尔科姆·X在回忆录中提到那些“审查”他家的官员们:“每个月的福利审查是他们的门票。他们的举动,好像他们拥有我们一样。不管我妈妈多么讨厌他们,却没法把他们拒之门外……我们不懂为什么,既然政府愿意给我们一包包的肉、一袋袋的土豆和水果、一罐罐别的东西,妈妈却很痛恨接受这些东西。我后来才明白,母亲是想保留那点可怜的自尊。自尊差不多是我们唯一能够保留的东西了,因为到1934年时,我们真的开始受苦了。”
  
  让社会中的失败者恢复尊严和自尊,是20世纪进步的社会改革的中心纲领。今天,我们再次背弃了它们。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5-3-10 14:57:54

重生手记时间:2013-08-31 作者:未详 点击:105次   2007年2月,我病倒了。医生在我的颅内发现两处病灶,疑为脑瘤。两天后又在我的左肺发现肿瘤,由此诊断“肺癌、脑转移”的概率为98%,也可以说是“肺癌晚期”。医生当时认为,我活不过3个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我的家人都懵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真切地感受到一个癌症患者的恐惧和绝望。
  
  靠着妻子的搀扶,我摇摇晃晃走出家门,就像所有癌症患者一样,开始了慕名投医的漫漫路程。
  
  忍耐了两个小时的路上颠簸和头晕目眩,又花了300元挂上专家号,我们终于获得机会面见这位专家。尽管是个“特需门诊”,却没有谁来给我们约定一个准确时间,所以还要经过一番漫长的等待。在昏暗之中耐心等了3个小时,终于在下班前的最后几分钟见到“主任”。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核磁共振胶片上。我强打精神,试图叙述我突然发作的症状,可是很快发现他对我的话不感兴趣。他的热情似乎只在向他对面的年轻医生侃侃而谈,年轻医生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这种感觉很快影响了我的心情,让我疑惑。我能理解由于病人太多,所以医生只能让病人排很长时间的队,看很短时间的病,但我不能理解他们怎么会如此不在乎病人的心理感受;我能理解医生因为见多不怪而产生的不耐烦和冷漠,但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些仪器、胶片和检查报告,而完全不顾及病人的身体症状;德高望重的医生门下理应高徒满座,他们利用临床病例来教导弟子也是必不可少,可是我很难想象,他们既然已经与病人“特约”自己的时间,并且为此收费,竟又不肯把时间专用在病人身上。
  
  告别“主任”时天已大黑,我们得到的仅仅是一张专家门诊挂号费发票,以及一篇演讲、一个“?”和一个模棱两可的“待除外”。我们沮丧地发现还是在原来的起点上踏步,既不能确定自己得了什么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把家里的账单、存折、信用卡全都找了出来,半睁半闭着眼睛把密码一一写在纸上,收拾停当。老婆一向不问家里钱财,也不知道我究竟挣了多少钱,又放在什么
  
  地方,所以我想,如果我走了,得让她能够找到。
  
  做完这些以后心里稍感轻松,感觉自己今生已经了无牵挂。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在过去的岁月里没有用更多时间和他们母子二人待在一起。结婚25年来,我们一直聚少离多,可我竟从未把这当一回事。人总是不在乎自己拥有的东西,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上海华山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周良辅教授建议我再对脑部做一次核磁共振扫描,但是必须加上“波谱”。他解释说,这是国外的一项新技术,有助于确认颅内肿物的性质,甚至还能更准确判断它与肺部病灶是否有关。
  
  波谱扫描的检查报告至少还要等上3天,我们意外地收到来自欧洲的消息。当大夫的妹妹告诉我,对于我的病,国外专家的看法和国内专家并不完全相同,至少没有那么悲观。
  
  国外的专家认为,仍有进一步确诊的必要。由于没有见到病人,他们看到的只是我寄去的全部脑部胶片,又认真倾听妹妹转述我的发病经过,对他们认为很重要的细节反复询问,然后回到那些胶片旁,重新查阅。他们甚至不认为这是一个正式诊断,他们极力建议在中国重新来一次会诊,要请最好的医生。
  
  妹妹当即决定从布鲁塞尔赶回北京。到北京后,她直接去医院,拿到波谱扫描胶片,又到京城最大的书店,买来专门论述波谱扫描技术的书。一个上午的求医经历让她失望,现在她决定依靠自己。整个下午和晚上,她都在阅读这本书。书比砖头还厚,很难读,但她很快弄懂了其中要害。她把我的胶片一一展开,摊在床上,仔细比照,结果发现,这项检查还真的有助于判断颅内病灶的性质,跟周良辅教授说的一样。
  
  “所有的征兆都显示,良性的可能性大。”她在电话里对我说。
  
  “你相信谁呢?”妻子问我。
  
  “当然相信我妹妹。”我回答。
  
  “你不会是只想听好话吧?”妻子再问。
  
  “不!”我说。
  
  我接着述说我的理由:我不懂医,但我了解妹妹。她在脑神经医学领域里不是行家,但她是糖尿病方面的专家。最重要的,她是一个肯接受新事物和善于学习的人。过去20多年,她以治学严谨和对糖尿病卓有成效的治疗获得了同行尊重。在这件事上她投入的不仅是智慧和专业学识,还有感情和责任心。那些专家只不过投入了他们的时间——短暂的、以金钱来计算的时间,而妹妹投入的是全部心血。她也有可能犯错误,但她犯错误的概率一定要比那些专家小。
  
  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是我成功获救最重要的环节。
  
  我这样说有个原因,大多数癌症病人,还有他们的亲人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自己的判断力和选择权。医生说什么就信什么,结果一步步地走向一条错误道路。
  
  要不要让医生锯开我的脑袋?这真是迄今为止我生命中最困难的决定。医生让我“不要耽误最佳的治疗时机”。所谓“最佳治疗时机”,就是不能再等那肿瘤滋长哪怕一分一毫,因为它随时可能压迫脑干神经,让我即刻完蛋。
  
  可是我们仍然不能完全相信医生的预见。因为我们意外地发现,脑瘤没有像医生预言的那样迅速长大。
  
  最新的核磁共振检查报告上面写着,我的颅内肿物约2。2厘米×1。9厘米,而前一次检查的结果是2。5厘米×2。3厘米。
  
  两次检查间隔17天,从2。5厘米到2。2厘米,这变化相当细微,我却近乎偏执地相信它意义重大。
  
  “能不能证明它正在缩小?”我指着那一沓胶片小心地问医生。
  
  “不能!”医生的回答很干脆,看着我的眼神明显表示这是一个外行的问题。他们解释说,核磁共振仪器是依据断层扫描的规则工作,每一断层间隔为0。5毫米。每一次扫描不可能在绝对相同的断层上。由于病灶本身是个不规则的球状体,所以不同的断面完全可能让影像直径出现几毫米的差别。
  
  医生把这种现象解释为仪器的技术误差,从科学上讲无懈可击,也让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讳疾忌医。
  
  就在这左右两难的纠结中,我隐约感到其中有些东西被忽视了。
  
  “但是,”我顽固地寻找着问题的焦点,“能不能证明它在过去两周没有长大?”
  
  “应该是没有长大!”医生这次回答得也很痛快。
  
  我眩晕的大脑忽然更快地运转起来,里面浮现出一个外行的逻辑:如果医生的预言不差——颅内肿瘤属于恶性并将迅速长大,不可逆转,3个月内威胁脑干神经,导致死亡,那么,17天之后的这次跟踪检查应当显示它更大了呀,可现在,它竟“没有长大”!
  
  既然它没有长大,那么,根据同样的逻辑,也就有可能不是恶性肿瘤。
  
  我知道这些不足以推翻医生的诊断,但我看到了希望。或者说,它给了我一点幻想,就像漆黑夜空中隐约闪烁的一颗星辰。
  
  我的身体正在发出微弱却清晰的信号。与两周前相比,目前我的种种不适——头痛、眩晕、视觉模糊、眼球震颤、重影、畏光、失去平衡等与颅内病变相关的症状,并没有更严重。这与最新一次检查结果相吻合。
  
  多日来和医生打交道的经历,已经让我产生一种直觉,也可以说是一种信念:我必须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为了证明这个想法是出于冷静和理性,而不是讳疾忌医,我同意3周后再做一次检查,以确保对身体变化的最密切的跟踪。妻子坚决地和我站在一起,“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那一天,我和家人共同做出决定:暂时搁置医生的“立即实施颅内肿瘤切除手术”的建议,继续观察3周,等待下一次核磁共振扫描的结果,当然也包括细致入微地体会自己身体的变化。
  
  一天晚上我们得到消息,上海华山医院的周良辅大夫来到北京,他知道我已按他的建议完成波谱扫描后,同意为我再做一次会诊。周大夫推翻了自己早先认为是脑转移瘤的诊断,在仔细分析了波谱扫描胶片之后,他得出了新结论:颅内病灶不像是肿瘤,有可能是一种罕见的炎症!
  
  2007年从夏到秋的一段时间,我惊讶地发现我脑瘤的症状减轻了。这一段时间进行的复查表明,颅内病灶正在缓慢地缩小。在如同重生般的体验中,我感觉到,癌症治疗体系有可能存在致命的弊端,而我们对癌症的认识也存在致命的偏差。这两个致命加在一起,会让生的希望变得渺茫。
  
  一些医学专家指出,“用药不当”大范围地存在着。其中一位认定,“目前癌症病人符合规范用药者仅为20%”。另外一位则指出,“有90%以上的癌症患者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方案”。
  
  这些数字令我震惊,癌症患者中竟有如此多的人不是死于自己的疾病,而是死于自己的恐惧和不正确的治疗。
  
  看来,我们最大的不幸不在于遭遇癌细胞的侵袭,而在于被中国式的癌症观念包围着,同时还接受着中国式的癌症治疗。这种医疗环境正在造就一个悖论:医学越发达,越会剥夺患者的主动性和判断力,越会造成病人的恐惧和错误。
  
  2009年春季的一天,我遇到社区卫生站的老护士长。说起我的病,她不禁大惊
  
  :“你现在还活着,真不容易。别人像你这样的,早死好几回了。好好珍惜吧!”
  
  死,是我们的归宿;生,只不过是我们走向死亡的路途。在经历了与死神的对话之后,我对死亡的理解变得达观和通透,我的生命也变得更加丰富和从容。
  
  我想这就是所谓“向死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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