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3:23

她居然对我了如指掌
  
  25岁那年,我不停地换工作,好像就是为了遇到蒋小洛。从北京到上海,到广州,再到深圳,绕了个大圈之后又回了武汉。去一家公司面试,腿都发软,害得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儿缺钙。主持面试的是个女人,挺精干的模样,比较严肃,感觉在装酷。她就是蒋小洛。
  我原计划开始要来个精彩绝伦的自我介绍的,前天晚上把台词整整背了七七四十九遍。但是,她没给我展示自己的机会。还没等我开口,甚至都没来得及坐稳,她的问话就劈头盖脸地过来了:你叫陈小武,没错吧?25岁,两年前毕业于师大历史系,爱好广泛,会弹吉他,喜欢助人为乐,比如替女生打开水,替男生写情书……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实在不敢相信。她说这些的时候,手里根本没拿我前几天投过去的简历。记性未免也太好了点。就凭这,我认定她是一人才。对长得漂亮又能干的女孩子,我格外敬重,就是恨不得马上把她变成自个妻子对她进行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服侍的那种敬重。
  可能是有点紧张,再加上心有杂念开起了小差,耷拉着头沉浸在一种恍惚状态中的我压根儿没注意到眼前形势的变化。当勇敢地抬起头时,我终于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样的眼神才叫能杀死人的眼神。对,那眼神简直就能把我杀死,太凶狠了,就像要一口把我生吞的那种感觉。我顿时就慌了神,心想对我不满意不聘用就成,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没必要如此仇视吧!
  我正紧张,她却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当然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阴森森的,笑得我毛骨悚然。她说,回去等消息吧,我跟老总商量一下,最快你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意外,太意外了,我心里想这女人怎么喜欢玩转折玩悬念呢,根本就是在考验我的心脏承受能力嘛。
  这时候,她把名片递了过来:蒋小洛,综合业务部经理。我依然很不放心,于是又谨小慎微地问了句:蒋经理,是不是录用的机会比较大?她边收拾桌子上的文件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是比较大,是非常大。陈小武,我找你好多年了,我还会轻易放过你吗?我心里满足极了。社会不缺人才,缺的是你这样的人才,不说百年难一遇,至少眼前被证明是多年难一遇的嘛。
  
  我同情了她三天三晚
  
  幸遇美女,工作似乎也唾手可得了,不高兴实在没天理。下楼的时候,我还哼起了小调。可是,可是刚到楼底,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涌上了胸口。蒋小洛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是咬牙切齿的。还有,还有她对我的情况倒背如流,但很多东西我简历上并没有写的呀。事关大局,我必须要让自己冷静。
  难道她认识我?不对,我不认识她,再说我又不是帅得惊动联合国的那种。难道她之前对我进行过调查摸底?也不对,我没什么底,更没什么可摸的。难道她在电视上见过我?更不对了,我只上过一次电视,当群众演员,站的是最后一排。
  上班后,由于脑子里有太多解不开的疑问,我总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我对直接上司蒋小洛充满好奇,她在我眼里是个危险人物。我始终认为她对我有什么企图,这企图当然不是说她想追求我什么的,而是觉得她对我怀有不善之心,比如说招我进来是想利用职权公报私仇。可是,我想破脑壳都认为我们以前素不相识,绝对的无怨无仇。
  3个月转眼过去,我所担心的暴风雨却没有到来。这让我很不舒服,没点儿成就感。这期间,也没太多的机会跟蒋小洛接触。她忙得很,出差比较多,有时候出现在办公室,也是忙着训人,没什么好脸色。有时候我在想,娶这么个女人,还不如直接请包青天到家里办案。
  当然,由于开始对她的好感太强烈,所以虽然热情有所减少,但我想以娶她为妻来表达对她的敬重这种念头始终还在。只是时间一久,我对面试那天那些异常情况倒没再往心里放,有点淡忘了。我利用业余时间,利用工作之便,了解到一些她的情况。都26岁了,还待字闺中。知道这个情况之后,我失眠了整整三个晚上。我用三个晚上来同情她,然后下定决心开始进攻。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一个人这么孤单下去了。
  
  五百年前追求过她
  
  星期五晚上,下班后我就去了一家茶楼,然后打电话给她,说蒋经理,有没有闲心出来喝茶?她问:你是谁?要命,她竟然连我这么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都听不出来,太失败了。我有些难过,但还是脸皮一厚,说:我是陈小武啊。她冷冰冰地把话扔过来:对不起,我在忙,没闲心。我说没关系,我改天约你。
  星期六晚上,我衬衫西裤,把自己装点得人模狗样,又去了茶楼,给她打电话:蒋经理,有没有闲心出来一起喝喝茶?兴奋,这次她马上就听出我的声音了。她说:对不起,我从来不喝茶。看来她还不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每次都很有礼貌地跟我说对不起。我一边阻止凉了半截的心继续冷下去一边赔着笑脸说:没关系,我改天请你喝别的。
  星期天晚上,我先去了咖啡厅,打电话给她,谁知她又说她不喝咖啡。我马上换地方,去钱柜搞了个小包厢,说蒋经理过来K歌怎么样?她说她不喜欢。然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有名的夜宵街,说蒋经理一起吃夜宵吧!她说她从来没这个习惯。连叹三声气,我终于没辙了。出师不利,又害我失眠整整三天。这次我没再同情她,我迫不得已改为同情我自己了。
  好事没开头,坏事却来了。因为一次大意,我在给一个老客户的邮件里直接给别人做了变性手术,尊敬的先生变成了尊敬的女士。一般的客户可能不会生气,但这个例外,这人本来就有点娘娘腔,叫他女士肯定伤得比较重,于是十分愤怒地把电话打到蒋小洛那里,因此还黄了一笔大单。蒋小洛找我兴师问罪,骂我没脑子。我也死猪不怕开水烫,跟她顶了几句,指着自己脑袋说这不是脑是什么?她好像想笑,但憋回去了。我当时很怕她憋出内伤。
  她沉默良久,可能是一直在憋笑,然后声色俱厉地说:你一直都是个不用脑子办事的人。这话太伤人了,我好想找张报纸把脸敷起来。我怯怯地说:没有一直吧?谁知她突然火了,又是对我一阵劈头盖脸:你还敢说没有一直?上星期你想约我是吧?你一个人跑茶楼跑咖啡厅跑歌厅,你干吗来着?你说说看,你有脑子没?你难道不可以先问问我喜欢干什么?还有,还有,你大学的时候追过我是吧?追都没什么,最可恨的是追到最后自卑得连见个面都不敢。
  我纳闷,我云里雾里,我说你有没有发烧?你说我追过你?我自卑?大白天说梦话。我五百年前追过你还差不多!蒋小洛沉着一张要债的脸,说陈小武你忘了也罢,赖账也罢,都不要紧的,其实没什么的。但该罚的还是要罚,按我们业务部的规定,你这种错误至少罚一千。我呆了,说:什么啊?一千?我都勒紧裤带过了好几年了,再这么下去我的腰迟早有一天会变没了。
  
  一封“鸡毛信”的往事
  
  终于还是想起了蒋小洛说我追过她是怎么回事。那会儿我上大二,她大三,比我高一个年级。当时我多年轻啊,又单纯,还会害臊。她在学校的广播电台主持个节目,叫《黄昏约定》。我每天傍晚端碗饭坐在第七教学楼前面那块草坪上,边听她的节目边吃饭,胃口特棒。有时吃完了,节目还在继续,我就把碗放一边接着听,很入迷,简直有点忘乎所以。她的声音,通过她的声音流淌出来的那些清纯如水的文字和心情,把我迷得一愣一愣的。
  那时候我胆子比较小,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个在节目中自称为小洛的女孩产生伟大的爱情。那感觉来得真是猛烈,冬天洗冷水澡都扑不灭。偷偷叫同寝室的阿建去帮我打听情况。阿建是能人,第二天就给我带回消息,说陈小武你死了这条心吧,那个什么蒋小洛太丑了,属于不发一枪一炮都可以退敌可以吓跑歹徒的那种,适合见义勇为,不适合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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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3:52

那天晚上做梦我一直在叫我的妈呀我的妈呀,但第二天还是心一横给她写了封情书,并以此为开端,进行了长达一个学期的轰炸,保持每周一封的频率。“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超越美丑的”。我把这句话挂在床头,以此来维持那点可怜兮兮的勇气,那会儿我好可怜的,谁知后来又遭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报应。那个学期期末,意外接到她的“鸡毛信”,约我到第七教学楼前面见面。把信看完,我差点就没哭出来,吓得浑身发抖。
  我实在不敢相信,被阿建说成歹徒都吓得跑的蒋小洛,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她却是美若天仙。到底是阿建那小子当初弄错了对象还是他有意想把我吓跑然后他自己上,这就不得而知了。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蒋小洛在我死皮赖脸的努力下,终于第一次接受了我的约请,跟我坐在江滩公园的一个角落分果冻吃。我眉飞色舞地讲,她竟然笑得跟花痴似的,还告诉我她那时每次看见我的信都感动得不得了,直接点说就是有以身相许的那种感动,并且这种感动断断续续持续到现在。真没想到我的情书这么有影响力,简直称得上魔力了。
  蒋小洛说:后来我打听过,他们说你很自卑是吧?可用得着吗?再自卑也不至于连见我都不敢吧?一听她又说我自卑,我就火了。这是哪儿的话呢?我把一果冻吞下去,说蒋小洛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什么叫我自卑?当初是别人说你15分的身材、0.05分的脸蛋我才没有勇气去见你的!虽然一开始别人就那么说,但我还是坚持给你写了一学期的情书,你想想我容易吗?话刚落音,轮到蒋小洛火了。她说:好,陈小武,有你的,你以貌取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亏我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我算看透你了!
  
  爱情来的时候很恐怖
  
  事实证明,蒋小洛是真的生气了。想想也是的,人家就凭那一堆情书就对我痴心不改,现在却知道个以貌取人的真相,还不生气她就不是女人了。虽然我每天晚上都给她发短信,在短信里跟她发毒誓,说我陈小武绝对不是那种真正以貌取人的人。不过都是一身泥了,要想洗干净也不那么容易。蒋小洛死磕着不肯相信我,除了工作上的一些交待和批评,不会跟我多说半句话。
  我在短信里跟她说:蒋小洛,你这样子严重地打击了一个爱你的男人的积极性,是错误的行为,我担心会产生不堪设想的后果。可能我这话又有点张狂了,这次她给我回了一条,说陈小武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我都不会嫁你。我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死光呢?我肯定不会死,我要坚强地活下来,让你有个人可以嫁!估计她气得头顶冒烟了,回短信过来说:要是你现在在我面前,不踢废你我就不是蒋小洛。我心虚不已,觉得真的有必要亲自去她寒舍一趟,以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晚上8点多,我赶了过去。敲门,蒋小洛在屋里问:谁啊?我没敢作声,等她再问的时候才胆战心惊地应道:是我,陈小武!她恶狠狠地问:你来干什么?我说我过来看看你,我想亲口告诉你,哦,不对,是想很正式地跟你说一声,我喜欢你,但绝对不是因为现在见你长得漂亮才喜欢,以前听说你很丑的时候我基本上也喜欢的。上次我不是说我五百年前就追过你了吗?还有,你要相信我没有以貌取人!她说:你还敢说你没有以貌取人?我说:天地良心!其实我说天地良心的时候心里虚得很,很没良心的样子。
  蒋小洛还是没有开门。我站在门外,默默地祈祷,搞得好神圣。突然门缝里传来蒋小洛温柔得叫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小武,你真的敢保证你没有以貌取人吗?我一惊,但马上就兴奋了起来,忙不迭答道:是的是的,蒋小洛同志,你要相信祖国,相信人民,特别是要相信我!蒋小洛嗲声嗲气地回了句:小武,那我相信你,我开门了。成功就在眼前,我好激动,好想唱首革命歌曲。
  可能是比较陶醉,我那会儿几乎处于神游状态,以至于门猛地被打开的时候,我吓得魂都快没了。其实门打开没什么要紧,恐怖的是,显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花花绿绿的脸,还张着血盆大口,对着我就是一顿“啊啊啊”的大吼。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撒腿就跑!然后听见身后蒋小洛厉声喝道:陈小武你个王八蛋,你给我站住,我看你还敢说你不是以貌取人!惊魂未定地回头,这女人,这女人竟然用化妆品胡乱画了张花脸来恐吓我……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4:05

我开了一家西餐厅,名字叫作“颜色”。
  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颜色,五彩缤纷绚丽多姿,然而我惟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颜色的,它似乎在我的生命里变得越来越苍白,完全地失去了光彩。
  对着镜子我看到自己,天生的娃娃脸,20岁与30岁都没有什么改变,额头依然光洁,眼角没有皱纹。可是在黑夜里闭上眼睛我就看到自己的灵魂,铺满了尘埃,苍老得奄奄一息。
  翼说:“我们应该结婚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应该”,既然是“应该”,似乎要有很充分的理由。他想了想:“因为我们认识很久了,因为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因为我们都必须结婚了。”
  牵强的、无奈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我肯定会和你结婚?也许我会嫁给别人。”我说。他不以为然:“你父母不会同意的,我父母也不会同意我娶别人,我们结婚是命中注定的。”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宿命还是浪漫?
  我在网上找到美杜莎,我问他:“什么是命运?"
  他说:“命运只是人找来当借口的一种东西。”
  美杜莎是我的网友,他明明是个男人,却取了个女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个妖女。在希腊神话里,看到美杜莎眼睛的人都会变成石头。
  美杜莎对我说:“爱过我的人,心都会变成石头。”
  我说:“我还没有爱过任何人,心已经是石头了。”
  美杜莎的签名档这样写:“汽车会有的,别墅会有的,玫瑰会有的,眼泪也会有的。”
  所有相爱的人都会被玫瑰的刺刺痛,流出眼泪与鲜血。没有爱的人,也许应该庆幸。当我的朋友告诉我翼爱上别人时,我没有刺痛的感觉。爱情降临的时候我就随时在提防会不小心失去,可惜我只是普通小女人一个,防不胜防。朋友以为我会气冲冲地去捉奸,她安慰我不要太难过。其实我只是觉得难堪,在朋友们的闲言碎语中我已经成了一件绯闻八卦事件的悲情女主角。而且我生气翼怎么可以在爱着别人的时候,还向我求婚?如果那算是求婚。
  翼是机关公务员,长得不高不矮,不算难看也不好看。有时候我自己也奇怪怎么会看上他,少年时我心仪的对象是像F4那样高大英俊的花样美男,可惜直到我青春老去F4才凭空出现,年轻得让我汗颜,连做梦的机会都不给我。过了25岁以后,我就学会了将就。对工作将就,对男朋友将就,对人生将就。少年时想过的无数可能,到如今一种可能也没有出现。学着将就,也是坚强的一种。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我就上网,和美杜莎说些漫无边际的话。我不喜欢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别人,哪怕他只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觉得一个有秘密的女人才比较完整,不想把自己掏空了。
  翼下班的时候会来西餐厅帮忙,那个时候我就回家休息。休息日的时候他也会和我换班,听说那个女孩子就专挑我不在而翼在的时候来我们餐厅。但有时候会有特殊情况发生,我在而翼不在,于是她就会很无趣地坐在吧台边喝一种蓝色的果汁。大而圆的眼睛偶尔瞟瞟我,她是那样稚气、单纯,美好得一塌糊涂。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爱上她。可是十年前,我比她更加地美好。
  是生活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生活?十年以后,她又会是什么模样?我也在吧台前坐下,喝一杯橙色的酒,和她摊牌。
  我问她:“你很喜欢翼么?喜欢他什么?"
  她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多么言情的语句,我曾一次又一次地写在小说里,然而自己却并不相信。爱一个人只爱他的灵魂是不可能的,谁又真的看清过谁的灵魂?但我羡慕她敢于这样地去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爱了那么多年,我却越来越不清楚起来。午夜的城市很安静,只有霓虹依然繁华。我走在马路中央,偶尔会有亮着“空车”灯牌的出租车在我身边减慢速度。可是汽油味让我头晕,我只想走路。我忽然想,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美杜莎正在做什么?在上网?还是已经睡觉了?他在梦里会不会也同样的忧郁?又也许一睡着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般纯净。
  每一个孩子出生时都有一对洁白的翅膀,当他们出生时一声啼哭一只翅膀就折断了,待到他们的心灵第一次受到伤害时,另一只翅膀也断了,于是天使变成了真正的凡夫俗子。
  拿出手机我给翼发了短消息:“你在做什么?"
  过了很久翼才回过来:“睡觉。”
  “梦到谁了?"
  “还没开始做梦就被你吵醒了。”
  “哦。”我回了这样一个字,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在一家银行大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等着他再回短消息给我。可是一直都没有,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他可能又睡着了。我就那样坐在昏黄的路灯下,坐了很长时间。微风吹乱了我的长发,模糊了我的眼睛。
  几天之后他才想起这事来:“你那天在哪儿给我发的短消息?怎么那么晚还不睡?"
  “在家里。”我淡淡说。
  “又在上网了?你要早点睡,注意身体。”
  我点点头。
  “要不……”他迟疑了一下,“我也去装个宽带陪你聊天?"
  我摇摇头。
  我知道他不喜欢上网,他认为上网是只适合女人的消遣,一个经常上网的男人一定是没出息的。他也从来不问我在网上做什么,他相信网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个游戏。
  “我听人说,在网上可以模拟结婚,不如我们去试婚?”他开玩笑道。
  “那个啊,很麻烦的,要先在模拟公司打工,赚虚拟货币买到模拟房子后才能结婚。得玩好几个星期呢,你有空吗?”我漫不经心。
  他干笑几声:“你很清楚嘛,该不是已经背着我和别人私订终身了?"
  我翻个白眼不理他。
  这个游戏是美杜莎告诉我的,据说他在网上已经三妻四妾好不风光。不知道又是谁告诉翼的呢?听说网婚是现在的小女孩很喜欢玩的游戏。
  我问美杜莎:“你和多少网友见过面?"
  “没有。为什么要见面?在网上我可以自欺欺人,风流倜傥。为什么要被人揭穿其实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网上的生活丰富多彩,在这里我才幸福。”他坦白得让我微笑。
  在网上,一无所有的人也可以是国王。可惜现实依然在继续,就算做一个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候。
  “也许在我临死之前我会很想再玩一次《传奇》,我会遗憾还没有再升一级。”他说。听起来像个可怜的小孩,我知道他只是想想而已,他之所以会蹉跎岁月,是因为清楚自己还有大把的青春可浪费,离他所说的这一天还非常遥远。但他却是真的一无所有,网络世界是如此虚无,幸福并不存在于网上。
  女孩子再一次算错了时间,一进门就见到我和翼都在,她愣了一下,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在吧台边坐下,忽然对翼说:“我想喝酒。”
  翼皱了皱眉头:“小孩子喝什么酒?"
  “可是她喝。”女孩子说:“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可以?"
  翼转头看我,有点吃惊:“你喝酒吗?什么酒?"
  女孩子抢着帮我回答:“一种橙色的酒,橙色代表什么?爱情吗?"
  她弯着头略有些挑衅地看我,看起来如此美丽迷人。橙色的爱情是否就像橙子,甜中带酸?我不知道,只是单纯喜欢看起来温暖的东西罢了。
  我对翼微笑了一下,喉咙发苦:“你的朋友很漂亮很可爱……”
  他也笑起来:“是的,她和你很像。”
  女孩子一个颤抖,手臂碰倒了放在吧台上的酒瓶,瓶子滚落在我脚边摔成碎片。我弯下腰,无意识地想捡起什么,翼紧紧抓住我的手:“小心受伤。”一地的碎红如流出来的鲜血,却在灯光下闪烁如红宝石,散发着葡萄酒独有的芬芳香气。爱情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我又一次地想。
  回家的时候起风了,翼拉着我的手放进他的外衣口袋里。
  “我没有爱上那个女孩,那只是一个谣言。我觉得她和你很像,所以才经常会和她聊天。为什么别人会以为我爱上了她?你才是我惟一喜欢的。”他委屈地向我澄清,“如果你肯早一点来问我,就不会不开心这么久了,不要总是把心事藏在心里。”
  “我可没有不开心,能找到像我这样的是你走运。你若不懂珍惜,损失的只会是你。”我装作很冷静,其实得意洋洋。
  他一阵傻笑。
  “我们结婚吧。”我没有看他,抬起头看天空,今晚虽然没有月亮,但星星很亮。
  他惊喜:“你怎么忽然想通了?"
  “我们认识很久了,年纪都不小了,我父母不会同意我嫁给别人,你父母也不会同意你娶别人,我们结婚是命中注定的。”我说得很平静,没有取笑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确实应该结婚了,没有理由所以乱找理由。
  像空气一样始终无声无息陪在身边的那个人,感觉熟悉而自然。我四处寻觅爱情的颜色,最近才发现它一直存在,因为它是透明的。是世人给它穿上了华丽的衣服,其实它很简单,简单到让人都不肯相信这就是爱。
  我还是上网,在网上听音乐、写小说,只是不再和美杜莎聊天。不知道他又在哪里游荡,也不知道他又臆想出多少的人生哲学。哲学是为了证明圣人的存在的,对于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并无多大的用处,惟一的用处是可以做一个引人注目的签名档,显得很有气质。也许我还会认识一个又一个的美杜莎,他们不是我的爱人,也不是我的情人,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雁过不留声,风过不留痕。
  我给美杜莎最后一次留言:“幸福其实是透明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4:18

然而,这些都是从前,如今只能作为一种美好的回忆被永远封存。在他还不懂类风湿是一种什么样的病症时,这种可怕的病魔便迅速扼制了他意气风发的生命。从最初的关节疼痛,到瘫痪在床,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充满活力的阳光男孩,变成了一个缠绵病榻关节僵直的病人,许多人都劝她离开他,包括他自己。在他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的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看到阳台上她种的花儿,他会突然把花盆摔碎;生日时她送他一部新手机,欢天喜地地教他怎样发短信,他却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对她大发雷霆。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刺伤她,不过是想逼迫她离开。
  她从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幸福女子,跌落成一个孤独无助承受煎熬的落寞女子。那个最亲爱的人,曾经的温柔体贴全都不再,他的暴躁、冷漠和疏离,使她流泪,心碎,却从不曾绝望和后悔。为了照顾他,她不顾家人的反对,辞了工作,搬到他家里,和他父母一起承担起了照顾他的任务。他去治病,从东北到江南,一家家医院地跑,她始终陪在他身边,洗脸刷牙,读书写字,端屎倒尿,完全是一个贤惠妻子的模样,虽然,他们还没有结婚。
  真爱面前,他幡然醒悟:面对爱,任何逃避都是不负责任的。爱一个女孩子,与其为她的幸福而放弃她,不如留住她,为她的幸福而努力。他开始了写作,很艰难,每天只能在电脑前坐一个小时,病情严重的时候,只能侧身躺在床上,单手敲击键盘。
  医生的诊断结果:想重新站起行走,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手术费至少要20万。20万,不是个小数目。他咬紧牙关,在她的帮助下,埋头写作。一年,两年,当稿费单从全国各地雪片一样飞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他们禁不住相拥而泣。
  2005年,当我在一个论坛上看到这对恋人的真情故事时,时间又滑过了10年,10年后的今天,许多杂志或报纸,都可以看到他的名字。论坛里有他上传的照片,他因为激素的刺激,已不复有先前的英俊潇洒,而身旁站着的她,却依然娇俏美丽。她的眼睛没有看镜头,含笑的眸子注视着他,深情而专注。
  辗转找到他的电话,拨过去,迎接我的是一个快乐明朗的声音。他说,我和女友去年已经结婚了,虽然婚礼很简单,但我们都很幸福。他还说,我靠着写作,已经差不多把手术费赚够了。本来今年春天就可以做手术的,但是我改了主意,我想先买套房子。这样,万一手术意外不成功,至少我还给她留有一套房子。
  话筒这端,我悄悄地流泪了,为生命的美好和爱情的魅力。人生是个旅程,在这个旅程中,她在前面种植了爱,他在后面培育了幸福。爱在前,幸福在后,将人生这一条坎坷长途,点缀得温暖馨香,使这两个踏着荆棘前行的人,如沐春风,犹驾祥云。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4:31

和他相识在一个笔会。后来,她就把他忘了。直到有一天他打来电话,她想了好久,才把他从记忆里翻出。她开玩笑说怎么现在才来电话?他说想得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打。她不信,当然不信。
  他告诉她,过两天会路过她所在的小城,想看看她。她说好啊。挂了电话,忙别的去了。她去车站接他。他好像晕着车,苍白着脸,流了淋漓的汗。她掏出手帕给他擦,他说不用不用,露着天真并灿烂的笑。然后他们一起去逛书店,一起去喝茶;他去她的单身宿舍,给她做可口的茄子鳗鱼。那天她吃得很多,吃完后和他大声争论着张爱玲。她并不给他面子,像熟识的朋友般贬驳他的观点。她感到奇怪,怎么对他的感觉,并不生分?
  他回去了,他们的电话却延续下来。慢慢地,他们通话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的时间却越来越短。他们只聊文学,孔子啊李清照啊鲁迅啊莎士比亚啊,总是他先说挂了吧,她吓一跳,怎么聊这么长时间?每次都是这样,他们把电话打成烙铁。
  其实那段时间,她已经与文学,渐行渐远。
  有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他没有打来电话。星期天,她哪儿也没去,就坐在沙发上等。突然她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为什么要等他的电话?还等了整整一天!这样想着她就站起来,想去夜市上吃碗馄饨。可是她终于没去。她想,会不会在她刚刚出去的时候,他的电话就打来呢?
  她是饿着肚子睡着的。那天她梦见了他。梦是混沌和支离破碎的。但醒来,她知道在梦中,他吻了她。她其实是有男友的。他们甚至订好了婚期。但她会寻到种种借口,将婚期不停地往后拖。一个月,半年,一年……她爱自己的男友吗?应该是的。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可是她仍然想他。终于忍不住了,她把电话打过去。她问他为什么不来电话,他说没什么……你要结婚了吧?她说你怎么知道?他说猜的。然后他们开始聊文学,他和她再一次妙语连珠。要挂上电话的时候,她告诉他自己的婚期拖后了。他说哦。她说哦?他说哦。两个人一起笑。
  他们又恢复了以前的电话频率,仍然是他提醒她,她才挂断电话。她仍然把自己婚期向后拖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男友终于忍不住了,问她还想不想结婚了?她说再等等,然后寻一堆理由。可是他相信吗?连她自己都不信。
  电话里她告诉他,下个月,可能真的会结婚。他笑笑,说昆德拉……她打断他的话,我说我要结婚了啊!他说祝福你,昆德拉……她说去你的昆德拉!然后断掉电话。那是她第一次主动挂断电话。她感觉世界塌掉了一半。
  他没有再打来。
  婚日的头一个夜里,意料之中的,她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对不起,她说没事,他说今天咱们不聊文学了,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不知为什么,她开始不安。
  ……我其实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健康。他说,我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几年前就有……活个三五年的,算是赚了……可是我现在还活着,我想,因为你吧……我注定不能和你发生一些什么,那样对你不公平……其实能把一些感觉埋在心里,埋到死,我就很知足了……那次,我并不是路过,我是故意去看你的。我想你,想的心疼……
  她愣了很久。她知道他不可能跟她开玩笑。她说那跟我说句话吧,说你最想说的。他问几个字?她说几个字都行。这一生,只说这一次。他在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低低地说,我爱你……她说够了够了,足够了。
  放下电话,她已经泪流满面。
  
  手与手的距离
  
  记得在某杂志上看过,观察男女牵手的姿势和表情,便可以猜测出他们的感情状态了。初恋?热恋?婚后?情感危机?都是一目了然的。忘记了方法和标准,也懒得去猜测。却总以为,能手拉手在大街上招摇,便很令人羡慕了。滚滚红尘,芸芸众生,能够与你牵手的,哪怕那是只暂时的手,哪怕那是些风雨飘摇的日子,也值得你去珍惜。
  朋友对我说,要握紧。
  朋友说,那时,他正和女友在他们的新房擦玻璃。房子已装修好了,豪华且温馨。他们各自扶一扇铝合金的窗扇,几乎并着肩,谈着即来的婚期,开着俏皮的玩笑。突然他听到“啊”的一声,扭头,他的女友已倾了身体,正向窗外跌去。他探了身子,急切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那是三楼。他听到肉体撞击地面的沉闷的声音。
  半年后,他从医院接回了自己的女友。他的女友正坐在轮椅上,同他开着玩笑。他默默听着,配合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他告诉女友说,他兑出了自己的公司,开始弃商从文了。
  朋友的话是真的。一次他跟我说,他的女友从窗台上跌下去的那一霎间,他们的手,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他比划给我看,那是几乎可以忽略的距离。他说,那一霎间,女友和他的手,同是孤独的。只差那么一点点,不然,她不会摔下去,更不会失去两条腿。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露着痛苦的表情,似不能原谅自己。
  是的,那一霎,那一点点距离,对他的女友来说,却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于是他要补偿。他说他并不是伟大,但这世上,此时,真得有一双手,需要他去攥紧。
  朋友真的做到了。现在,他每天坐在家中埋头写作,很苦。而他的稿费,仅仅能够应付两个人缩衣节食的开支。朋友说,够了。能够每天看着她,能够每天抓着她的手,够了。
  朋友说,其实手与手的距离,便是心与心的距离,便是你与幸福的距离。在平时,你感觉不到,而当意外来临,这一切,便会变得真实。
  朋友说,他再也不想松开她的手了。松开,他不知道还会失去什么。
  朋友说,她很幸福。他很幸福。他们,很幸福。
  那么,便是了。我祝福他们。我希望芸芸众生中有一半的手,都能抓紧另一只手;有一半的手,都可以被另一只手抓紧。我希望,天底下,不会再有孤独的手。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6:27

江南好。江南有桑。
  桑有纤弱的身子,纤长的颈,纤秀的臂,纤美的足。桑住在小镇,小镇依河而建,小河匍匐逶迤。黄昏时桑提着白裙,踏过长长的石阶。黄昏的河水是粉色的,河面上似乎洒了少女的胭脂。桑慵倦的倒影在河水里轻轻飘摇,桑顾影怀思。
  桑躲进闺房写字。连毛笔都是纤细的。桑写,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两只鸟歇落树上,悠然地梳理羽毛。桑扔掉笔,趴到窗口,就不动了。桑常常独自发呆,然后,红了唇,红了脸,红了眼圈,红了窗外风景。
  桑在一个清晨离开小镇,离开温润的江南水乡。一只小船推开薄雾,漂向河的下游。那天桑披着盖头,穿着大红的衣裙。唢呐呜哇呜哇扯开嗓子,两岸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兴奋并且失落——那么婉约多情的桑,竟然嫁到了北方。
  桑跳下船,掀掉盖头。桑上火车,泪眼婆娑。桑坐上汽车,表情渐渐平静。桑走下汽车,盖头重新披上。唢呐再一次呜哇呜哇地响起,这是北方的唢呐。花轿颤起来了,桑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
  从此桑没有再回江南。却不断有银钱、粮食、药材和绸缎从北方运来。那本是江南的绸缎。江南的绸缎绕一个圈子,终又重回江南。
  桑离开江南一个月,有男人来到小镇。他跳下船,提了衫角,拾级而上。他有俊朗的面孔和隼般的眼神,他有修长的身材和儒雅的微笑。他坐在小院,与桑的父母小声说话。片刻后他抱抱拳,微笑着告辞。他跳上船,船轻轻地晃。他盯着胭脂般的河水,目光被河水击碎。他叹一口气,到船头默默坐下。他静止成一尊木雕,夕阳落上长衫,每一根纤维却又闪烁出迷人的红。
  桑住着北方的宅院,神情落寞。当然也笑,笑纹一闪而过,像夜的惊鸟。有时喝下一点点酒,红酒或者花雕,眼神就有了迷离缤纷的色彩。然后,桑将自己关进房间,开始写字。她写,江南好。纸揉成团,又取另一张纸。再写,江南好。再揉成团,再取另一张纸。突然她推开窗户,看午栖的鸟。她开始长久地发呆,红了唇,红了脸,红了眼圈,红了宅内风景。
  老爷说,想家的话,回去看看吧。桑说,不用了。老爷说,总写这三个字,料你是想家了。桑浅笑不语。笔蘸着浓墨,手腕轻转。三个字跌落纸上,桑只看一眼,便揉成团。旁边堆起纸山,老爷摇摇头,满脸无奈。
  男人在某个深夜潜入大宅。仍然身材修长,仍然一袭长衫。他提一把匣子枪,从墙头轻轻跃下。他悄悄绕过一棵槐树,就发现自己中了埋伏。他甩手两枪,两个黑衣人应声倒下。他闪转腾挪,似一只凶猛矫健的豹子。后来他打光了子弹,再后来他中了一枪。子弹从下巴钻进去,从后颈穿出来。子弹拖着血丝,镶进宅院的土墙。男人轻呼一声,缓缓倒下。月似银盘,男人俊朗的面孔在月光中微笑。
  桑倚窗而立。从第一声枪响,桑就倚窗而立。她只看到了墙角的毛竹,她只听到了密集的枪声。枪声戛然而止,她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趿了鞋,推开门,走进宅院的深处。她看一眼男人,闭了眼;再看一眼男人,再闭了眼。她的手轻轻滑过男人的后颈,男人的微笑在她的眸子里凝固成永恒。她站起来,往回走。她走得很慢,脚步声充满悲伤。
  第二天桑死去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她的饮食和以往完全一样。一切都是那般蹊跷,诡秘万分。老爷请来大夫,两天后大夫得出结论。他说她想死,于是就死了。一个人悲伤到极致,一个人想死到极致,就会死去。这没什么奇怪,所有人都是这样。
  桑留了遗书。一张宣纸,三个字:江南好。
  人们就说,桑是太想家了。
  只有死去的男人,明晓桑的意思。
  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江南。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6:38

一位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曾在下乡时娶了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为妻,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这很自然被一些人视为他的“软肋”。 
  议论多了,他开始感到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对妻子也厌烦起来。某天晚上,他起草了一份厚厚的离婚协议书,讲了许多大道理,准备与妻子来个好聚好散。 
  第二天早上起床晚了,他便匆匆忙忙赶着上课,没有收拾书桌上的东西。妻子从外面买菜回来,习惯性地来到书房打扫卫生,一只猫也溜了进来,跳到书桌上,把离婚协议书碰落在水盆里,浸湿了。 
  这下妻子慌了,以为是丈夫昨晚熬夜的心血,肯定又是什么重要文件,便小心地捞起来,一张张地揭开,用熨斗熨平熨干。还没有完全做好,教授下课回来了,看见她那么用心地在熨烫一张张离婚协议书,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了,这才感觉到,离开了她,他会失去什么。 
  教授感慨:“婚姻这东西啊,冷暖自知。”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6:50

有一天,他与她相遇在内地的一家地方电视台。
  然而我要说的是他们相遇之前的事。
  那时她就读千首都一所名牌大学的新闻专业。容貌出众,成绩优秀。一位金发碧眼的留学生曾许诺要带她去他的国度,她没有答应。临毕业时,又有一位父母均为京官的男同学在某国家级新闻机构预留了进人指标,指名是给她的。所有的同学都在羡慕她,
  她却让那个指标作了废,回到家乡。那时他却是一家工厂的学徒工。十年边疆垦荒,返城后与弟妹们一同参加招工考试,从学徒做起。白天做工晚间上业余大学,拿到大专文凭正赶上当地电视台招聘,在数百人的应聘队伍中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了一名梦寐以求的新闻记者。
  现在他们相遇了,他们成为同事。她机灵又美丽,他勤奋又聪明,他们成为最佳拍档。她快乐又热情,他宽厚又坚韧,他们成为幸福夫妻。
  他们各自的人生轨迹很有趣。她是从高处走下来的,他是从低处攀上去的。倒退数年,他们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会有。
  道理是他的高峰是她的低谷。
  他们相遇,是他抓紧了许多机会、她规避了许多诱惑的结果。
  然而这都是世俗的看法,他们自己的说法是:人无所谓往高处走还是往低处走,如果这世上有两个注定要彼此相爱的人,那么在相遇之前,他与她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对方走去,不偏不倚。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7:01

小朵是和我在一起六年的朋友。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我们在一起总是做很伟大的事情:长大,恋爱,还有一些关于何时结婚生几个孩子的计划。比起那些来,收集纽扣怎么也不能算是一件大的事情。
  小朵和我一直喜欢纽扣,要有彩虹的颜色,薄薄的那种。
  我有一个样子长得很好看的存钱罐专门用来盛放我收集的扣子。十五岁的夏天,我们跑遍整座城市收集扣子。彩色的有两个小孔的纽扣被我们穿成手链、脚链和项链。我们穿粉红的条绒裙子,戴那些小扣子。我们看起来像两个娃娃。
  那段时间我和小朵很奢侈。我们买很大很大的一块布来做几颗包扣。只是因为喜欢上面一小块图案,甚至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字母。我们用很多很多的有小花朵、小云彩、鱼骨图案的布来包扣子。后来我们发现,那些完成的布扣子简直漂亮得可以做徽章。我们用它们搭配不同的衣服,别在衣角或衣领上。得意的是我的一条黑色的条绒裤子,被我在侧面别了长长的一串洋红色带花朵图案的布扣。它们松松垮垮地挂在上面。走路时和我一起摇摆,很好看。
  纽扣还被我和小朵别在窗帘上。那年我执意换掉了我的房间里的厚重华贵的流苏窗帘。我买了星空色的单薄一点的布料,在上面随意地斜斜扭扭地缝上许多彩色的小扣子。它们像星星一样在我的这块新天空上闪闪发光。
  曾经有一种布玩具猪的人气很旺,叫做阿土猪猪。我知道小朵的布玩具多得要打架了,可是我第一眼看到那只猪,还是决定买下来给小朵。因为那只猪的鼻孔是用两颗扣子做的,木头的带着一圈一圈原木花纹的扣子。它有一种我想要亲近的温暖的感觉。
  小朵接过那只猪,笑,她立刻亲了亲那只猪卓越的鼻子。
  最喜欢的是自己做的软陶的扣子。我和小朵去做软陶的陶吧待一个下午只是为了去做几枚根本没有衣服和它们相配的扣子。可是很满足。我做的那些扣子上面有向日葵的图案,可是每一颗扣子的颜色都不同。从艳艳的明黄色渐变到很暗的古铜色。一排扣子就像一朵葵花的生涯。
  我一直喜欢扣子,棉布扣子,木头扣子。我喜欢说,它们握在手里很温暖。当我拿到我那些刚刚烧制好的软陶扣子的时候,是的,我真真正正感到了手心的温暖。它们的热量一点一点散失在我的掌心里。然后它们一点一点坚硬起来。它们有我赋予的不变的样子。我的软陶扣子终究没有被缝在任何衣服上。事实上我一直在很努力地为我的扣子们找相配的衣裳。可是我想它们是如此的高贵啊,它们不应当成为一件衣服的附属。
  小朵把她做的陶制扣子送给了她深爱的男孩。她给他缝在一件卡其布的衬衫上。再后来小朵漂洋过海,终于忘掉了那个把她的艺术品别在胸膛上的男子。长大之后的小朵很忙,我想她一辈子再也不会为了几枚扣子花一个下午的时间了。
  我的陶制扣子仍旧在。
  什么也不能捺熄我对软陶扣子的狂热,我做了很多次那样的扣子,在很多个不同的下午。
  我记得最后一次是和小优一起的。小优是我爱的男孩。我们的相处很像孩子,我们分开的时候毫无困难,就像每年从幼儿园毕业的小孩子都会毫不费力地和他们从前要好的玩伴分开。只是现在,我才知道小优悄悄把他自己钉在了我的心室上。
  他是我最温暖的一枚扣子。
  那一次我们的软陶作品糟糕极了。两个人忙成一团,像一对夫妇在准备一顿盛大的晚餐。我觉得他揉那些陶泥的样子像是在和面。我站在他的背后,看他很用心地对付那些陶泥。他总是很有耐心。他总是像我的热乎乎的陶扣子一样温暖。我真的有一点期待和他一起过日子了。
  我们做了简单的斑点狗图案的陶扣子,一人五颗。然后我们就攥着还烫手的扣子快快乐乐地回家去了。
  他照例送我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对他说,如果我和你走散了,我就去找一找,谁随身携带着五颗小花狗图案的扣子,谁把它们当成宝贝。
  只是我忘记了等到那些扣子的热量散尽,冷却坚固之后,一切都变了。此时此刻如果我真的开始寻找我走失的爱人,也许根本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他曾经收留过那样五颗粗糙的扣子。更不会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温和地说,是的,它们是我的宝贝。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5-1 15:57:12

她从男人家出来已经是清晨了,忘了多少个这样微亮的光,伴着她走出那小巷子。记得每次离开男人家的心情,都像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尽管心里明白,但她必须承认有时孤寂的感受是需要跟人分享的。
  那天的清晨她像往常一样叫了一部全台湾都一样单调的黄色计程车。坐上车,司机开始用一种熟悉的司机腔滔滔不绝地说着:“台北只有在这个时候是还可以忍受的,空气清新、交通顺畅……”
  她望着窗外,脑子里全是刚刚两个人的画面,两个人说的话。司机的微言大义只是嘈杂的衬底。她根本不在乎台北怎么样,白天怎么样,半夜怎么样。她的心神都还在男人家。但她知道,她是一个懂事的女生。而适时的离开,也是一个懂事的女生必要的才能。
  司机先生似乎发现自己的话题没有引起任何反应。但他显然认为这个时段有人可以讲话是神圣的权益,于是他改变话题,把焦点转到女生身上。
  “小姐你是刚起床吗?——还是根本还没睡?”没反应。司机锲而不舍。
  “你是学生还是已经上班了?”
  “哎哟!干吗那么酷呀?不理人啊?”女生笑笑还是没说话。女生心里其实在想着,为什么一个陌生人有时比一个朋友还关心自己?
  司机看女生坚持不开口,搬出他的压箱激将法。
  “你这么酷,男朋友一定很难搞定你喔!”
  “你——应该有男朋友喔!”
  女生看了看照后镜终于决定点了点头。起码这个话题跟她的私密心情不谋而合。司机眼看战术成功,继续追问——
  “那你一定很爱他喔?!”
  “他一定很帅吧?”
  “你们结婚吗?”这样问就太直白了。不理。
  目的地终于到了。司机回头说:“小姐,七十!”
  女生突然开口了:“我有一个男朋友,我很爱他。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嫁给他。”
  然后她给了司机一百元:“不用找了。”司机狐疑地看着她下了车,关上了门。
  她站在路边看着车缓缓地离去,脸上出现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她花了三十元说出了她一直不敢也没机会说出的话。一辆黄色的计程车,一个操着标准司机腔的司机,带走了她天大的秘密,她的秘密心事。
  今天开始得很不一样,女生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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