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5:30

尽管蒙大拿牧场依然保持着一副谦逊的外貌,我刚在那儿见到的一位客人远比我预料的奢华:戴着一顶高高的白色帽子的主厨准备了美味佳肴,签了字的按摩单夹在桌前的画板上,传真机与复印机放在桌子的左边。
  我下了四轮驱动汽车,见到了我的客人和他的妻子。他身体健康,体格结实。看起来他像经常进行户外活动的典范。钓鱼穿的背心是崭新的,很挺;所有必备的用具都是锃亮的,未曾用过,像工具棚里的工具一样挂在胸前。他那高筒防水胶靴上的毛毡像雪一样白。一张手工制作的渔网在身后摇摆着。钓竿从未湿过,更不可能钓到鱼了,钓线因未用过而闪闪发光。绕线轮朝后放着。
  我想,这位是典型的初钓者,有钱人。可能像我经历过的许多富人一样要求很苛刻。
  我伸出手与他握手,他也坚定地紧紧握住我的手。
  他的妻子是一位迷人的女子,充满了自信,为我们照了相,然后挥舞着饰有沉甸甸的绿松石臂镯的胳膊与我们送别。
  首先,我把他的绕线轮转了过来。他笑了笑,耸了耸肩。然后在主舍后面的草坪上,我们开始练习抛渔线。
  使我吃惊的是,他几乎立即就要接上一根假蝇钓鱼竿,这种客人很少遇到。一开始,他只是高兴地看着,似乎被渔线在草坪上他的身影里流动的样子吸引了。
  他笑着说:“我能在这儿站一天,只练抛线。”
  我们不需要走多远就能到河边。暖暖的阳光使溪水的温度升高,唤醒了睡觉的虹鳟和山鳟,溪面上的石蚕蛾正在跳不规则舞。
  我们穿着齐臀高筒防水胶靴,继续向里走,趟到溪中央,面向上游。我的客人抛线了,我给他指出抛假蝇的地方。
  第一条鱼上钩时,他说:“噢,嗨!瞧那儿。”他很惊叹的样子。第二次,一条鳟鱼上钩了,他惊讶地叫喊着,高兴地在溪水中来回跳,我们高兴地收卷渔线,是一条20厘米长闪着光的野鳟。
  “它不是很美吗?”他轻轻地说,这之后钓上的每条鳟鱼都是美丽的,不可思议的,令人惊奇的,极好的。一条小溪红点鲑咬了假蝇,我把它钓上来,以便让我的客人能看清鱼身上红色斑点周围的小蓝圈。
  “这是我曾见过的最动人的色彩。”他很坦诚地说。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他珍藏每一刻的方式,使我感到似乎是第一次探索假蝇钓鱼。我给他演示怎样在拉线的过程中避免假蝇脱钩,怎样在深水中钓鱼。问了多个为什么与怎么做之后,他都认真记下了,也这样做了。钓到的鱼,无论15厘米或是25厘米,都像宝石一样受到他的赞扬。
  在下午晚些时候,我的客人因新晒伤的皮肤感到疼痛而不再垂钓。他垂下双肩,停下来,看着溪水,树木,最后看着我。
  他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两年前,我的病情很严重,医生觉得我根本不可能钓鱼。我对这事也没有把握,可是从去年秋天我的病有了好转,现在基本痊愈了。我的妻子为我买了这套装备,这次郊游对我们全家来说也是一种祝贺。”
  我无法言语。盯着他,点了点头。他冲我笑了笑,继续抛线。后来,听到了远处就餐的铃声,我们才离开小溪。
  他的妻子,正在小木屋的前廊里等候。她拥抱着他,问他钓得怎样。“棒极了,太棒了!”他很兴奋地说。他的孩子,七岁的女孩和一个少年跟着他进了屋,彼此打着岔给他讲这一天他们做的事。我看到长久以来一直悬在他们眉头的阴云已经消散了,他们最终能够像度假中的家庭一样简单地享受着快乐。
  回来的路上,当我沿着赐给我们“了不起的”,“美丽的”,“令人惊奇的”鳟鱼的溪流行驶时,我才明白生命的内涵。原来,人能活着,也是件美好的事。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轻风徐徐吹来,这条崎岖的土路似乎也平坦了。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5:47

她没有受过高等教育,长得不美丽,缺少女性的矜持。但是,她却能让人记住她,因为她“希望一下子成为明星”。
  
  看“星空舞状元”是我的周五保留节目,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菊花姐姐。她曾经是网络红人,只是我对于菊花姐姐所知不多,网络中关于她的资料也很少——
  菊花姐姐,本名程菊花,26岁,河南人。参加星空舞状元初赛最激情的选手。去年秋天某个周末,菊花姐姐参加了“星空舞状元”南京赛区比赛。这位其貌不扬的女孩大声地对着镜头说:“我没什么文化,但我就是喜欢舞蹈喜欢艺术。”菊花见了评委,面对“你认为今天的比赛会有什么下场”的刁钻提问,她回答说:“我希望一下子成为明星。”三个评委好不容易憋住了笑,在接下来的表演过程中,菊花豪放不羁、泼辣大胆、热情如火的舞姿,终于把几个评委都笑趴下。
  这段文字是我在网络上搜索到的,她是几个网络红人中爆料最少的,她的出名与美色无关,与情事性事无关,既不曝隐私,也不骂街,更不恶搞,她只是真实——在2004年的星空舞状元比赛中的那十几分钟的亮相时间里,真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一下子成为明星!”
  有多少人有成名的愿望,却只是放在心底,有时甚至用不屑来伪装,可是,菊花却毫不掩饰,这就是她的可爱之处。
  时隔一年,她又出现在2005舞状元的赛场上。电视上的她,个子不高,体态丰满,表情有些害羞,当她走进考场,三位评委都和她打招呼,都说她变漂亮了。
  与回放镜头相比,她瘦了,白皙了,衣着得体了,表情在朴实之外多了几分妩媚。
  评委们回忆,说她是去年的那次比赛中带给现场快乐最多的一位选手。
  她有一个经典动作,就是舞到酣畅时,豪放地将脚上的鞋子甩掉。评委曹启泰开玩笑说,自从看了她的表演之后,金星老师现在回家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甩鞋子,她家墙壁上都是鞋跟印。
  熟归熟,那天的她仍然没有通过比赛,她虽然笑着退场,眼中却含着热泪,看得出她真的很在乎。
  三位评委都很保护她,评委扬扬说菊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当有记者来要菊花的电话时都没有给,只想让她过一种相对安静的生活。
  最爱开玩笑的曹启泰则语重心长,请她一定要做到对得起自己。他的表情凝重,看得出他真的希望菊花一路走好。
  金星评委说,菊花年年开,希望你明年还来,让我们看到你一点一点的变化。
  看到这里,我有些感动。
  安迪霍沃说:“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可以成为15分钟名人。”菊花,便是这样的一位“15分钟名人”,用她的真实、勇敢与执著。
  而她的这份真实、勇敢与执著,也为她赢得了评委的尊重,甚至是保护。
  菊花年年开,每一年都有新的风采。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6:05

“今天是你余生的第一天。”在维尔玛·丹尼尔的书《欢庆快乐》中,她给了这句耳熟能详的话一个全新的解释。她曾经采访过一个去阿拉斯加拜访爱斯基摩人的人,那人的话使每个人有所领悟。
  “永远不要问爱斯基摩人他多大了。如果你问,他会说‘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他们中的一个人就对我这样说。
  “当我第二次问他的时候,他说:‘不到,就这样了。’这对我来说还不够。于是我问他‘不到多少?’然后他说:‘不到一天。’
  “爱斯基摩人相信到晚上入睡时,他们就死了,对世界来说是死了。
  “然后当他们在清晨醒来时,他们重新复活,获得新生。因此,没有哪个爱斯基摩人能活过一天。这就是爱斯基摩人说他不到一天大的意思。那天还没有结束。”
  “北极圈里的生活是严苛残酷的,起码的生存成了主要的奋斗目标,”他解释,“但是,你永远看不到一个面带担忧焦虑的爱斯基摩人。他们学会了每次只面对一天。”
  你学会了如何把担忧和焦虑抛到一边,生活在每一天里吗?
  今天是你余生的第一天。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6:22

我永远不会忘记2001年9月6日下午5时。在中国作协十楼会议室的学习讨论中,我以一种近乎失态的焦灼,希望会议结束,然后,迫不及待地“打的”回到母亲的住处。快到家时,我又打电话过去,想尽快和母亲说话。铃声空响,我希望她是到楼下散步去了。
  推开门,像往常一样,我喊了一声“妈妈”,无人应声。我急忙走进后边一个房间。妈妈呻吟着躺在地上。我扑过去,是的,是扑过去;一把抱起她,想让她坐起来,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费尽了力量,坐不起来了。”我看着床上被撕扯的被单,看着母亲揉皱了的衣服,知道她挣扎过。一切挣扎都无用。左边身子已经瘫了,无法坐住。她痛苦、无奈、无助得像个孩子。这个曾经十分刚强的生命,怎么突然会变得如此脆弱!
  可是,无论如何,我明了那个下午我焦灼、急切、不安的全部原因。一根无形的线,生命之线牵扯着我的心,没有听见妈妈的呼喊声,可我的心却如紊乱的钟摆,失去平衡,以从未有过的急切,想回到妈妈的身边去。也许,只要她的手触摸一下我,或者,她的眼神注视一下我,我心中失控的大火就会熄灭。
  仅仅两天之后,当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永远地告别了她生活了81年的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觉得,我生命的很大一部分走了,随着她,被带走了。我猜想,一个人的理论生命也许会很长,但他就这样一部分一部分被失去的亲人、失去的情感所分割,生命终于变得短暂了。
  没有医药可以医治心灵的伤痛。也许只有“忘记”。可是,对于亲人,要忘记又何其难!只好寻求书籍、寻求哲人,让理性的棉纱,一点一点吸干情感伤口上的血流。那些关于生与死的说教,曾经让我厌恶过,现在却像必不可少的药物,如阿司匹林之类,竟有了新的疗效。
  有一则关于死亡的宗教故事。说有一位母亲,抱着病逝的儿子去找佛陀,希望能拯救她的儿子。佛说,只有一种方法可让你的儿子死而复生,解除你的痛苦:你到城里去,向任何一户没有亲人死过的人家要回一粒芥菜籽儿给我。
  那被痛苦折磨愚钝了的妇人去了。找遍了全城,竟然没有找回一粒芥菜籽儿。因为,尘世上没有没失去过亲人的家庭。佛说,你要准备学习痛苦。
  痛苦,需要学习吗?是的。快乐,像鲜花,任你怎么呵护,不经意间就调零了。痛苦,却如野草,随你怎么刈割,铲除,终会顽强地滋生。你得准备,学习迎接痛苦、医治痛苦、化解痛苦。让痛苦“钙化”,成为你坚强生命的一部分。不过,这将是困难和缓慢的学习,你得忍住泪水。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6:30

有个作家,在旅游时有过一次自认为“大概非死不可”的体验,他说在他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不是父母妻子,而是没写完的故事。
  不了解创作者艺术特质的人,听起来好像很无情无义。
  创作者大概都能体会其中的意义。凡是人,便不难找出一条生路,但那没写完的稿子,能倚靠的只有写出他的那个人。
  他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然而他在濒死剎那,想到的是自己没写完的故事。那一刻他更加确认自己的职志,写作是他惟一想要发光发亮的舞台,他应该淌血尽力才是。
  不是每个人都渴望一样的东西。凡是在精神世界上已经找到方向,总想活得有目标的“狂热分子”,都喜欢求仁得仁。
  对他们而言,最美丽的死亡,应该在他们最热衷的舞台上降临,让他们得以终生奉献,谱出最后一个炙热的休止符。
  仿佛是命运的巧合,在阿尔卑斯山发现了冰封了五千多年的冰人欧兹的德国登山家赛门,六十七岁时回到了发现冰人的阿尔卑斯山山区,只身攀爬超过两千米的高山,失去了音讯,后来有人在顶峰附近的山沟发现他的遗体,那个地点就在他发现冰人、因而扬名世界的山区附近,所以当地的山友盛传,他故意在此走完生命的终点。只有如此,才能死而无憾。
  要不,年纪那么大了,为什么还要挑战危险的山区,其实在他心里,狂热与死亡,已是同一义。
  不是很久以前,全球十大摄影师之一的理查德·艾佛登也在工作中死去。八十一岁的他还在拍照,他说:一天没拍照,就像整天没睡醒一样,连生命的最后片段,他都在为摄影工作。
  他在二十多岁时就已成名,此后近六十年,他的朋友说,他用“蜂鸟击翅”一样的精力,从不间断地在拍照,从来不曾厌烦,也不想退休。
  米开朗基罗到了八十几岁,临死之前还为手上未完成的雕刻作品费尽心神,希望那座“圣殇像”和以前不一样。
  毕加索画了一辈子,在他去世之前,仍不断想着,怎样创新他的艺术,他的心态永远是个好动的孩子,不肯玩重复的游戏。
  画家雷诺阿晚年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已不能握画笔,他还把笔绑在手上,坚持继续作画。
  爱了一辈子,直到最后一刻,那就是真爱了。
  并不是所有的人到老了都想含饴弄孙,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安安稳稳死在家中的床上。这些求仁得仁的人,为世界开创了不一样的形貌。
  求仁得仁,生命的句点形状依然闪烁如金,在我心中,这才是一辈子的浪漫。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6:53

一位悠闲的老人,守候在闹市区的一条繁华马路上。无数的行人从他身边匆匆掠过,如同群群鸥鸟飞越搁浅的轮船。老人睿智的目光巡视着众人的脸庞,不断地轻轻叹息。偶尔他会走到某位行人的面前,有礼貌地拦住他或她,悄声地说一句什么话,然后把一样东西塞进那人的手里,微笑着离开。
  深夜了,老人回到一家俱乐部,对负责人说,我已经对每一个我确认的人,发放了奖金。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家富裕的俱乐部,突发奇想,拿出了一大笔钱,委派对人的表情很有研究的专家,到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守候一天,由专家判定的每一位快乐的人,会得到一笔奖金。
  负责人说,唔,你做得很好。只是,我猜想,那笔钱,一定不够吧?
  老人说,我连那些钱的一个零头都没有用完。整整一天,成千上万的人经过我面前,但是我能确认他是快乐的人,只有22名。
  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十分诧异。正常人当中,快乐的人是如此的稀少吗?当我带着这团疑问,开始观察周围的时候,才发现,答案果然令人震惊。围绕我们的,多是惆怅的脸,忧郁的脸,焦灼的脸,愤懑的脸,谄媚的脸,悲怆的脸,呆板的脸,苦恼的脸,委屈的脸,讨好的脸,严厉的脸,凶残的脸……
  快乐的脸如此罕见,仿佛黄梅季节的阳光。快乐的脸不是孤立无援的面具,在它的后面,是一颗快乐的心在支撑。快乐的奖无法发放,真是一个悲剧。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7:10

最后一辆搬运车离去了。那位帽子上戴着黑纱的年轻房客还在空房子里徘徊,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没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没有什么了。他走到走廊上,决定再也不去回想他在这寓所中所遭遇的一切。但是在墙上,在电话机旁,有一张涂满字迹的小纸片。上面所记的字是好多种笔迹写的:有些很容易辨认,是用黑黑的墨水写的;有些是用黑、红和蓝铅笔草草写成的。这里记录了短短两年间全部美丽的罗曼史。他决心要忘却的一切都记录在这张纸片上——半张小纸上的一段人生事迹。
  他取下这半张纸。这是一张淡黄色有光泽的便条纸。他将它铺平在起居室的壁炉架上,俯下身去,开始读起来。
  首先是她的名字:艾丽丝——他所知道的名字中最美丽的一个,因为这是他爱人的名字。旁边是一个电话号码,153611——看起来像是教堂唱诗牌上圣诗的号码。
  下面潦草地写着:银行,这里是他工作的所在,对他说来这神圣的工作意味着面包、住所和家庭——也就是生活的基础。有条粗粗的黑线划去了那电话号码,因为银行倒闭了,他在短时期的焦虑之后又找到了另一个工作。
  接着是出租马车行和鲜花店,那时他们已订婚了,而且他手头很宽裕。
  家具行、室内装饰商——这些人布置了他们这寓所。
  搬运车行——他们搬进来了;歌剧院售票处——他们新婚、星期日夜晚常去看歌剧。在那里度过的时光是最愉快的。他们静静地坐着,心灵沉醉在舞台上神话境域的美及和谐里。
  接着是一个男子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一个曾经飞黄腾达的朋友,但是由于事业兴隆冲昏了头脑,以致又潦倒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得不远走他乡。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名单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位亲戚——母亲。这是他的岳母。她一直小心地躲开,不来打扰这新婚的一对。但现在她受到他们的邀请,很快乐地来了,因为他们需要她。
  以后是红蓝铅笔写的项目。用工介绍所,女仆走了,必须再找一个。药房——哼,情况开始不妙了。牛奶厂——订牛奶了,消毒牛奶;杂货铺、肉铺等等,家务事都得用电话办理了。是这家女主人不在了吗?不,她生产了。
  下面的项目他已无法辨认,因为他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就像溺死的人透过海水看到的那样。这里用清楚的黑体字记载着:承办人。
  在后面的括号里写着“埋葬事”。这足以说明一切!——一个大的和一个小的棺材。
  埋葬了,再也没有什么了。一切都归于泥土,这是一切肉体的归宿。
  他拿起这淡黄色的半张纸,吻了吻,仔细地将它折好,放进胸前的衣袋里。
  在这两分钟里他又重新度过了他一生中的两年。
  但是,他走出去时并不是垂头丧气的。相反地,他高高地抬起了头,像是个骄傲的快乐的人。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尝到一些生活所能赐予人的最大的幸福。有很多人,可惜,连这一点儿也没有得到过。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7:24

病锈在肉里,痛在骨头里。月光抓住命里的河流,入海,逃亡成另一种疾病,在庭院或者山冈居住,你是如此理解着肉体里的辛酸。病把手搭在骨头的肩上,从骨头上剥去了一层鲜亮的光泽,再剥一层,剩下霜与发黑的寂寞,紧贴在日子上。
  人在逃亡着,在疾病的声响里,在茱萸,艾草,菖蒲,车前草之间,从一种病逃亡到另一种病,他们说你在康复。你看到自己一天一天在变薄,变薄,已无法返回童年的辛酸。
  一路下来,路在变短,房屋变矮,流水变窄。
  人生不过是另一场巨大的病,在日子里痛着,折磨着。它走过爱,恨,情,仇,走过悲喜交加的命。
  病载着命,命载着你,在河道中颠簸着。
  躯体像一座开始融化的冰山,不舍昼夜地崩溃着。
  一些清风翻着宁静的旧药方。明月三钱,松柏两棵,阳光四两,清心一颗,世间的箴言,笑对生死,剩下半筐清脆的鸟鸣,在绿叶间翻腾。
  病活在它长短不一的日子里。我们活在长短不一的疼痛中。
  进入它的内部,踩出了细节。我们在病中,找着自己的日子。
  一些疾病在体内涌动,养活了一些人。
  一些疾病在身外走动,死去了一些人。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7:35

著名整形专家麦教授接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例,病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要求麦教授为他取下脸上的面具。他告诉麦教授,这个面具是用特殊的仿真材料做成的,他戴上三十多年了,现在,他想还原自己的本来面目。最初,麦教授完全看不出这个男人戴着面具,不过,当麦教授用手去触摸他面部的时候,就感到了一些异样。很轻微,只有他这种经验丰富的专家才有可能觉察得到。那张面具——确切地说是一张面皮——在触感上有些粗糙,弹性不佳,像是因放置过久而失去水分的面团。
  那个男人不愿意透露他的姓名,在病历上。他用了一个字母Q来代替,医院默许了这个特例。问题是,麦教授仔细地检查过,Q的面具已经和他的面部组织完全结合在一起了,要把它分离出来有很大的难度。
  Q陈述了他的病史。在病史里,他没有提及面具的来源,因而我们也无从得知。Q说,在戴上这个面具的最初,他也很不习惯。他只是白天出门的时候戴,晚上他就把它小心翼翼地揭下来。自然,这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后来,慢慢地,他习惯了,就再没有取下来,渐渐地忘记了面具的存在。
  他来自异乡,没有人知道他戴着一张面具。对他来说,这张面具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谁也别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内心。他的脸上始终是一种温和的微笑,像春天的太阳。人们只是偶尔有些惊讶,他的修养太好了。他很少和人发生争执,即使有,也是心平气和的。从他脸上,你当然看不出一点伪装的成分。事实上,这种长期的自我熏陶,确实磨平了他性格中仅有的一点棱角。
  他的仕途是一帆风顺的。有句俗语说,再刁钻的主子也喜欢恭顺的奴才。他认定,这是一个真理。事实上,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沿着仕途的阶梯爬了上去。在这个过程中,他当然没有少受气,没有少看上司的脸色。偶尔,内心的他产生了激烈的反抗,他觉得自己太窝囊了,真想爆发一下。但是,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他的面具遮掩了他的内心,没有人看出他的身上存在着这样强烈的对立。
  他的面具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个秘密,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在她面前,他偶尔会有脾气。他发脾气的时候,仍然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起初,她颇感怪异,但后来就习惯了。她并不知道那是一张面具,只是觉得好玩,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还能保持这副笑脸。妻子叫他笑面虎,他笑纳了这个称谓。他觉得对自己来说,这个绰号还是贴切的。
  对这张面具,他已经完全习以为常了,仿佛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只是偶尔,在他的内心里,他也隐隐为自己戴上面具的生活感到一点悲哀,但是,想到自己的成功和得到的实惠,他觉得这种牺牲还是值得的。
  去年,他退休了,离开了那个城市。这天,他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妻子。妻子最初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后来明白了,大哭了两场。她完全不能接受,一个和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男人竟然一直戴着面具,她连他的真实面目都没有看见过。之后,他们打算暂且瞒过自己的儿子,以免已经上了大学的儿子心灵遭受伤害。
  麦教授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最后确定了最佳手术方案。为慎重起见,麦教授还请来了他的同行——声誉卓著的洪教授来担任他的助手。手术非常精细,整整进行了十二个小时。那张面具被完整地剥离下来了。手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半个月后,Q脸上的纱布被取掉了,麦教授用他臀部上的皮肤对他的面部进行了植皮。新的皮肤长势良好。但是,出了意想不到的问题,那就是,Q的面部神经因为年久废用,已经完全失活。整个脸看上去没有表情,像是一具新鲜出土的木乃伊。
  从医学上来说,神经的损伤是不可逆的。麦教授想尽了办法,没有奏效。最后,麦教授不得不万分遗憾地对Q提出建议,他的那张面具需要重新戴上。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57:47

老妪至少有一百岁了,干瘪皱缩的脸,满满的都是纵横交错的皱纹,使人不经意地想起久旱不雨的大地。岁月是一块沉沉的巨石,把她薄薄的背毫不留情地压得弯弯的,让她看起来像一只佝偻的虾米。
  每回走过这条大路一个热闹的公共走廊,我便会看到她。
  她总是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把一张张捡来的纸皮抚平、折好、叠高,然后用绳子捆成一扎扎。那儿有家水果店,长年长月都有捡拾不完的纸箱和纸皮。捡拾纸皮,无形中为她解决了年老无依的狼狈、三餐无着的凄凉。每天,她都怡然自得地赤裸着一双污黑粗糙的大手,在被太阳灼得微微发烫的地板上走来走去,一看到纸箱纸皮便捡拾、折叠、捆绑,重复又重复这单一得有如机械一般的动作,如圣人般庄严,如学者般专注;有孩童般的欢愉,也有老人家的慎重。
  那是一个微风轻拂的下午,空气里静静地氤氲着水果甜香的气息。我低着头颅选橘子,她垂着脖子折纸皮。就在这时,镁光灯出其不意地闪了闪。我们同时抬起头,拍照的是一位游客。他蹲在地上,相机毫无敬意地对准她,“咔嚓、咔嚓”地拍。镁光灯得意地闪了一次又一次。在这一刹那间,老妪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晶亮,而是火亮。她毫不犹豫地以枯皱的手抓起一块厚纸皮。用叫人吃惊的力道狠狠地朝他掷过去。游客吓了一跳,本能地避了避,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难堪地趴跌在地上。老妪不说话,冷漠地瞅着他。他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悻悻然地走了。
  老妪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捡回刚才被她用力扔出去的纸皮,干扁得看不到唇形的嘴巴抿成一道短短的直线,固执地透着一种不容他人亵渎的自尊。此刻,明晃晃的阳光落在她所剩无几而又顽强不掉的白发上,反射出一种令人难以逼视的亮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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