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7:07

在动物园,看到两只猴子在荡秋千,儿子格外兴奋,站在猴山旁边的铁围栏外久久不愿离去。不知是谁突然扔出一瓶可乐,两只猴子立刻停下玩耍,拼命去争抢在地上滚动的可乐。儿子好像记起自己也口渴了,说:“爸爸,我口干,我要喝水。”   我一边应着:“好,我们一起去买。”一边拉着儿子准备离开猴山。儿子却仍旧抓牢栏杆:“不,爸爸,我还要看猴子。”父亲正站在我们旁边,对我说:“我去买,你在这儿陪逗逗吧。”看着父亲蹒跚离去,我喊:“爸,多买一瓶吧,我也有些渴了。”  小卖店不远。父亲将一瓶水递给我,我旋开瓶口递给儿子,由他自己去喝。随之我取过父亲手上的另一瓶水,几口就消灭掉一半。父亲看我将瓶盖拧回去了,一伸手,水瓶又回到他手上去了。这是老习惯了,往往全家人一同出来游玩,六十多岁的老父亲俨然是大半个“勤杂工”。儿子还仰头抱着瓶子张口咕咚咕咚猛灌,喝声很响亮,其实才吞下去一点。好一阵之后,儿子将瓶子递还我手上,与此同时他凑到我脸颊亲了一口,亲亲密密地说:“爸爸,我喝饱了。谢谢爸爸。”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心里起了些许波澜,我想起自己忘了一句话。我刚拧好第二瓶水,父亲的手又伸到我面前了:“你照看好逗逗吧,我去放生池旁坐会儿。”父亲指指放生池,那里有一排石椅。我稍一迟疑,喊他:“爸……”父亲正转身欲走,听我喊他,回头:“还要买什么吗?我去。”我摇头,轻声说:“爸,谢谢您了。”
  父亲什么也没说,停顿了半秒,还是朝放生池走去。可我觉得他有些混浊的眼睛仿佛很亮地闪了几下。我再一次学着我儿子,对着老父亲的背影在心里悄悄喊了一声:谢谢爸爸。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7:20

一个大学二年级男生,在校外游泳时,不幸溺水身亡。死时年仅二十岁。事情非常突然。学校电告他家中,请速速来人。几天后,学校在火车站上只接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和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儿,两人穿戴极为破旧。原来死者的父亲也已于大学生出事的前两天离开了人世,被车撞死了。老太太是学生的母亲,小女孩是他的妹妹。他们生活在老区。
  学校的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惊得呆住了。他们望着这个来自西部贫困山区的老母亲,无法想像她怎样承受这人间两起悲剧的重压。
  学校实在担心出事,派了两名女教师看护她。十来天,两位教师一直小心地陪护在老太太左右,直到把她的儿子火化。整个过程中,这位来自偏远山区的老母亲悲痛欲绝。她的泪水无疑是为两个死者而淌。所有的人也都为她的不幸落下了眼泪。人们更为她的日后担心。她这把岁数,还带着一个女孩儿,今后该怎么生活?
  山区老母亲朴素而又本分。自始至终,没有向校方提出一分钱的索赔,更不知道指责校方看管不严而导致了儿子的这场祸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因为要收麦了,说得赶紧赶回去。她说山坡地上的麦子不禁晒。
  她说到要收麦子的时候,许多老师又都哭了。是再次想到她日后的生活该多么艰难。
  不过,她临走前,却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校方有一定的补偿给她,只不过是按月发放。山区老太太不懂得要是国家的补助都是一次发给的。她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从此,回到家中的山区老母亲,月月都能收到一笔由学校寄来的生活费,三百八十元。这是她的孩子所在的系里几十名老师的资助。他们每月交党费的时候,也按时交纳这笔费用,以前偶尔有人会忘记按时交纳党费,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忘记。因为他们心上都惦记着有这样一位山区的老母亲。
  他们中间有党员,有的不是党员,但都雷打不动。其中有两位老教授,在病逝之前,仍然让家人在每月交党费时,交上这笔钱。教授离开了人世,但他的亲人又接替上来。无论时光怎样变幻,这个始终没有变。几十名教师一直这样默默地,在每一次交党费时,也交上了自己的一份爱心。有人还说,如果不是那么遥远,我们应该帮助她去收麦子。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7:31

孩提时,儿子张着小手对母亲说:“妈妈,我腿疼。”母亲急忙抱过儿子,问:“乖,哪儿疼?”儿子在母亲的怀抱里,蹬了蹬小腿说:“噢,不疼了。”但刚把他放下,他就嚷:“又疼了。”母亲明白了:儿子原来是想让她抱。年轻的母亲抱着儿子,亲着他的小鼻头说:“坏宝,还骗妈妈呢。”儿子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脸得意地笑。这是孩子对母亲撒的第一个谎。 www.xiexingcun.com
  少年时,儿子对母亲说:“妈妈,老师又要资料费了。”母亲把压在枕头下的一沓钱拿出来,放到儿子手里。儿子接过钱,飞快地跑了。在烟雾缭绕中他看见了母亲的脸。母亲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低声说:“孩子,看看你手里的那沓钱。”他摊开手,看着母亲给他的钱。那些钱有新的有旧的,都被母亲叠得整整齐齐,面额最大的也不超过两元,都是母亲起早贪黑卖小吃甚至捡破烂挣来的。看着那沓钱,悔恨的泪水自他眼中潸然而下。他要钱,根本不是交资料费,而是为了抽烟。这是他对母亲撒的第二个谎。
  青年时,儿子在信中说:“妈妈,这个假期我不回家了,我在这儿找到了一份家教,我想在这儿打工。”开学了,黑瘦的儿子站在学校的公用电话旁对母亲说:“工作挺轻松的,每天只需上三个小时的课,能挣五十块钱。这一个假期,我挣了一千多块钱,这学期,您就不用再给我寄生活费了。”电话那端,早有泪水顺着母亲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下来。母亲已从儿子的同学那里打听到:儿子整个假期都在一家建筑工地做小工,每天要干十多个小时。这是儿子对母亲撒的第三个谎。 www.xiexingcun.com
  中年时,儿子早已成了家,母亲也老了。母亲病倒了。病床前,儿子说:“妈,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您就安心治疗吧。”其实母亲患的是癌症,晚期,医生说至多能活三个月。这是儿子对母亲撒的第四个谎。
  母亲却说,自己不习惯医院的环境,如果再让她待在那里,她宁愿去死。无奈,儿子只好把母亲接回家,保守治疗。在家里,母亲天天都是一副很快乐、很满足的样子。儿子也悄悄地松了口气,能让母亲按照自己的意愿度过最后的时光,这样,也很不错。母亲去世三年后的一天,儿子见到为母亲治病的医生,讲起母亲。儿子说:“还好,我的母亲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患的是癌症,在她最后的时间里,还算快乐。”医生对他的母亲印象很深。他说:“我对你的母亲真的很钦佩,她在被确诊的时候就坚持让我告诉她自己的病情,然后坚持不住院治疗。在家里疗养期间也不让我用最好最贵的药。她说你的公司因为缺乏资金都快倒闭了,她不想让你为了她的病,再背一大堆外债。她的快乐,也是为了让你相信,她在家疗养同样很好。你的母亲,真的很爱你。”听完医生的话,儿子泪流满面,原来母亲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她是替儿子着想,才谎称自己不习惯医院的环境,坚决不要住院治疗。
  其实,撒谎,儿子永远比不过母亲啊!因为,母亲是宁愿牺牲自己来换取孩子幸福的。世上没有人比母亲更爱孩子。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7:46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我的这个朋友,现在已经是国内优秀的诗人,但故事发生在他九岁那年,那时候谁也看不出他会混成个人样,甚至谁也把握不准他是否能够长大成人。他是三岁时被父母抛弃的。他体弱多病,闷热的秋天里,连眍进颅骨的眼睛也被黑压压的蚊虫遮住了,他也不知道挥一下手臂。父母认为他活不成,把他丢弃在长江边上,就转身,渐行渐远。他瘦弱的双腿追不上父母,只能伏在江边荒草里,老鼠似的“吱吱”哭叫。正是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年龄,正是往母亲怀里扑的年龄,可他永远失去了这一切,扔给他的,是陌生而冰凉的世界。
   一个好心的老爷爷收留了他。老爷爷七十多岁,孤身一人。他把他放在挖野菜的背篼里背回去,捉掉他身上的虱子,给他喂野菜汤。蚊虫叮咬他时,老爷爷拿着蒲扇,“啪啪啪”地赶走那些吸血鬼。他常常在半夜三更大喊大叫,这时候,老爷爷就坐起来,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他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而且健康地生长着。他最缺少的不是粮食和医药,而是爱。
   他七岁那年,老爷爷死了。他再一次成为孤儿。
   但老爷爷有间茅舍可供他栖身,老爷爷去世之前已教会了他做很多事情。
   当时,村里有个猪圈,里面养着十多头猪,村里人见他可怜,就派他打猪草,借此也可以分点儿粮食。每天,他背着一个比他大几倍的竹篮,早出晚归地去江边劳动。饿了吃猪草,渴了喝江水,累了就坐在岩石上看大江白云。水天一色,烟波浩渺,那些黑身白腹的水鸟,在烟波里自由自在地穿行。他想,如果我是一只鸟就好了,我是一只鸟,就能飞上天空,看看我的爸爸妈妈住在哪里,说不定还能看到上了天的老爷爷。然而,他不是一只鸟,于是他哭了。
   两年过去,他九岁了……那是一个多么好的春天,江水蓝得能容下世间万物,花和芳草接天而去。这天早上,他又出门打猪草去了。在路过的一片石岩旁,他看到一个鲜红的包裹。周围没一个人,这会是什么呢?出于好奇,他走过去瞅。
   是一个孩子!那孩子只把脸露了出来,看样子最多两个月大,双眼紧闭着,额头上有几颗亮晶晶的露珠。他用手一摸,孩子脸上冰凉,但还活着!显然,这又是一个被扔掉的孩子。
   他感觉一阵揪心的疼痛。这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对命运的疼痛。
   他把孩子抱起来,飞跑回村。他的怀抱温暖了孩子,快进村时,孩子竟然睁开了眼睛,不哭,不闹,只是望着他。那带着婴儿蓝的目光,在他心里开花结果。孩子的小嘴微微动着,他想孩子一定是饿了,就直奔村长家。那时候,村长的女人正在奶孩子。 村长的女人嘻嘻哈哈地接过孩子,说你娃娃能干吗?接着麻利地将孩子身上单薄的披风一撩,说,是个赔钱货,难怪爹妈不要她。他求村长的女人给她喂奶,村长的女人说,我自己的娃儿还养不活呢!其实并非如此,村长女人的两只奶鼓鼓的,前襟上经常都是湿漉漉的,村长的女人有时把洁白的奶水往地上挤,边挤边骂,说这讨厌的奶水把她弄痛了。可她就是不愿意给这个被抛弃的女孩喂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村长的女人没想到他会这样,疑惑地望着他,随后想起了他的身世,母亲的柔情便在她的眼里漾开了,她说,行,我喂她。
   他又打猪草去了。这一天的白云和飞鸟,都来跟他说话。它们好像在说,你有个女儿了,你有个女儿了……是的,我有个女儿了,他想就像老爷爷当初把我捡回家一样,我又把她捡回家,我不愁喂不活她,村里生孩子的女人一个接一个,这个奶水干了那个的奶水又有了,等她长到一岁,就能喝汤了,吃饭了,她也很快就会对我叫爸爸了。
   这个世界上最小的父亲,这一天过得多么幸福。
   黄昏时分,他回了村。他把猪草送到猪圈,就朝村长家飞跑。他要抱回他的女儿,让女儿睡在他的身边,他给她唱小鸟们唱的歌。
   女儿没有了。那里是一个小小的码头,时常有外地人上岸买些干粮,村长的女人说,她把孩子送给一个外地人了。她说你都是个孩子,怎么能养孩子呢?
   事实上,孩子不是送了,而是被卖给了一个外地人。卖了五块钱。
   ……
   我的这个朋友,现在已满四十岁,可他一直没结婚。他说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他的女儿流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他一生一世都要寻找她。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8:02

她长得很漂亮。可是左边的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那时她还小。父亲推着独轮车,把她放在车筐的一侧。田野里到处是青草的香味,她坐在独轮车上唱着歌。后来她听到山那边响起“哞——”的一声,她站起来观望,车就翻了。
   那天很多村人对她父亲说,怎么不小心一点呢?这么小的孩子。
   她喜欢唱歌和跳舞。小时候在村人面前唱唱跳跳,便有村人夸她,唱得好哩,妮子,长大做什么啊?她就会自豪地说,电影演员。
   她慢慢地长大着。长到一定的年龄,便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有一道难看的疤。从此她不在外人面前唱歌。因为她怕别人问她,长大后干什么。
   后来她去遥远的城市读大学。她读的是与“演员”毫不相关的专业。但有那么一个机会,她还是去试了试某电影学院的外招。结果,和她想象的完全一样,她被淘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道疤痕。
   大二暑假回家的时候,父亲为她准备了一个小的敞口瓶,瓶子里装着一种黄绿色的黏稠的糊。父亲说,这是他听来的偏方,里面的草药,都是他亲自从山上采回来的。听说抹一个多月,疤就会去了呢!父亲兴奋着,似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她开始往自己的疤上涂那黏稠的糊糊。每天她都会照一遍镜子,但那疤却一点儿也没有变淡。暑假里的某一天,有几位高中同学要来玩,早晨,她没有往眉骨上抹那黏糊。父亲说怎么不抹了呢,她说有同学来玩,父亲说有同学怕什么,她说今天就不抹了吧。可是父亲仍然固执地为她端来那个敞口瓶,说,还是抹一点吧。那一瞬间她突然很烦躁,她厌恶地说不抹了不抹了,伸手去推挡父亲的手。瓶子掉到地上,啪一声,裂得粉碎。 (www.xiexingcun.com)
   父亲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变得粉碎。还有她的希望。
   以后的好几天,她没有和父亲说话。有时吃饭的时候,她想对父亲说对不起,但她终究还是没说。她的性格,如父亲般固执。 (www.xiexingcun.com)
   回到学校,她的话变得少了。她总是觉得别人在看她的时候,先看那一道疤。她搜集了很多女演员的照片,她想在某一张脸上发现哪怕浅浅的一道疤痕。但所有的女演员的脸,全都是令她羡慕的光滑。
   她变换了发型。几绺头发垂下来,恰到好处地遮盖了左边的眉骨。她努力制造着人为的随意。
   那一年她恋爱了。令她纳闷的是,男友喜欢吻她的那道疤。
   大三那年暑假,她再回老家,父亲仍然为她准备了一个敞口的瓶子,里面盛装的,仍是那种黏黏稠稠的黄绿色糊糊。父亲嗫嚅着,其实管用的……真的管用。父亲挽起自己的裤角,指着一道几乎不能够辨认的疤痕说,看到了吗,去年秋天落下的疤,当时很深很长……现在不使劲看,你能认出来吗……我这还没天天抹呢。 (www.xiexingcun.com)
   看她露着复杂的表情,父亲忙解释,下地干活时,不小心让石头划的……小伤不碍事。却又说,可是疤很深很长呢。
   她特别想跟父亲说句对不起,但她仍然没说;她特别想问问当时的情况,但她终归没敢问。她怀疑那疤是父亲自己用镰刀划的,她怀疑父亲刻意为自己制造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疤。她害怕那真的是事实。她说不出来理由,但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会那么做。
   整整一个暑假,她都在自己的疤上仔细地抹着那黏稠的糊。她抹得很仔细,每次都像第一次抹雪花膏般认真。后来她惊奇地发现,那疤果真在一点一点地变淡。开学的时候。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不仔细看,竟然看不出来了。
   可是她突然,不想当演员了。
   星期六晚上她和男友吻别,男友竟寻不到那道疤痕。男友说,你的疤呢?
   她笑笑,说,没有疤了。
   其实,她知道,那道疤还在。
   疤在心上。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8:13

在乡村,鸡叫过三遍后,她一直就没睡,等外面的天色有了亮光,鸡撒了,狗放了,也该拉着羊出去遛弯儿了。把封好的炉火捅开,让大壶里的水静静地烧。用桃木梳梳理着稀稀拉拉的白发,五十年的髻现在越盘越小。汲来清水,晃晃地只能端动半脸盆了,过了立秋,进了白露,冷水洗脸有些扎手,关节粗硬的手指麻麻地疼,看来打明儿起,又该多费一块煤了。
   堤上的青草旺不了多久了,有的干脆就打了籽儿,黄了尖儿。羊一路上大口嚼着,一双小脚布鞋,鞋尖儿早被露水打湿。村庄随着日头渐渐醒转,遛早儿的老姐妹们全都是步履蹒跚了。找个好地儿,将羊拴在树上,照例去自家的地里转转。等这一大圈儿回来,怀中已抱了五六只青青的秀了穗的玉米,儿孙的早餐有了。颠颠地转回家中,院门大敞,炉子上的水正开。 (www.xiexingcun.com)
   每日在一天开始时,她都要这样去堤上转转。谁都知道,朝阳的堤坡下,她的老伴静静地等在那里。
   在小镇,当闹钟指到四点后,她必须挣扎着起来。早点铺的大面盆里,发着昨晚她揉好的面。快速地洗漱完毕,赶去店里。最近这条街上又开张了一家早点摊,她所在的包子铺生意越来越冷清,老板火得三天两头地冲她嚷嚷儿。一上午几十斤的面,她没细数过蒸了多少只包子,她没细算过一个包子入口,需要揉多少次面?擀多少下皮儿?装上馅儿,要捏上多少褶?这都容不得想,容不得算。半天站下来,她的手、腰、腿、脚都不像长在自己身上。她隔着窗,抬起脸,一大早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两腿支在车上,拿出两元钱,将七个包子装进塑料袋儿,就那样一边骑车,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着。吃得真香啊,哎,小心看车,她看着,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www.xiexingcun.com)
   多像她儿子呀,此时远在异地读大学的儿子,不知可吃了早饭?他妈做的包子,谁吃谁夸,每天那么多的孩子都能吃上,自己的儿子啊,你千万别饿着。一想到儿子,她动作明显地慢下来,眼睛有点儿湿,抬起袖子擦了擦,一边的老板使劲儿地瞪了她两眼。她慌忙低下头,不介意地笑了笑,就有了精神。
   在永无睡眠的城市,五点钟就已车水马龙。凌晨她还在电脑上打字,这两天事多,白天的活儿总是做不完。咖啡喝多了,兴奋过了头,在床和沙发上搬来搬去,调换不同的睡姿,折腾了一宿。刚刚睡着,又做了一个长长累累的梦,手机的铃声又将她唤醒。 
   起床是刻不容缓的事情。眼泡肿了,黑眼圈还要消灭。在浴室里,对着镜子一遍遍在脸上涂着、洗掉,又揉又冲。简简单单化一个日常妆,半个小时就过去了。来不及调换服装,还是昨天的衣服吧。检查好随用的东西,文件和钥匙不能忘装。早点就免了吧,不吃才不容易长胖。下楼急冲向公交车站,已堆了一群的人,才发现,今儿天气很凉,等车的人都是长裤长衫,只有她一身短衫短裙,那么扎眼。抱着双肩,来回地走着,增加点儿热量,心里焦急地盼着:别堵车,汽车你快点儿进站吧。
   她们是谁的母亲,操劳一生的人?是谁的爱妻,相依相伴的人?是谁的女儿,魂牵梦萦的人?爱她,就心疼她吧。 (www.xiexingcun.com)
   对于别人,她们都在水一方啊,她们都是心肝宝贝。那么你的呢?一大清早,那慵懒得对镜贴花黄,临水望穿眼,正葬花垂泪的人儿,是昨夜失眠的梦。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8:23

我大学毕业那年,父亲60岁,退休在家。退休后的父亲出门过马路都爱要我来搀扶,更别说像以前一样在家里施行“中央集权”,粗声大嗓地干涉我的恋爱了。
   所以,当我在公司里被一个不爱的男人死缠滥打地追,又被他在下班的路上围追堵截时,我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哭哭啼啼地向父亲告状。我只是使尽浑身解数,与那人周旋。(www.xiexingcun.com)
   后来有一次,在家门口又被那个人拦住了。恰巧父亲走过来,也却只是轻轻瞟了一眼那个紧抓着我胳膊不放的男人,便低头走了过去。看着那个对我的困难无能为力的瘦弱的背影,我便稀里哗啦地掉了眼泪。
   那天晚饭的时候,父亲无意地提及在老年大学报名的事,又说正好回来与我乘同一辆公交车。我赶紧说,爸,那你在我们公司门口的站牌前等我,上车后我也好照应你。父亲没吱声,却在第二天中午,果真在站牌前等我。那个人跟我一块儿上了车,我担心他又会厚颜无耻地过来骚扰我,甚至急了对父亲也不客气,意外的是,他不仅一路安分,而且在中途便慌慌张张地下了车。 (www.xiexingcun.com)
   自此,我便成了父亲忠实的保镖,一边在后视镜里看那个贼心不死的男人,一边护着总爱坐我后位的父亲。两个月后,我在下班前被那男人截住,他没像以往一样威胁我,反而语气软弱,说以后你不用再麻烦你父亲来做护花使者了,既然没缘分,我不会再强求,哪天又被你父亲的手钳住了,非得断了手指不可。
   这才明白,这两个多月,他与我父亲,竟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日日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那日坐车,第一次偷偷地打量父亲。看他没了丰满血肉的大手,那么结实地环住我的椅背,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整个人像一触即发的箭,遇到一丁点儿的危险,都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灭掉,让他的女儿在他的保佑里,可以安然无恙。
   那一刻终于明白,其实父亲还是像年轻时那样,威猛得足以做我一辈子的护花使者。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8:34

这列火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隧道里。糟糕的是,它的第一节车厢已开出了隧道,而最后一节却还没有进去。出乎意料地停车让许多乘客心中颇为不爽,只有最后一节车厢中的一位乘客不以为然,他甚至有点暗暗庆幸。因为离这条隧道不远,正好住着他的父亲。每次出差旅行,他都要通过这条隧道,可是和父亲却已是多年没有见面了。这里从来没有为火车设置停靠站。他想,借这次意外的机会,说不定能和父亲见上一面。这位乘客从车窗探出身子,叫住一位正沿着铁路闲逛的列车员:“您好,请问出什么事了?"
   “唉,隧道出口的铁轨坏了。”
   “啊,那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多长时间?"
   “起码得4个钟头吧。”列车员说完,返身朝隧道的另一头走去。
   这位乘客心中立刻有了底,他张望了一下周围,发现在最后一节车厢的对面,正好有一个电话亭。这位乘客便下了火车,给父亲打电话。可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正在工地值班。于是,他又往工地打过去。
   “是儿子吗?”不知为什么,父亲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我,老爸!铁轨出了故障,我有整整4个小时会待在这里。”
   “啊,太可惜啦!”父亲失望地说,“我干完这点儿活正好要4个小时。”
   “你不能请假提前走一会儿吗?"
   “不行,”父亲回答,“这是个急活儿。让我想想办法……”
   乘客挂上电话,点上一根烟,开始焦急地等待。
   这时,那个列车员正好从隧道里返回来:“过两个钟头我们就能走啦!”他向乘客宣布。
   “什么?过两个钟头?”乘客惊叫一声:“您刚才不是说,要4个小时吗?”“那个修理工刚才以为修好铁轨起码要4个钟头,可现在他又说,两个钟头就能搞定。”列车员解释道。
   乘客忙奔向电话机,匆匆地按下号码:“老爸!你知道吗?我不能等4个小时,只能等两个小时!”
   “真糟糕!”父亲有些气恼,但马上又说:“哦,没关系,我再加把劲儿,说不定一个钟头就能把活儿干完。”
   乘客挂上了话筒。这时,那个列车员吹着口哨从隧道里走了出来:“我们今天真走运,碰上这么一个好修理工!一个钟头,他说,一个钟头就能搞定。”
   这位乘客忙又奔向电话:“爸!对不起!不是两个小时了,而是一个小时!”
   “怎么这么倒霉!”父亲很生气,“好吧,那我就用半个钟头,我不会再往后拖了。”
   乘客挂上了话筒,把烟头扔到地上,使劲地用脚踩灭。这时,那个列车员又从隧道里返回来:“哈哈,简直是笑话!那些活儿,修理工说半个钟头就能搞定了。”
   “他这不是在耍弄着我们玩吗?”乘客叫喊着又奔向了电话:“爸,10分钟内你能把活儿干完吗?"
   “没问题,能干完,孩子!我就是累散了架、累蹬了腿,也要尽快把活儿干完!”
   乘客挂上电话,抬起手腕看着手表。这时,那个列车员手中摆弄着一根小树枝儿,嘴里哼着小调,从隧道里钻了出来:“嘿,这个修理工真会瞎扯,嘴里喊着‘这么多活儿,这么多活儿!’可现在他又说,10分钟就能干完。”
   “真是浑蛋!”乘客心中暗骂,又抓起话筒:“爸,听见了吗?我们已经来不及了。开始,那个浑蛋答应要停4个小时,可现在他又说,只能停10分钟。”
   “不错,他确实是个浑蛋。”父亲说,“但不要失望,孩子,我马上就完事儿!”
   突然,隧道里传出那个列车员洪亮的喊叫声:“请大家赶快上车!”
   “再见了,老爸!”乘客向话筒最后叫了一声,“他们没能让我们见上一面!”
   “等一等,孩子!”父亲气喘吁吁,声音嘶哑地喊着,“我已经没事儿啦!你别挂电话!”
   然而,这位乘客已经跳进了车厢。列车徐徐开动。
   在火车驶出隧道的一刹那,这位乘客看到了出口外的一座巡道工的小房,在它小小的窗口后面,站着一个老人。他一边用帽子擦拭着满脸的汗水,一边高兴地冲着话筒大声喊着:“我终于脱身了,孩子!我完事儿啦!”
   然而,车轮与铁轨撞击的轰鸣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8:44

深冬的一天,我在一个寂寥的车站等去学校的117路车。远远地,52路车驶了过来。车门打开,一些人下来,一些人上去,彼此行色匆匆,却没有谁多留意对方一眼。
   从车上走下一个头发花白、拎着一只蛇皮袋的老人,一看就知是从农村来的。她径直向我所在的站牌走过来,然后用一种困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站牌。她似乎难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孩子,俺不识字,去省立医院俺该坐哪趟车?"
   “52路,就是你刚才坐的那趟。”对乡下人到城里乘错车的现象我司空见惯,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车上的售票员没有告诉你去省立医院该到哪里下吗?"
   老人脸上绽开温情的笑容,“呵呵,俺刚才在车上看到一个小伙子没有座,老是那样站着俺心里怪不舒坦的,就给他让了座。”“你真有意思,其实你根本不必给年轻人让座,再说,即使让座也没必要没到地方就下车啊!”我匪夷所思。
   “孩子,你不知道,俺给让座的那个小伙子腿脚有毛病。都是妈妈的孩子,俺看他老是那样站着,心疼啊,”她笑了笑,“俺这么一大把年纪给他让座,他坐在旁边心里肯定不舒服的,所以俺就说到站了,就下了车。”
   我一下子愣住了,呼啸的寒风吹进我张大的嘴里,我却感觉到心里一股暖流随风涌动。52路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开过来了,我赶紧将她扶上车。就在扶她上车的刹那,我突然感觉到,我攥住的一只袖管竟然是空的!
   原来一个陌生的关爱,可以来得这么简单,简单到仅仅是出自母亲的本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别人的孩子;原来,一个母亲的呵护,可以来得这么高贵,高贵到在施爱的同时仍惺惺相惜地维护他的尊严。

为生歌唱 发表于 2014-4-5 09:39:01

屈指算来,父亲离我们而去已有好些年了。
   父亲生前最爱动笔耕耘。
   犹记得那年,我被某所女校录取,头一次与父母异地分居的情景。那时候,常常未满三天我便接到一封信,都是当时任某保险公司分社社长的父亲写的。信封上总是排列着几个工工整整、一丝不苟的大字——“向田邦子阁下”。初次见到时,当真令我手足无措。当然,父亲给自己的女儿写信时,用“阁下”这个字眼的,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是对我来说,仿佛就在四五天前,父亲还在“喂!邦子!”这样的大叫大嚷,再不就是挥舞着拳头毫不客气地招呼在我们身上。但今天却突然变得如此郑重,这天壤之别真是让我既感到光彩又难为情。
   信的正文总是从彬彬有礼的日常寒暄开始的。其后再转到什么在东京新购的房子摆设如何啦,庭院里又新栽植了哪些花木啦,诸如此类的家常话。而且在行文之中,父亲直接把我改称为“您”。
   “以您目前的学习来看,最难的应该是汉字吧。但是,既然选择了这一科,就请努力吧。时而翻阅一下字典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啊。”末尾也一定会加上这样的叮咛或勉励。
   每当这个时候,平日里只穿着一条内裤在屋子里来回乱晃、酗酒严重、不知怜惜地追打妻儿的父亲的影子,在我心里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父爱与尊严、毫无瑕疵的父亲的形象高高耸立。被公认是暴君,但也十分爱面子的父亲,用如此温文尔雅的笔触给自己的女儿写信,或许,只有在信里,才能告诉我一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羞于矫揉造作、但却充满舐犊之情及鲜为人知的真实父亲吧。
   有时也会有一天来两三封信的情况。结果,异地求学结束时,父亲的信早已铺天盖地般淹没了我的宿舍。我把它们束扎起来,存了好长一段时间,但现在已不知放到哪儿去了。父亲64岁时与我们分手了。之后,那些信陪伴我走过了30多年的路途。每当展开信,读着字里行间跳跃着的亲情,总是会回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
   这些包含怀念与回忆的信札诚然是父亲的一部写真集,但是比这更令我难以忘怀的是父亲与三妹合写的无字明信片。
   在战争结束那年,我家变成了汪洋大海,一家人勉强捡回性命。这样下去,一家人早晚都要送命。于是父亲决定把三妹送到甲府,名为转学,实为逃命。
   三妹走之前的那晚,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默默无语。母亲低头缝着为三妹赶制的衣服。用的是当时最昂贵的白布。父亲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摞明信片,一个人趴在桌旁默默地写着什么。
   “喏,走的时候带着这个。在那边若是健健康康地活着的话,就在这上面画一个圈,每天寄一张回来。家里的地址我已经全都写好了。”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打破沉默,缓缓地说。三妹当时认字还不多,更谈不上写了。
   于是翌日一早,三妹就上路了。随身行李除了一个饭盒,剩下的就是那个盛满了明信片的大背包。看着三妹瘦小的身影渐渐被朝阳吞没,想到下次的相会遥遥无期,我的心就一阵阵地揪痛。
   一周后,第一封明信片寄来了。父亲一把抢了过去,只见上面用红铅笔画着一个大大的、很有气势的圈,仿佛都要溢到纸外了。末笔的附言是别人代写的:“我在这儿受到当地妇女协会的热烈欢迎。食物有红薯饭和脆饼干,比在东京吃的南瓜蔓强多了。所以我画了一个很大的圈。”
   可是第二天来的圈急剧缩小,仿佛是极不情愿画上去似的。再往后的日子里,圆圈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个叉号。这个时候,正巧住在与甲府不远的二妹决定去看望三妹。当时正坐在学校围墙下吃梅干的三妹,一见自己的姐姐来了,“噗”的一声吐出梅核,“哇”地哭了出来。
   不久之后,带叉号的明信片没有了。第三个月,母亲去接三妹回家。据说当时母亲去的时候,正患严重咳嗽的三妹在一间不足4平方米的房间里呼呼大睡,头上生满了虱子。
   三妹要回来的那天,我和弟弟把自家菜园种的南瓜全摘了下来。从两手抱不过来的大南瓜到手掌可容的小南瓜。以往见到我们摘下不熟的瓜就会大发雷霆的父亲,那天竟一个字也没说。我们把二十几个南瓜一字排在厅房,这是惟一可以让三妹高兴的事。
   夜深了,一直趴在窗口张望的弟弟突然喊道:“来了!回来了!”正端坐在茶房独自饮茶的父亲赤着脚奔了出去,一把把三妹抢到怀里,搂着她瘦削的肩膀哭得一塌糊涂。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见到平素严肃而不苟言笑的父亲哭泣。
   31年后,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此时三妹也到了当时父亲的年龄。但是,那些无字的明信片时常让我们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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